溺于良夜——湛夏
时间:2022-07-12 06:52:01

  颜乔听到“台球”这两个字,脑海里立刻想到电视剧里纹着大花臂的混混,当即摇了摇头。
  骆云琛见她不愿意去没勉强,把自己家的密码告诉她,说冰箱里的新鲜食材不能浪费了,叫她尽量吃掉。
  可能是深受孔峙影响,颜乔不喜欢在主人不在的情况下进入对方的领地,委婉地拒绝了。
  没想到她这一拒绝,骆云琛也跟着拒绝了朋友,放了朋友的鸽子。
  颜乔有些惊讶。
  这卦变得未免也太快了些。
  骆云琛看着她诧异的表情笑了笑,咧开嘴,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总要有个先来后到嘛,是我们先约好的。”
  颜乔无话可说,按照原定计划跟着他去隔壁设施齐全的厨房当厨娘。
  由于她之前只去过孔峙的家,无意间将孔峙的别墅视作典型,想当然地以为所有独居男人家里都是那种干净简洁的风格。然而当骆云琛打开门后,彻底颠覆了这一印象。
  这一层的房子都被骆云琛买下来了,他挑了户型最大的一间用来自己住,其余的全部租了出去。
  这间房大是大,但乱得很,已经不叫应有尽有了,不必有的也在其中。
  他装修的时候把客厅和阳台打通了,将跑步机放客厅里就够过分了,他还把山地自行车也放在客厅里。
  一架烤漆钢琴夹在两者之间,格调减半。
  颜乔粗略地环顾四周和她步履经过的地方。
  墙上挂着一把吉他,吉他下靠着一支滑板。
  角落里零零散散摆着各种箱子,颜乔起初以为是没拆的快递,后来走近一看发现是简易的收纳箱,里面装着蓝牙小钢炮、闹钟、乒乓球拍……
  可以看出骆云琛的多才多艺,还有隐约散发出的金钱的气息。
  隐藏富豪的身份是藏不住了。
  两人途经餐厅进了厨房。
  骆云琛本只打算把冰箱里的菜拿出来料理,结果打开冰箱的门后发现家里只有啤酒没有饮料,觉得不能怠慢颜乔,转身说去楼下买。
  少年步伐如风,一个箭步就冲出去了,颜乔想拦没拦住。
  陶滢给她打电话的时候颜乔正在切菜,铃声把她吓了一跳,一不小心割破了手。
  当时她就有种非常不详的预感,结果陶滢一开口……果然是凶兆。
  “小乔,我们报社被德世的老板,就那个孔什么,给收购了。”
  “你当初离开海城是不是跟他有关?虽然你什么都没有说,但我还是察觉到你每次听到他名字的反应都不正常。他是不是欺负你了?”
  “好烦啊,我一想到今后控股的人是他,都不想在这家报社工作了。但是据说他不但买了我们报社,其他规模比较小的报社都被他买下了。我真后悔当年没听我爸妈的话,去读个研究生,现在大报社我没资格进去,小报社都在他手底下,跑都跑不了,太憋屈了。”
  “我真的搞不懂,他做地产做得好好的,干嘛要插一脚我们这夕阳产业。你说他是不是即将搞什么大动作,所以要为控制舆论做准备?”
  ……
  陶滢一口气说完,看得出是真的焦虑。
  去年颜乔在孔峙家留宿的时候经常看见他在清晨看报。
  据他所说,他放弃了孔胜东当年投资过的报社,人家年复一年地求他,他都无动于衷。
  怎么突然就心血来潮开始收购报社了,还一收就是几家?
  颜乔也猜不出孔峙的用意,他向来令人捉摸不透。
  但她确信,他搞的这些名堂绝对不是花里胡哨的假把式,有朝一日肯定能用上。
  但愿和她无关吧。
  不然她在这边累死累活地存钱,想要跟他划清界限,他在那边拼命撒钱,生怕她如愿以偿,死都不愿放过她。
  想想都令人窒息。
  颜乔安慰道:“没事的,滢滢,我和他没关系,你就安安心心工作吧。改朝换代不累平民,他收购他的,不会对你们造成太大影响的。”
  陶滢叹了口气:“那就好。”
  把陶滢劝得淡定了以后,颜乔自己反倒忐忑了起来,只不过骆云琛回来得很快,让她顾不上多想,就和他沉浸在了做菜的快乐中。
  骆云琛不像孔峙那样喜欢自己掌控全局,但情商超群,能看出对方的口是心非,稍加压迫,温柔与霸道共存,相处起来让人感到异常舒服。
  比起独揽大权,他更喜欢双方互动过程中的交流。
  两个人一边做饭一边吐槽起学校里那些万年不变却不合情理的传统,异常投契,勾起了颜乔的青春记忆,以及毕业前令人怀念的时光。
  他们每说一段对话,都让颜乔心中的近乡情怯消解一分,对他的好感加深一分。
  颜乔自以为自己返乡返得不声不响,不料自她入境就被某人盯上了。
  收购案所带来的焦虑和陶滢的猜想并非空穴来风。
  没过多久孔峙就在他买下的报社所印发的当期报刊上增设了一项失物招领栏目。
  他抛砖引玉抛出了一枚稀世蓝钻,寻找失主。
  只有颜乔一眼看出,这哪里是蓝钻,分明是一只在深夜被遗落的水晶鞋。
 
 
第四十五章 
  颜乔不懂孔峙现在是在闹什么,为什么不肯放过她。
  她和命运鏖战数日,不敌现实,被迫投降,好不容易劝说自己认了命,他却在一切都晚了的时候打败了命运,诱她回头。
  他想干什么?
