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差·揽月明——别四为
时间:2022-07-12 07:06:10

   温差·揽月明
  作者:别四为
  简介:
  步步栖岸科技公司招聘网上常年挂有一句话:纵使月亮不亮,她也永悬不落。
  大家很好奇,她,是月亮,还是谁?
  ·别后重逢/上部《温差·渡山风》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情有独钟励志人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郁温,步西岸┃配角:┃其它:
  一句话简介:啊,吃上了。
  立意:风吹山角晦还明
  ​
 
 
第一章 
  曼城常年堵车,人人皆知,但大多七八月最甚,春季因为是旅游淡季,街上异国面孔少一些,偶尔出现也基本都落座在装修还算得体的咖啡店门口。
  只是这边天气太热,即便是春季也动辄三十几度,日光火辣刺目,汽车焦躁碾过,车胎掀起滚滚尘土,一半起起伏伏归于地面,一半扑到路边的摊位和咖啡杯里,很快响起接二连三的各国骂娘话。
  咖啡店角落坐着一个亚洲女人,那么热的天,旁边多的是穿吊带的人,她却穿得“规矩”很多——一件深色圆领T,外面罩了一件浅色的类似防晒衫的外套。
  她胳膊撑在旁边的椅子扶手上,手托着下巴,身子斜靠在椅子一侧,脸上没什么表情地看向街道处,尘土一瞬飞扬,她才有些嫌弃地皱了皱眉,敛睫收回空洞的目光。
  身子也往后靠。
  她有些瘦,身板看着很薄,脸也消瘦,因此并不明艳的五官看着也很惹目。
  半个小时间,已经有三位男士前来搭讪。
  现在是第四位,一个西方面孔的男人,他说英文,但是弹舌明显,有些发音也不由自主出错,虽然很快纠正,但已经把母语暴露。
  亚洲女人笑了笑,开口说了句法语。
  西方男人立刻露出惊讶的表情,“哦,天呐,你居然是法国人吗?”
  “当然不是,”亚洲女人说,“我是中国人。”
  “很抱歉,”法国男人说,“但不管是法国人还是中国人,你都是我见过最美的。”
  “这杯咖啡,送给你,”法国男人说,“虽然天气很糟糕,但阿拉比卡的豆子还是很值得我们共饮。”
  “谢谢。”女人没有碰咖啡。
  法国男人有些失望,但他并不想那么快放弃,继续找寻新话题,“你法语说得很漂亮。”
  女人仍然只是一句:“谢谢。”
  法国男人终于露出苦涩的笑,他们大多表达直接,坦白说“不耻下问”这一道理也许更适合西方人,不过也许就是因为中国人很难做到,才总是被拎到课本上反复提及。
  “不好意思,请问是我有哪里不符合你的审美吗?”男人问。
  中国女人笑了笑,“很抱歉,我没有对陌生人评头论足的习惯。”
  法国男人终于妥协,就在他起身准备离开时,一个人走了过来。
  来人是个女孩,瘦小,那么热的天,她穿得并不少,只露了一双脏兮兮的手,她头上包着头巾,还遮去了半张脸。
  她合掌向他们鞠躬,然后双手掌心向上。
  是乞讨。
  法国男人:“哦,我可怜的,请问你需要什么?也许我可以给你需要的。”
  中国女人闻言也看向女孩。
  可是女孩并没有多余的动作,她仍旧保持鞠躬、掌心向上,她双眼微垂,让人看不到她的眼神。
  也许是她不想看到法国男人满是怜悯的眼神。
  “真的只需要钱吗?”法国男人再次开口,“钱可是会花完的。”
  女孩终于抬头,法国男人和她对视,却换来女孩满目茫然,她歪了歪头,片刻后似是反应过来一般抬手在自己耳边画圈,然后冲法国男人摆手。
  意思很明显:我听不见。
  法国男人惊呼:“天呐。”
  女孩又用差不多的手势表达:我不会说话。
  “天呐!”法国男人已经忍不住捂住了嘴,而后又像听到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双手在抱头又松开,手足无措却又无能为力地说,“天呐!我可怜的!上帝啊!”
  中国女人忽然接了句:“上帝要生气了。”
  法国男人微微愣,很快面孔严肃,“你知道我并不是在说上帝。”
  中国女人没理,再次扭头看向女孩,她开口说了中国话,“聋哑人?”
