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差·揽月明——别四为
时间:2022-07-12 07:06:10

  郁温“哦”一声,然后朝其他几人礼貌点点头,转身走向卫生间。
  有人试探问步西岸,“这是你对象啊?”
  郁温脚步一顿,随后没听到步西岸否认,她一时之间有点拿不准步西岸的意思。
  是……还需要继续演吗?
  郁温洗漱到一半,卫生间传来敲门声,她去开门,看到门外站着的步西岸,“怎么了?”
  步西岸递给她一个包。
  是她自己的。
  “回你房间拿的。”步西岸解释。
  郁温“嗯”一声,没怪罪,反而说声:“谢谢。”
  等郁温换好了衣服出来,客厅几个人已经站了起来,他们看着郁温笑,表情实在是……像在看步西岸的家属。
  郁温有点尴尬。
  好在步西岸这时主动介绍:“韩东,周山,赵铭,我大学同学,这是郁温。”
  没跟后缀。
  但是也没人打听,像是提前被叮嘱过一样。
  几人纷纷开口打招呼,郁温通过音色听出韩东就是刚刚向步西岸打听她身份的人。
  “吃饭吧,正好我也饿了,”赵铭伸了个懒腰,十分不拘小节,也自来熟,直接问郁温,“你喜欢吃什么?我说实话他们酒店早餐一般。”
  “是,赵少爷嘴多挑啊,”韩东说,“十里八乡顶多挑出来一家合口的。”
  赵铭睨他:“别逼我一大早在那么快乐的地方抽你啊。”
  韩东:“快乐个锤子,赶紧走赶紧走。”
  赵铭这才“哦”一声,扭头跟步西岸说:“走不走啊?一起?”
  步西岸说了句:“再说。”
  赵铭闻声看了郁温一眼,而后嘴角翘了翘。
  郁温被他这一眼看得有点不适,但对方没说什么,她也不好说什么,只能默默跟在旁边。
  不过她清楚,赵铭说的“走”应该不是指吃早饭这件事。
  这时步西岸在她旁边低声问:“想吃什么?”
  郁温嘴不挑,说:“都行。”
  等韩东赵铭周山大大咧咧走远以后,郁温才扭头问步西岸:“现在没事了是吗?”
  步西岸点头。
  郁温想了想,又问:“杨奇呢?”
  步西岸很诚实,“不好说。”
  郁温问:“是他的情况不好说,还是跟我不好说。”
  步西岸说:“都有。”
  郁温点头表示理解。
  出了电梯,郁温才看到酒店大厅驻扎了很多警察,不止当地的警察,中国警察也有,郁温怔了怔,扭头看向步西岸,步西岸说:“没事。”
  郁温停下了脚步。
  步西岸看向她。
  不远处韩东回头,看他们停下,疑惑,步西岸抬手示意他们先去。
  郁温只问了一个问题:“杨奇,是好人吗?”
  步西岸说:“是。”
  郁温感觉自己松了口气。
  与此同时,她感觉自己也隐隐猜想到了什么,只是这份猜想太出人意料,她有点不太敢相信。
  “那你们是不是要回国了?”郁温问。
  步西岸点头,“应该快了。”
  郁温一时间说不上来自己什么心情,沉默片刻,也只说了句:“挺好的。”
  步西岸看着她,“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郁温笑笑摇头。
  步西岸静默,看她。
  郁温唇角笑容淡去,几秒后,挪开了目光,说:“走吧,别让他们等急了。”
  吃饭期间郁温才知道韩东他们也是在做暹罗国的智能普及,步西岸应该也有参与,只是他们的进度不如郁温快。
  早在几年前,郁温就浅显地了解过这边的市场。
  所以在韩东提出未来南亚数字媒体的时候,郁温忍不住说了句:“南亚现在连传统媒体都发展不起来。”
  韩东噎了一下,“我们知道。”
  郁温点头,脸上没有丝毫歉意。
  赵铭饶有兴致,“你来暹罗旅游吗?”
  郁温说不是。
  “工作?”赵铭问。
  “差不多。”郁温说。
  “不会是摄影师吧?”赵铭问。
  郁温看他一眼,还是说:“差不多。”
  赵铭还想问什么,步西岸说:“差不多行了。”
  赵铭小声嘀咕:“差不多夫妇。”
  郁温一顿,看了步西岸一眼,但是步西岸看上去仍然没有要解释更多的意思,郁温现在还不太了解杨奇和步西岸到底发生了什么,又或者说他们有什么计划,所以也不敢贸然打乱步西岸的计划,便跟着沉默。
  饭后,步西岸要去趟大使馆,赵铭韩东他们还要继续做调研,周山难得说了句话,他问步西岸:“你自己吗?”