  当初他为了维系他与宋宴君的手足之情以及和孔胜东的父子关系,逢场作戏驱逐她,到头来她真的走了,他却和这两个人都撕破了脸。
  怎么看都不明智,难保以后不会以此为由给她戴上枷锁,动不动说些“都是因为你我才和他们闹僵的”之类的话对她进行各种绑架。
  她又不是不曾被他用别的理由责怪过。
  可能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对她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宽容。
  蝇头小利也就算了,她要真动摇了他的江山社稷,恐怕分分钟逼她自裁谢罪。
  此刻大费周章,耗用财力,只为她能回心转意,是一时兴起。说不定得手后便觉得她也就是一颗平平无奇的珍珠,并非他以为的沧海遗珠,于是不再珍惜,再次弃之如敝履。
  这又是何苦呢?
  她跟他不一样,他多的是重新洗牌的机会,玩票对他来说几乎没有损失,即便是有也能很快填补,而她一赌就是倾家荡产,满盘皆输。
  她承认,她就是玩不起。
  今后到了适婚的年纪,也只会找个门当户对、对她体贴入微的普通人结婚。
  历经了这么多挫折以后,她的心态已经趋于成熟了,不想再陪他玩那种被他纵着拿玉玺在奏折上胡乱盖章的把戏了。
  她知道这样只不过是图当时痛快,实际上后果还是要她自己来承担。
  她不是傻子,更厌恶孔峙把她当傻子,孔峙这么做只会让她越来越讨厌他。所以就算他煞费了一番苦心给她造梦,她也权当没看见,把心一横,让他的失物招领石沉大海了。
  租住的小区里有流浪猫,来看房的时候颜乔就看见过。
  现在也不是小动物繁育的季节,可深夜总是有野猫在叫。
  颜乔离开海城那会就失眠,至今睡眠一直很浅,这样的动静让她根本睡不着。
  她想应该是天气太冷了,猫被冻着了。
  猫咪受冻就够可怜了,她怎么忍心再怪它们吵呢?
  颜乔从床上下来,披上毛呢大衣,在家里逡巡一圈,盯上了一个废纸箱。
  她把纸箱里的泡沫掏出来,在里面垫了一些夏季的棉质短袖。
  反正白衣服沾了汗会发黄,明年也不能穿了,不如废物利用。
  搭好一个简易猫窝后,她抱着箱子下了楼。
  循着猫叫声,她来到了小区中庭的一片草坪。
  到这里,猫叫声诡异地消失了。
  比起鬼,颜乔更怕人,但当一束光突然从黑暗中照向她的时候她还是吓得毛骨悚然,失声惊叫。
  结果定睛一看,发现是穿着睡衣的骆云琛。
  “学姐?”骆云琛惊讶地叫了她一声。
  颜乔没想到这么巧,竟然和他不约而同地被猫叫声吸引,半夜出来看猫。
  骆云琛带了一袋猫粮,把猫粮撒在草坪上,分给这群饥寒交迫的野猫。
  原本埋头吃得津津有味的猫咪见到颜乔立刻逃窜,非常敏捷地钻进草丛里,嶙峋瘦弱的身影化作一道残影。
  颜乔轻声细语,声调婉转得像生在江南的女孩子,愧疚地问:“我是不是吓到它了。”
  哪怕她说的这话听起来像明知故问,骆云琛也没有抬杠,眼神温柔地看着她,笑着问:“你手里拿着什么?”
  “一个用不着的箱子。”颜乔将箱子口压低了一点,展示给他看,“我在里面垫了一些旧衣服,应该够暖和,想给它们当窝。天气太冷了,我怕它们躲到别人车下御寒,没被车主注意到,这样很危险。”
  骆云琛明明自己也是爱猫人士,见到她这么关心这些猫,仍是夸道:“学姐可真善良。”
  时代在变,“善良”似乎已经被大众开除褒义词的行列了,但颜乔看到他眼中的真诚,姑且当他没有贬义,问他:“这么晚了,哪里来的猫粮啊?”