  女孩表情仍旧很茫然。
  中国女人笑了笑,起身给咖啡店前台要了纸笔,她把纸笔递给女孩,女孩一顿,眼睛直勾勾看着中国女人。
  中国女人一边和她对视一边在纸上写:聋哑人?
  她写的汉字。
  法国男人看了一眼,询问:“你怎么知道她是中国人?”
  中国女人没答,只是抬手轻轻勾了下女孩手腕上的红绳。
  这里是一个遍布信仰的国家,也因为太过诚心,“红绳”对于他们来说显得有些敷衍潦草。
  但大多数时候,对中国来说,就刚刚好。
  静了两秒,中国女人低声说:“求的什么?平安还是学业。”
  话落,女孩明显一顿。
  中国女人微微一笑,顺着红绳握住了女孩的手腕,她抬眼看向女孩,女孩眼中有水光溢出。
  中国女人扭头对法国男人说:“麻烦报警,咖啡我会喝,谢谢。”
  法国男人不明所以,但还是掏出了手机,然而几秒后他还是转身求助了店内前台人员,大概是不知道报警电话,前台人员往这边看了一眼,很快走出来问:“不好意思,请问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法国男人正要说话,中国女人忽然说:“她偷我东西。”
  前台人员一愣,看向女孩。
  法国男人也一愣,看向中国女人。
  中国女人跟前台人员说:“看她没用,她是聋哑人。”
  前台人员很夸张地“哦”了一声:“我们有人会手语的,我让他来——”
  中国女人打断他:“你怎么知道她会手语?你们认识?”
  前台人员又一愣,几秒后笑得勉强,“我经常见到她,她总是在这附近乞讨,我猜她也许会一些手语?不会也没关系,其实……”他语无伦次,“这其中有没有可能存在什么误会?她人挺好的,应该不会偷东西?”
  “你的意思是我撒谎?”中国女人说。
  前台人员连忙摆手,“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嗯,那么,麻烦请报警,”中国女人一字一句,“她已经触及到我的底线了。”
  前台人员咬咬牙,点头说:“好的。”
  他们闹得并不大,这会儿街上人也不算多,但是因为中国女人,很多人都忍不住往她这边看——因为她很瘦,没有浓妆艳抹,五官浅,黑色眼眸凉,像闷夏里唯一解暑的青竹。
  这一看,也不小心围观了整个事件的经过。
  有人议论,有人甚至拿手机拍摄,店内员工经人提醒前去阻拦,很快警车便到了。
  为首下车的是一个穿着制服的男人,他手里拿着警棍,下车以后第一反应是先往周围看,打量一番才走过来问:“谁报的警?”
  咖啡店前台人员忙不迭迎上去,鞠躬哈腰,“是我,我们店的客人抓住了一个小偷。”
  “哪个?”警察问着,眼睛直勾勾看向中国女人。
  前台人员看着中国女人跟警察示意:“是她。”
  中国女人露了淡笑,说:“是她。”
  前台人员一顿,不自然朝中国女人笑了笑,身体却下意识往警察身边靠拢。
  警察深深看了中国女人一眼,才扭头看向女孩,他抬起手里的警棍抵在女孩下巴上迫使女孩抬头,女孩满目战兢,警察却一句话没问,似乎知道这女孩不能开口说话一样,他偏头跟旁边同穿警服的人说:“带走。”
  话落,另一辆车从远处驶过来。
  车子停在咖啡店门口。
  前台人员面色一变,只可惜警察注意力都在中国女人脸上,并没有看到前台人员的表情变化。
  直到车门打开,有人下车,才惊动他们回头。
  他们一回头,脸色也变了。
  这时法国男人开口问:“这些是?”
  中国女人微微一笑,“中国大使馆的人。”
  几位警察脸色已经难看到极致。
  法国男人了然点头,“他们是需要过来。”
  中国女人一笑,“你也这么觉得?”
  “是的,”法国男人说,“你们都是中国人。”
  中国女人点头,她看向警察,说:“是的,我们都是中国人。”
  大使馆的人走过来,他们径直走到中国女人身边,“是你?”
