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差·揽月明——别四为
时间:2022-07-12 07:06:10

  挂了电话,步西岸两口喝掉剩下的粥,一边收拾一边跟郁温:“吃完。”
  郁温拦了下他的动作说:“你忙就先走,这些一会儿我收拾。”
  步西岸没停,快速收拾完,简单洗了个手走了。
  房门关上,桌子上只剩郁温没喝完的一个碗,还是塑料打包盒,一会儿吃完都不用洗,直接扔了就行了。
  她捏着勺子,看着步西岸临走前放在她手边的一杯温水,水面轻漪,清晨的光照在上面,方寸大点儿,却也波光粼粼。
  -
  九点多,郁温收到卷毛的消息,简短一条:可以了。
  郁温回一个:嗯。
  手机页面往上翻,是昨晚的,卷毛发的一句:安纳西走了。
  如果是别人,郁温大概还会问一句,走哪儿?
  但如果是安纳西,就不言而喻。
  发完这条消息没几分钟,卷毛就打了一通语音电话,二人通话近八十分钟。
  主要在讲怎么把安纳西的画运回国。
  市里有位领导这两年频繁出入拍卖市场,他本身倒是没买什么东西,据说只是凑热闹,顺便看看各种奇作。
  他的司机挺有钱,说是拆迁户,分了不少钱,有钱没地方花,就爱收藏一些东西。
  别人信不信不清楚,但是郁温以前和金融巨鳄聊过,对方跟她说:这世界上最方便简洁的洗钱方式,就是拍卖。
  司机爱收藏东西没关系,但是没见过谁家司机收藏东西的喜好是按照老板来的。
  所以基本不用查,就知道这领导有问题。
  起初,郁温还在想用什么方式接近对方,后来发现对方有这么明显的“喜好”,就不用考虑更多了。
  只是,她本来想的是弄幅赝品,却没想到安纳西走了,而安纳西,是一个不算太出名的画家。
  画家这种职业,活的时候很难出名,一旦人死了,作品价值就会直线上涨。
  所以卷毛没给她弄赝品,直接送来了一幅安纳西的画。
  快十点的时候,郁温换衣服出门,开门的时候手里一手拎垃圾,另一只手想去捡酒瓶时,低头扫一眼,发现门口的垃圾已经不知所踪。
  心情有些复杂地叹了口气,郁温关上了门。
  拍卖会在市中心的一个剧院,郁温提前买了票,检票进去以后,挑了处角落坐着。
  前后没多久,郁温就看了目标人,李兆。
  说起来这个李兆,早几年真的混得一般,他家境不好,但是眼光不错,别人大学都在准备考研,他已经开始看考公的书了,毕业以后直接顺利参考入职。
  李兆入职那年科室大换血,领导纷纷调任外城,他莫名其妙成了元老。
  新人都好说话,他也不例外,从最开始收点小毛小利,到后来开始明着暗着提自己需要的东西,再到后来的不动产大件。
  郁学舟当初那个合同,就算郁学舟本人因为喝醉没看出问题,但上面过审人员总有清醒的。
  只可惜,当年的李兆,已经收了言宥旻不少好处。
  然而最后事情闹那么大,李兆只轻飘飘推出一个年轻人背锅,自己去隔壁县城明升暗降两年,四季更迭反复,他又安然无恙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好像所有人都一切如旧,甚至更好。
  只有他们家,从天堂,到地狱。
  “李局。”李兆刚来没多久,找他打招呼的层出不穷。
  剧院作为都是一层比一层高,郁温坐在最后排,居高临下,看他们谈笑风生。
  很快拍卖开始,前面的很多东西李兆都没什么兴趣,时不时跟旁边人聊几句,司机也没举牌,偶尔装出几分感兴趣的面容,但很快又表现得失望,直到最后一件金丝旗袍。
  据说有些年头了,金丝是金线,因为保存完好,至今没有氧化过一分一毫。
  李兆的司机动手了。
  周围似乎有人在跟司机打配合,小型拍卖这种场所,一般价格到某种程度便没人往上抬了,可今天这场却有人一直在往上抬,李兆的司机也全程没有落后,最终是李兆司机以九位数拍下来的。
  真是不怕噎死。
  拍卖会散场时,郁温没盯李兆他们,而是跟上了和司机打配合的那个人。
  这人气质一般,看着不像什么老板,入场时假装冷漠,其实手脚僵硬,郁温猜想其他人想必也有看出来的,只是大家都心照不宣,毕竟李兆是领导。
  走出剧院的时候,郁温目光一直没松,因此错过了旁边不远处投来的注视——李奉元其实早在郁温刚进来的时候就注意到她了,本以为她是和朋友一起过来的,却不想她一进来就往角落钻,后面也几乎没什么存在感。
  难道是帮步西岸探路的?
