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郁温有点意外。
卷毛凑到郁温耳前,“你要是不想要就假装听不懂。”
郁温问:“为什么?”
卷毛小声说:“这边封建余孽太多了,我怕她给你弄些有的没的。”
郁温笑出声,“没事。”
这时老婆婆拿着一条红绳走过来,她指了指郁温脚上的红绳,然后又往前递了递自己手上的红绳,郁温了解地点头,接过说:“谢谢。”
走之前,郁温还是付了钱。
二十一块钱。
卷毛砍价,“二十行吗奶奶?”
老婆婆摇头。
卷毛沉默好一会儿扭头瞪着眼睛跟郁温说:“这该不会是一种销售手段吧?”
“那你学习一下。”郁温把红绳放进了包里。
太阳落山前,卷毛撑不住了,一脸汗地建议郁温赶紧去吃饭。
郁温说:“找个当地的大排档吧。”
卷毛挑眉,“不嫌脏啊?”
郁温说:“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不错,”卷毛一打响指,“那跟哥走。”
郁温本以为要用到摩托车,没想到直接步行,拐了七八个小巷子,再出来,眼前恍若换了一个世界。
暹罗其实不算发展特别迅速的国家,但是作为经济中心的曼城还是有几分大城市的味道的,本以为卷毛会找几个商业性的餐厅,没想到是一处“世外桃源”。
“这边有点类似国内的旧城区,大排档什么的还是这片儿最地道。”卷毛说着牵起了郁温的手腕,他大大咧咧的,不觉得这行为有什么,走到店铺门口又非常自然地放开。
郁温也当什么都没发生。
她不想太强调这些。
可能本来卷毛没什么想法,她一强调反而显得跟有什么似的。
“你找个位坐,我去拿菜单。”卷毛说。
郁温说好。
她随便找了处门口靠近街道的小桌,仰头看店铺门头的时候,发现两行字,上面那串很长,下面只有两三个字母。
卷毛拿了菜单过来,“看什么呢?”
郁温问:“这店名叫什么啊?”
卷毛抬头看一眼说:“类似张三烧烤这种。”
“烧烤两个字那么短吗?”郁温问。
卷毛又看一眼,才解释说:“哦,不是,是太长了,写不下,就直接另起了一行,有点类似于,张三烧烤,烤字的火和考分了两行。”
郁温本来想说这样也行,忽然想起什么,脸上的笑容收了。
她变脸变得太突然,卷毛吓一跳,有点警惕,“又怎么了?”
Sant
Iand
Uimian
Santianduimian
三天,对面。
三天后,对面,饰品店。
郁温表情严肃,扭头问卷毛:“你在这边多久了?”
“哪边?暹罗?”卷毛愣愣地说,“我高中毕业过来的啊。”
“不是,我说曼城,就这片儿。”郁温说。
“刚来那阵儿挺爱往这边跑的,现在没事都在考山,”卷毛问,“怎么了?”
郁温犹豫一下,问:“那个饰品店,你有印象吗?”
“有啊,这不是刚出来吗?”
“不是,以前有没有印象?”
卷毛想了下,“有吧,开挺久一个店了,那片儿都是这种店,就算转手也不会改行的,都压着货呢,而且这边跟国内不一样,这边基本都是自家的店,没有房租,除非像咖啡店这种才是后来租的。”
郁温点了点头,陷入沉默。
“突然问这个干嘛?怪吓人的。”
郁温失笑,“我吓人吗?”