  中国女人点头,“是我。”
  大使馆的人点点头,扭头看向旁边,旁边站着咖啡店前台人员、警察以及乞讨女孩,他们自成一排,等大使馆的人看过去,前台人员才哈着腰凑过来把事情经过说一遍。
  大使馆的人看向警察,伸手,两方交握,大使馆的人说:“那我们直接去局里。”
  警察说好,转身上车。
  乞讨女孩被安排和大使馆的人一辆车,中国女人和法国男人也一同上车,车上安静,并无一人讲话,车窗紧闭,车内显得闭塞又拘谨,女孩坐立不安,却又不敢抬头看人,只能不停地眨眼。
  直到车子忽然刹车,所有人因为惯性前倾,女孩扑向中国女人怀里,她身上很脏,中国女人却反手抱住了她,握住了她其中一只手。
  触及到柔软一瞬,女孩眼眶溢出热泪。
  她死死抓住中国女人的手,唇瓣翕张。
  中国女人安抚地拍了下她的手背,扭头看向大使馆的人。
  很快,司机扭头,说:“跑了,他们不是警察。”
  大使馆的代表人一脸阴沉地看向警车离开的方向,片刻后说:“先去大使馆。”
  车子重新驶离,车内仍然一片寂静,只是片刻后,女孩啜泣声低低响起。
  良久,中国女人出声:“别怕。”
  女孩终于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声,声音里饱含惊恐与绝望,她抱住中国女人,大喊:“救救我!救救我!”
  中国女人抱住她,一下一下轻轻拍女孩的后背,她垂着眼眸,表情很淡,也让人看不到她眼睛里的情绪。
  等她抬眼时,与大使馆的人对视,大使馆的人犹豫一下,才问:“你是?”
  中国女人轻轻颔首,“是我,郁温。”
  作者有话说:
  小满至,致圆满,和你们。
 
 
第二章 
  郁温并不是第一天来曼城,也不是第一次来曼城,几年前因为私事来过一次,后来又因为作业来过一次,这次说不上私事还是公事。
  时至今天,她已经在曼城待半个月了。
  大概三个月前,郁温受邀参加六角国的一场画展,展会结束后她和同伴去一座东部小镇玩滑翔,因为滑翔对场地要求极为苛刻,而这座小镇又恰好满足滑翔所有要求,所以是滑翔伞爱好者的天堂,在那里,郁温的同伴遇到太多相见恨晚的知己,大多数时候都是郁温一个人在酒店休息,偶尔才去周边闲逛。
  她是在一家二手店铺遇到的安纳西,当时安纳西正盯着一块怀表出神,郁温与他擦肩而过时头发不小心勾到了他肩上的装饰别针,怀表因此摔到地上。
  安纳西不得不买下来。
  郁温感到很抱歉,想要出钱买下来,安纳西却拒绝了,他戴着帽子,看上去有四十岁,虽然精神不太好,但面孔很英俊,声音也绅士。
  “也许是命中注定。”他说。
  郁温意识到这也许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但她并不打算冒犯对方,于是便笑笑再次表达歉意。
  她本不想与他深聊,却不想安纳西主动打开了话匣,“你是中国人?”
  “我是。”郁温点头。
  “一个人吗?”安纳西问。
  郁温犹豫一下才点头。
  安纳西看出她的迟疑,笑着说:“不要怕,我也只是想多转转阿尔卑斯的阳台。”
  郁温笑着点头说:“确实是个很让人难忘的地方。”
  “你也觉得很难忘吗?”安纳西问她。
  郁温说是。
  安纳西笑:“她也这么说。”
  郁温顺口问:“玛丽安娜?”
  安纳西笑:“或许形容她为西施比较合适。”
  “中国人?”郁温意外。
  “是的,她是中国人。”安纳西陷入了回忆。
  但她并不体面。
  父母离异,她跟随母亲来到六角国,很快母亲病逝,只余丧心病狂的继父,她还未成年,生活无法自理,也无法逃离魔爪,只能在每个晚上蹲在河边街口卖花。
  夜幕初降时,江面平静得像一面磨砂镜,群山居于两侧,在江的尽头交汇,日头就从那处尽头开始一寸一寸地下降,直至消失。
  远远地看,是一副完美的莫奈的画作。
  很快,“西施”走进了画中央。
  她穿着浅黄色的裙子,小小一只,像画中的日头失而复得。
  安纳西忍不住过去认识她,然后拯救她。
  “但是她后来还是被抓走了,”安纳西落了泪,他站在江边,双手搭在护栏上,远处落日西沉,红光肆意,照得他脸上的泪痕像血痕,他声音哽咽,“我最后一次收到她的来信是来自曼城,可是我收到信收得太晚了,等我去曼城,什么都没有。”
  “那可真是一个糟糕的国家。”安纳西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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