  郁温觉得自己如果没猜错,周山应该是在询问她的安排。
  于是在步西岸开口前,她说:“我还有自己的事情。”
  步西岸没询问更多,只叮嘱:“注意安全。”
  郁温想了想,还是觉得应该问清楚,“我现在可以行动自由吗?”
  步西岸伸手,“手机给我。”
  郁温把手机给他。
  步西岸拨了自己的电话,跟她说:“这是我电话,有事可以联系我。”
  郁温说好。
  两方在餐厅门口分别,郁温目送他们上车离开,然后在车子消失在拐角之际,她掏出手机联系卷毛。
  卷毛来得很快,头盔刚摘就问:“怎么了?”
  郁温坐上车问:“大使馆发生了什么?”
  卷毛疑惑看她,“你知道什么?”
  郁温说:“我就问问。”
  卷毛犹豫一下,说:“一件大事。”
  郁温问:“解决了吗?”
  卷毛说:“早上解决的,哦,对了,宝珍的事情也有了消息。”
  郁温有点惊讶,“这么突然?”
  “不算突然,”卷毛说,“不过,这次确实有点突然。”
  “这次?”郁温问,“你刚刚说的大事?”
  “是,”卷毛问,“你现在去哪儿?”
  郁温说:“回酒店。”
  卷毛问:“回酒店你还喊我?这儿离你酒店就几步远好吗?”
  郁温笑笑:“我要退房。”
  “退房?”卷毛问,“换酒店啊?”
  郁温沉默几秒,说:“隽铆,帮我个忙。”
  作者有话说:
  宋卡指中方驻扎在宋卡的军事基地。
  南亚这里指印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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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6个。
 
 
第九章 
  杨奇是个好人。
  但是没多少人知道。
  以前上学的时候步西岸对杨奇了解得不多,后来高中坐同桌才算走近一些,也是那个时候他才知道杨奇经历过什么。
  杨奇大多数时候都是不清醒的,他很爱睡觉,眼皮一天到晚没睁开过,高二会考过后,所有人的精气神都主动被动地提了起来,唯有杨奇,还是那副睡不醒的老样子。
  有一次杨姜考得不错,又加上她过生日,就请同学搓了一顿。
  饭后大家走得走,散得散,只剩下杨姜杨奇和步西岸三个人。
  步西岸话少,郁温走后话就更少了。
  他不喝酒,杨奇和杨姜中间显得异常清醒。
  杨姜唉声叹气,胡言乱语,说着说着就说到了杨奇身上。
  “你别这样了,真的,哥,我喊你哥。”杨姜跟杨奇说。
  杨奇喝得不少,他一喝酒脸颊会有一点点泛红,不过喝再多,脸也就这么一点红,不会再深了,再配上他那双睁不开的眼,就显得他好像在发烧一样。
  他撑着下巴对杨姜笑,很不正经的样子,“来,喊一声哥。”
  杨姜很认真道:“哥。”
  杨奇晃晃悠悠打了个响指,“不错。”
  杨姜很认真,“那你愿意好好的吗?”
  “不是很好吗?”杨奇态度敷衍。
  杨姜忽然就怒了,她一把掀翻桌子,踉跄着站起来,指着杨奇的鼻子骂:“你是不是这辈子都不打算好好过了?杨奇你能不能有点出息?你对得起你爸妈吗!”
  杨奇摔倒在地,也不生气,听到杨姜说这话,也没什么太大的情绪起伏变化,只是慢吞吞起来,跟步西岸说:“哎,步总,来,把我妹妹扶稳了,她喝多了。”
  步西岸伸手没扶杨姜,因为杨姜能站稳,倒是杨奇,半天没爬起来,蹭了一腿灰,步西岸弯腰把杨奇架起来,杨姜冲过来甩了杨奇一巴掌。
  杨奇当时懵没懵步西岸不知道,但是步西岸当时有点懵,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扭头问杨姜,“你怎么回事?真喝多了?”
  杨姜说:“你别管。”
  杨奇嗤笑了一声,扒拉开步西岸,也说一句:“行,步总,你别管。”
  “来,打,继续打,”杨奇把脸凑到杨姜跟前,“快,妹妹,打完回家,别给家里找麻烦。”
  就这一句话,杨姜好像被惹怒一般,猛推了杨奇一把,她大骂:“谁是麻烦!谁觉得你麻烦!你是不是觉得你一天睡到晚就不会给我们家找麻烦了!我告诉你,你回头连大学都考不上才是真的给我家找麻烦!”