卷毛一边让郁温点菜一边说:“有点啊,可能跟你职业有关系吧,总觉得你很神秘,藏了不少事。”
郁温笑着点头,“是不少。”
“确实,记者嘛,”卷毛说,“不过你真挺适合做记者的。”
“嗯?”郁温看他一眼。
卷毛分析说:“性格沉稳啊,冷静啊,办事不犹豫啊,也不讲究,跟那些温室里长大的公主千金肯定不一样。”
他说着伸长了腿,放松下来,“你看暹罗,看上去还行,其实背地里真挺乱的,毕竟是东南亚,你一个女生,自己来,牛逼。”
郁温笑笑,没说话。
她把菜单推给卷毛,卷毛又补了几个,喊服务生来拿,服务生走后,郁温才说:“心眼多嘛。”
卷毛忙不迭说:“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啊。”
郁温淡笑,敛睫。
落日不知不觉已经消失在尽头,仅剩一丝橙红色的光苟延残喘,老旧的房屋成排,炭火燃烧,烟火气腾升,把天一寸一寸地染黑。
每一处,都好像抚靑市的旧城区。
可她已经不是从前那个郁温了。
这里,也不是抚靑。
-
三天后,晚上八点半,郁温收拾东西从酒店出去。
天色已深,但是夜市依然热闹,人流/量比白天还大,街上不少亚洲人的面孔,郁温身穿普通T和牛仔裤,走在其中并不惹眼。
她跟所有人一样,状似闲逛,但仔细观察,会发现她反反复复,也走不出附近一百米。
直到手机上的时间跳转到晚上九点整,二十一点,郁温站在街道两旁的小摊铺前,她身后是咖啡店,对面是饰品店,两店各自客满,就连小摊铺的生意都很不错。
余光忽然瞥见一道身影,郁温直觉他来了,一抬头,果不其然。
他今天穿得和那天大差不差,都是质量不怎么好的衣服,很符合他本人颓然的气质。
远远看去,浑然一体的三无青年。
耳边响起那些年课堂上每位教师说的那句:“杨奇!睡神!睡睡睡!我看你能睡到几岁!以后要饭都没地方要!”
啊。
这看上去和要饭的真的没差。
郁温忽然有点想笑。
不过她忍住了。
因为杨奇看上去不太好,脸色也很难看,他始终佝偻着脊背腰身,眉间蹙着深深的痕。
确定她看到他以后,他转身走了。
郁温放下手中的小玩意儿,凝着脸跟上。
杨奇走得很慢,看上去也很吃力。
郁温跟着跟着,有些担心,她不由自主加快了脚步,二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短。
直到杨奇停在一家酒吧门口。
郁温跟着停在他身后不远处,侧身假意看旁边摊铺主给顾客编辫子。
余光瞥见杨奇抬脚进去,郁温才又跟上。
酒吧是个很大的酒吧,开在闹街,里面人不少,但是大多数都是游客。
应该是个挺安全的地方。
郁温站在入门处,从包里翻出一顶棒球帽戴上,她头发落肩及胸,戴上帽子后,两侧头发可以遮挡部分脸颊,给郁温带来少许安全感。
观望片刻,郁温在角落里找到里杨奇。
她抬手压了压帽檐,低头走过去。
她没直接走到杨奇旁边,而是背对着他,假装在看舞池中的表演。
震耳欲聋间,她用手指轻轻碰了下杨奇的手。
杨奇这才转过身,和她并排站。
他们一同仰头,好像对表演很感兴趣。
杨奇先开的口,“好久不见。”
郁温没寒暄,“你有麻烦?”
杨奇嗤笑了一声,“是你有麻烦。”
这算变相承认了什么吗?
郁温抿唇。
已经过去十二年了,其实她本不该相信杨奇,尤其在猜测杨奇那么危险的身份后,可那段过去太刻骨铭心,杨奇的出现,就好像有人陡然提起了她的过去,那是她经历过的人生,她本能地忍不住想要靠近。
沉默片刻,郁温问:“我该怎么做?”
杨奇忽然扭头,“我能相信你吗?”
我能相信你吗?
意思是,你能让我相信吗?
你保证,不会让我失望吗?