  李奉元虽然没参与过这些,但也知道这些拍卖背后的弯弯绕绕,他想着,微微蹙眉,有点不相信步西岸会做这种事情。
  想来想去,他还是给步西岸发了条消息。
  毕竟当初在那场团建里,步西岸后来走之前跟大家说了句:“不好意思,跟女朋友冷战呢。”
  这话乍一听有点像在显摆什么,但李奉元听出了言外之意:我女朋友,以后见面多照应点儿。
  步总,见你对象了啊。
  消息发完没多久,步西岸就打来了电话,李奉元懒洋洋接通:“干嘛?要给封口费了?”
  步西岸声音却没半点玩笑意思,“她一个人?”
  “啊,”李奉元应一声,随后察觉什么,也严肃起来,“什么意思?你不知道啊?”
  步西岸没说话。
  但这个时候沉默就等于默认了,李奉元回忆起郁温全程的“面无表情”,不动声色挑了挑眉,出于好心提醒一句:“步总,交友要慎重,谈恋爱更要啊。”
  来这儿的女人,要么是单纯捞钱的玩伴儿,要么就是有点东西了。
  步西岸知道李奉元什么意思,半玩笑揭过去:“眼睛好使着呢,不然能认识你?”
  李奉元听到这儿就不再多嘴了。
  挂了电话,步西岸脸色不太好,他眼前闪过郁温家茶几下那些白纸黑字,给杨奇敲了一个问号。
  很快,杨奇回:还没完事,不过先给你一半也行,你看看,我感觉事情不太乐观。
  -
  车子拐出市中心,郁温踩着油门,慢慢跟着,绕了一圈又一圈,前面的车子才停下来。
  是个废弃的公园,也不完全算废弃,附近有不少滑板少年在这边练活儿,郁温在车里看着那人下了车,走进公园,一路直行,到假山旁边时,和一个武装挺严实的滑板少年撞了下,两个人都十分夸张地往旁边一撤,然后又各自离开。
  看上去,应该是“滑板少年”搀扶他的时候,就已经把东西给他了。
  等那人折返,郁温没再跟着,她就坐在车里,从置物盒里摸出了一盒烟,烟盒角落放着打火机,她倒出来一支点了,快燃尽的时候,有人从车子旁边路过。
  他包得很严实,看不清面容。
  “哎。”郁温轻唤一声。
  她指尖还夹着烟,面容清淡,跟路过的人说:“方便捡一下吗?谢谢。”
  那人低头一看,地上一个打火机。
  他没多想,弯腰捡起,抬头时,郁温动作飞快地用剪刀剪了他头盔下露出的几根短发,然后在对方把打火机递给她的时候,唇边微微一笑,说:“谢谢。”
  作者有话说:
  66。
 
 
第二十四章 
  杨奇查到的内容并不多,因为没什么方向,只能简单差一下这些人之间的关联。
  关联倒是很好查,包工头曾和言宥旻有过合作,至于那些有身份的人,没看出和言宥旻有什么关系,只是他们本身,有些不太干净。
  杨奇:我探了口风,这位李兆,早年升职太快,被不少人眼红过,不过他本人很正直,可能是农村出身,做事相比较保守一些,有时候吃了亏也忍着,这几年才算好一些,但是他跟检察院那位不太合,好像是当初检察院那位办过他一个司机的案子,办得比较严苛吧。
  步西岸:司机?
  杨奇:利用李兆的名义收过东西,最后东窗事发,李兆才知道。
  步西岸:李兆事先不知道?
  杨奇:问题就在这,检察院那位觉得李兆知道,但是李兆撇得太干净了。
  那郁温查他做什么?
  难道郁温在帮言宥旻做事?
  因为检察院那位还在盯李兆?自己不方便,所以托言宥旻找郁温?
  可步西岸想起那天郁温和言宥旻重逢的画面,又觉得他们不太像合作关系。
  渐渐地,手机屏幕暗灭,步西岸手指一下一下敲在桌子上,陷入沉思。
  -
  大丽花:是个男生啊,听你描述我还以为是女的呢。
  郁温想起那人头盔下的长发,也有点意外对方居然是个男生,她重新回忆,对方身高应该不到一米八,很瘦,全身上下只露了手腕一截肌肤,很白。
  郁温:照片发来。
  大丽花很快发来一张照片,是一张证件照,应该是利用DNA从数据库里直接调出来的。
  确实是个男生,也确实很白,但是白得不正常。
  大丽花:白化病哦。
  郁温:看出来了。
  大丽花:这人是程旭的外甥儿。
  程旭,那个包工头。
  现在已经有了自己的公司,人唤程总。
  郁温:懂了。
  李兆这个事本来可以交由司机一个人来做,偏偏要在其中一个环节让程旭的外甥儿插一脚,为什么?