  杨奇干脆就没起来。
  他躺在地上,视线模糊,冷风吹得他不仅脸红,眼睛也在红。
  过了好久,他才说一句:“我这样,他们就挺能瞑目的。”
  杨姜一下子哭了,她找不到可以说的人,就跟步西岸说,拉着步西岸不松手,哭得一把鼻子一把泪。
  原来杨奇父亲是警察,母亲是医生,早年杨奇父亲只是一个片警,后来一步一步干到刑警。本来杨奇父亲的工作挺安全的,是杨奇母亲意外救了一个人,那人是个瘾子,因此杨奇父亲着手调查了一宗贩/毒案。
  案子办得不算漂亮,先是打草惊蛇,然后殉了几个战友。
  那段时间杨奇母亲担心杨奇,就想着把杨奇送到隔壁市的大哥家,结果还没来得及送,就被找上了门。
  当时的杨奇不过十三四岁,最是反叛的时候,因为父母职业关系,他常年住校,只有放假的时候才回家,不少人都不知道杨家还有个儿子。后来杨奇为了赌气,干脆出门都说自己是邻居的孩子。那段时间,他听说爸妈要把他送到大伯家,扭头就跑了。
  跑出去也不是为了别的,就是为了找朋友们玩。
  因为他在心里也知道,父母之命,他很难抵抗。
  可再回来,父母连个全尸都没留。
  后来再去大伯家,他就很少玩了。大伯大伯母的生活工作他都帮不上什么忙,唯一的能做就是不找麻烦。
  怎么才能不找麻烦。
  死人不会找麻烦。
  但他不能死。
  所以就装死。
  两耳不闻窗外事,有事没事全睡觉。
  但是有些事情,不是你假装它不存在,它就真的不存在了。
  自欺欺人往往只能换来变本加厉。
  白天睡多了,晚上自然就睡不着,睡不着的漫漫长夜里,那些狰狞的、血腥的画面就会一帧一帧地往眼前冒。
  这个时候的杨奇往往很矛盾,他一面忆起他妈常说的那些:“别看我和你爸的身份说出去多风光,其实过得最没底,这些年医闹多严重,每回出事我都往后躲,以前没结婚的时候我都是往前冲的,现在为什么往后躲?因为你啊傻小子。你爸不也是,以前每回出行动说走就走了,现在为什么会提前发条短信?为什么结束了会先打通电话?也是因为你啊,傻小子。
  “所以啊,我们根本不求你有什么多远大的理想和抱负,什么大富大贵,没必要,生活就是柴米油盐,要不了几个钱,只要你能安安稳稳的,哪怕日后我和你爸忽然有个什么的,也能自行瞑目。”
  一面又辗转反侧,把那些可怖的画面记得越来越清楚。
  十几岁,别人都在做着各种武侠梦的年纪,他不是没想过,他怎么可能没想过,他想过很多次,想过:自己是不是真的要这么糊涂下去,父母是不是真的能瞑目。可是,他们瞑目了,他呢?
  未来他也会长大,会变老,会死去。
  等他死去的那天,他会坦然瞑目吗?
  他不会。
  他根本不会。
  但是杨姜已经醉得一塌糊涂,不省人事,一会儿哭一会儿笑,杨奇真想和她走心说点什么她估计也不会往脑子里进。
  于是杨奇就又端起了酒,只不过这次是跟步西岸说。
  具体说了什么步西岸也记不太清了,因为都是一些絮絮叨叨的小事,他只记得到最后,杨奇问他:“一直往上爬,是不是又累又难堪?”
  步西岸没答是不是,只说:“看你想要什么。”
  没有人能体面地拥有一切自己想要拥有的,二代三代不从底层干起还要被人扣一顶走后门的帽子。
  但是登顶看到日出那一刻,没人还会记得爬阶梯时经历的腿软心悸,往后回忆时,也只会说一句:与太阳交手,我从不后悔。
  后来杨奇也没什么特别大的改变,就是睡得少了,偶尔会问步西岸几道题。
  最关键的一天,还是百日誓师大会那次,校领导不知从哪找来了几个军校毕业的学长,有一位学长在细雨中说:“我当时也没更多的想法,我就是想,既然大家都说我是我爸的后代,那我是不是该把他的警号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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