挺聪明的。
看来没有在要饭。
其实理智上来说,郁温应该摇头,或者反将一句“我能相信你吗”,再不济,也至少加一句如果怎么怎么样我可以的前提。
可她忽然就好像失去了理智一般,多年磨砺在“过去”翻出的一刹那功亏一篑。
她在节奏跳动里沉默,然后在音乐转换的安静间隙中说:“可以。”
杨奇迅速往她手里塞了一个东西。
郁温还没摸清楚是什么东西,周边忽然传来躁动。
杨奇脸色一变,转身就走。
郁温懵在原地,她扭头,看向躁动源头,只见几个壮汉正气势汹汹地往这边来,郁温紧张得心脏剧烈一跳,掌心不自主用力,有尖锐物仿佛扎破了掌心。
她疼得清醒过来,刚准备低头离开,却刚巧和为首的大汉对视。
郁温心里咯噔一下。
大汉径直走来。
周围人很多,这个时候想要顺利离开根本不现实,郁温急得后背出汗,浑身发冷。
很快,大汉来到她面前。
其实郁温经历过很多这种事情,暗访深查本来就会遭遇很多危险,可没有哪一刻,郁温的大脑是这样空白。
而就在她大脑空白间,她的手忽然被人一把攥住,还未反应过来,整个人被拽着往后,她回神,想要挣脱,一抬头,晦暗不明的酒吧里,男人将她揽入怀中。
他说着英文,声音低沉:“亲爱的,别生气了。”
郁温怔住,眼前花白,像突然失去信号的电视机屏幕。
她被迫仰脸,眼睛一眨不眨地睁着,头发顺着往后仰,白净的脖子露出长长一截,男人埋在她颈处,呼吸喷得滚烫。
冰火两重天。
郁温双腿发软,下一秒,听到男人用中文低低说一句:“别推开我。”
郁温眼睛眨了一下。
仅一下,半秒。
男人离开她的颈窝,双眼漆黑地盯着她的眼睛,然后目光下移,低头,咬住了她的唇。
帽子掉落。
冰冷瞬间退尽。
由唇舌起,人被点燃。
郁温似是忽然清醒,猛地瞠目,她下意识挣扎,腰肢却被搂得更紧。
他吻得热烈,满是侵占欲,仿佛要在这个异国他乡,把她揉进身体里。
郁温在恍惚中忆起那句:
别推开我。
作者有话说:
啊。
来了。
大人的世界。
——————
66个。
第七章
郁温后知后觉才意识到步西岸在发抖,他咬着她的唇,没有用力,她不疼,可他很快就松开,安抚一样轻轻舔了一下,郁温不由自主张开唇,他唯一的柔软就顺势钻了进来。
湿润。
滚烫。
柔软。
和明显的柠檬味道。
郁温从这丝清香里捕捉到像气泡饮料一样的清凉。
仿佛一瞬间回到了夏天。
那个夏天。
“抱歉,你好像在冒犯我们。”步西岸把她揽入怀里,大手罩在她后脑勺,跟旁边的大汉说。
大汉来来回回地看他们,似乎在判断他们关系的真实性。
郁温不动声色舔了舔唇,两秒后用力推开了步西岸,她很生气地用英文喊:“是你在冒犯我!都说了我们已经分手了!”
“我不同意。”步西岸盯着她,酒吧里灯光偏粉,把步西岸的面孔照得莫名柔软。
他长大了,好像比以前还要高一点。
可他眉眼似乎没怎么变,同样沉稳,内敛。
他眼睛还是黑色的,黑白分明,这点暧/昧风/尘的粉色灯光似乎并不能照进他的眼睛。
山风不见也少年。
见山风,也少年。
他没有变。
“对不起。”步西岸又说一句。
“我错了,”他说,“别离开我。”
心像被人狠狠拧了一把。
郁温鼻头一酸,大脑都昏沉,她没喝酒,却没了理智,直接张开手臂抱住了步西岸。
步西岸搂住她,像大猫一样蹭了蹭她的头发。
他还在发抖。
郁温没说话,只是把步西岸抱得更紧。
大汉走了。
酒吧音乐静止,最吵闹的地方忽然变得很安静,周围一切像按下了暂停键。
就好像他们此刻站在世界繁华中央,却只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和呼吸。
十二年。
一整个轮回。
因为轮回,所以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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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回头。”步西岸揽着郁温的肩说。
因为他忽然的提醒,郁温差点同手同脚。
步西岸低笑了一声,郁温耳边一酥,下意识往旁边挪了挪,步西岸低头,目光盯着她,他盯得太直接,郁温没法装傻,便抬头看他。
她今晚很紧张。
心跳一直很快。
但原因并不能确定。
也许是遭遇实在太刺激,也许,只是因为步西岸。
她想假装普通情侣一样抬头看他,问他怎么了,可只是看他一眼,她就眼睫频闪,最后挫败移开目光,匆匆说一句:“看什么?”
步西岸又笑了一声,他把她搂得更紧,边散步往前走边问:“你是不是没谈过恋爱?”
郁温抿了抿唇,不知道脑子里搭错了哪根弦,来一句:“不是正在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