  大概是想牵制程旭。
  程旭自己没有儿子,那么大也没结婚,据说是性取向有点小众,他上面有个姐姐,小时候长女如母,程旭还算孝顺,对姐姐很好,对亲外甥儿也如同亲儿子。
  李兆,这是想一直和程旭绑在同一条船上。
  十二年前那件事闹得不小,他们每个人大概都不能安心,生怕某天对方心血来潮把自己卖了,所以各有各招——程旭握着李兆的事业,李兆牵着程旭的血亲。
  那言宥旻呢?
  他在这里面,又扮演什么角色?
  大丽花:这个李兆,自己尾巴没扫干净。
  郁温:什么意思?
  大丽花:上个司机的事情。
  郁温想起来了,上次快递文档里有,因为这个,检察院盯过李兆很长一段时间。
  检察院……
  郁温手指一下一下敲打电脑。
  所以言宥旻和虞茉在一起,会不会是为了帮李兆处理什么事情呢?比如时刻盯着检察院那边,及时清理一些证据。
  又或者,检察院那边其实已经和言宥旻站到一边了。
  郁温眼眸一深,唇边掀起嘲讽的弧度,她手指落在键盘上,回复:知道了。
  大丽花:嗯,司机的信息一会儿传给你,他有个小情/人,还是学生,在邻市一所大学。
  郁温扣了个1表示知道了。
  司机叫徐广,他的事其实很好处理,郁温知道这司机自己有老婆,为人有点泼辣,但是没什么智商,所以对自己老公养小情/人这事一概不知,郁温不打算去触原配的霉头,一是对方可怜,二是对方实在没什么利用价值,说不定还会因为性格坏事,所以她打算去找那个小情/人。
  小情/人年纪小,但是花钱大手大脚,徐广平时也会给小情/人钱,但是给得不多,所以小情/人私下碰了网/贷,现在已经是拆东墙补西墙的程度了。
  郁温的计划很简单,现在社交网站上放给小情/人一点资金,等她还不上了,再把安纳西的画给她,让她去找徐广作抵押,一幅画,小情人本人不会放在眼里,只要给她洗脑成功,她就觉得这画总有一天还能赎回来。但是徐广不会告诉她这画的价值,甚至会转交给李兆。
  等画拍出去以后,郁温便打算去找小情/人要画,小情/人只能再去找徐广,到时候,徐广大概联系她。
  就是不知道,联系上她,徐广打算怎么处理她呢?
  是打算把她也拉上这条大船,还是直接让她消失呢。
  -
  郁温动作很快,她没有定车票,而是打算自己开车过去,两市距离只有六十公里,开车不到两个小时。
  早上郁温躺在床上,七点一刻,门铃声准时响起,郁温把头发抓乱,又随手捋顺,起床开门。
  步西岸今天带的不是打包盒,而是保温盒,郁温愣一下,问:“什么?”
  步西岸说:“周姨做的。”
  饭盒里都是郁温以前爱吃的东西,郁温一边往嘴里送,一边脑子里转着徐广小情/人的事情,她感觉自己在被两方拉扯——一方是由周姨做的饭菜起始的“过去”,一方是由徐广小情/人延伸的“未来”。
  忽然,一只手从旁边伸过来,他拇指食指呈八字抵在她下巴上,轻轻用力,郁温被迫抬头,她脑子里转着事情,忽然被打岔,脸上显得有些茫然。
  她头发也是随手扎的,几缕掉在侧脸前,整个人看上去惺忪微憨,有点可爱,步西岸到嘴边的教训又咽了下去,问:“没胃口?”
  郁温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步西岸视线看向周围一圈,“昨晚又喝酒了?”
  郁温:“……没有。”
  “好好吃。”步西岸本欲松开手,扫一眼郁温黑白分明的眼睛,和她被清晨阳光照得白皙透亮的脸颊,没忍住凑过去亲了一下。
  郁温:“……”
  步西岸:“吃饭。”
  郁温低头吃饭。
  刚吃一口,脸上又有手伸过来摸了她两下。
  “红了。”步西岸说。
  郁温有点无语,“怪谁?”
  步西岸淡笑,“怪我。”
  他一笑,就显得这对话很亲昵暧昧,像同居已久的爱侣,郁温垂眸,感觉一口粥噎在了胸口,不上不下,闷得很。
  吃完饭,步西岸去公司,出门前,他揉了一把郁温的头发,问她:“今天打算做什么?”
  郁温随口说:“没什么事,可能在家待着睡觉吧。”
  步西岸说:“没事可以去找爷爷,别老在家,白天睡多了晚上容易睡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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