  骆云琛把来龙去脉都跟她交代清楚:“我朋友想开一家酒吧,找我借钱,我觉得酒吧没意思,街上遍地都是,就开玩笑说他要是换成开宠物店,我一分钱都不要他还,给股份和分红就行。谁知道他竟然当真了,我只好被迫履约,没想到自己越来越喜欢这些小动物,时不时还会收养一些,就在家里存了些猫粮。哦,我把猫粮装进柜子里了,你可能没看到,现在刚好派上用场。”
  说着他问她,“你要不要也来喂一喂?它们就是胆子小了点,一会儿就自己出来了。喏,你看。”
  他抓了一把猫粮放在手心,左腿蹲麻了就把重心挪到又腿上,“啧啧”逗了两声。
  一只猫暗中观察了几秒钟,步伐优雅地从灌木丛里钻出来进餐,另外的一只也拢过来争食吃。
  颜乔明知野猫身上有寄生虫,还是忍不住伸出手摸了一下。
  猫咪光顾着吃,回头看了一眼她的手,却没管,乖乖任她撸。
  颜乔看着猫咪情不自禁地露出微笑,偏头问他:“不能带回宠物店养起来吗?”
  骆云琛摊手,遗憾地说:“那就要给它们做绝育了,不会太残忍了吗?但是店里的猫几乎都是纯种的,要卖给人家的,被它们搞大了肚子就不好办了。”
  颜乔迟疑了一会儿,试探着问道:“我要是想把它们带回去养,你能教我怎么养吗?我很喜欢猫,但是从来没有养过,不知道要去哪给它们打针,也不知道它们要是生病了该怎么办。”
  “好啊。”骆云琛欣然答应。
  颜乔又讪讪问:“那我可以在你的房子里养吗?我记得租赁合同里有一条是不能养宠物。”
  骆云琛一笑:“给你破个例。”
  他解释说,“那份合同是我在网上找的模板,只改了一点其他方面的细节。我想加这条的人只是怕租户把自己的房子弄得不忍直视,学姐这么勤快,我大可以放一万个心,当然可以放宽条件。”
  颜乔被夸得有些难为情:“谢谢……”
  “不过它们愿不愿意跟你走还是个问题。”说着,骆云琛抱起其中一只,让猫面对着自己,高高举起,对着猫笑眯眯地问道,“你愿意跟这位仙女姐姐回家吗?”
  喵咪“喵”了一声,表示同意。
  颜乔粲然一笑。
  现在的日子多美妙啊。
  岁月如斯,她就更不想卷入复杂的豪门恩怨了。
  更深露重,两人一人抱一只猫上楼。
  谈笑间,骆云琛邀请她:“学姐,马上万圣节就要到了,我这有两张游乐园的夜场票,万圣节那天我们能一起去吗?”
  颜乔一开始是拒绝的,老气横秋地推辞道:“不了吧,我已经好久没去过这种年轻人去的地方了。”
  骆云琛忍不住笑出声:“说得你年纪多大似的。”然后怂恿道,“去嘛去嘛。我朋友他们都脱单了,什么节都能过成情人节。我真的不想那天一个人孤零零地呆在宿舍写作业,求你了我的好学姐。”
  颜乔架不住他软磨硬泡,最终还是心软同意了,但是想到一个问题:“那这两只猫怎么办?”
  骆云琛没想到刚才说的话是在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支吾了一阵,给她出谋划策:“那就先给它们绝育了寄存在宠物店吧,绝育的猫长寿。”
  话都让他给说完了。
  颜乔是真的门外汉,也不知道到底怎么样对猫好,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
  如果她早知道会和孔峙重逢,这天夜里,绝不会和骆云琛去游乐场。
 
 
第四十六章 
  关于中国人过洋节这件事,正反两面的舆论势头总是高低轮转,爱国情怀高涨的骂过洋节的崇洋媚外,快乐至上的骂固守陈俗的是狭隘的民族主义,两边要是仔细掰扯起来,三天两夜都不见得能得出结果,直到言论里出现敏感的政治倾向被强制干预。
  现在的商家为了营销才不管什么中国节外国节,是节都过。没节硬生生造个节也要过。
  游乐场组织活动,扮鬼入园另送“小恶魔”荧光发箍和鬼屋体验券。
  奖品的确没什么诱惑力,但是游乐场里的游客人人画着鬼面妆容,戴着同一款头箍,节日的气氛也就被营造出来了。
  这些干活动策划的诡计多端,偏偏有人吃这套,比如说嘴上说着自己已经不是年轻人了,还是会喜欢超现实的角色扮演的颜乔。
  万圣节商家那边造噱头,她也就跟着凑热闹。
  颜乔是学世界文学的,对外来文化和舶来品始终抱着不吹捧也不诋毁态度,看缺点也找优点,但她挺不喜欢某些喝过两口洋墨水就自以为是的人傲慢的态度和莫名其妙的优越感。
  她就是欣赏不来那些血腥可怖的妆容,保守地把自己画成了一只像从《西游记》里活生生走出来的小鹿精。
  骆云琛比她还敷衍,直接买了个狼人头套,入园前直接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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