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戌面无表情地进到客厅:“你怎么在这?”
张若瑶被他的冷漠刺痛了几分,眼神黯了下去:“我找你有事。”
简戌皱了下眉,他不知道张若瑶和他之间能有什么好聊的,还值得她专门来这一趟:“什么事?”
“今天我和我堂姐去逛街,然后在甘记遇到了一个人,是颜家大小姐,你应该知道她吧?”张若瑶小心翼翼地说着,时不时观察着他的表情。
简戌不耐烦地嗯了声。
他最反感的就是张若瑶这副有话不直说,拐弯抹角的性子。明知他和颜殊黛的事传得到处都是,还要问他这个当事人认不认识颜殊黛,简直可笑。
张若瑶察觉到他的不悦,眼睫不安地颤抖起来:“我一不小心看到她在裁缝铺定做的衣服,好像是……”
“是什么?”简戌心烦意燥地问道。
张若瑶嗓音弱得几乎听不清:“好像是一件褂黄。”
“褂黄?”简戌并不知道什么是褂黄。
“就是龙凤褂的一种,也就是……传统的中式婚服。”张若瑶说着说着眼里含了层雾气,抬头看他,声音直颤,“你知道这件事吗?”
简戌神色闪过一丝不自然,一时间搞不清楚颜殊黛是个什么意思。
他十分确定颜殊黛并没有和他来真的打算,那她准备婚服又是为什么呢?难不成是她有结婚对象了?
张若瑶疯狂地想从简戌脸上看到点什么,见他不发一语,眉头紧蹙,应该也是才知道有这件事,那也就是他没有和颜殊黛结婚的意思,得到这个认知,从下午就萦绕在她心头的阴霾一扫而空。
她咬着唇克制自己的喜悦,连忙解释:“可能是我看错了吧?你不要误会颜大小姐,她可能就是做了一件日常的衣服。都是我不好,没看清楚。”
简戌却不像她想象中那般安慰她,眼里的厌恶不加掩饰:“你知道就好,别事情都还没搞清楚就到处乱说。”
听到他这么说自己,张若瑶心里一阵刺痛,眼眶发酸:“不是这样的,我只是怕你不知道才过来和你说的。”
简戌冷冷地扫了她一眼:“现在事情说完了,你可以走了吧?”
说完他没等张若瑶的回答,径直往楼上去。
张若瑶看着他挺括修长却又冷漠无情的背影,眼里渐渐布满泪光。
这几年她不止一次地后悔过当初拒绝简戌,他对她笑过,关心过,示好过,甚至为了追她追到了牛津,可现在一切都变了。
因为她的冷淡,她的不回应,简戌到英国两个月后就开始流连于各种酒吧,没再对她多看一眼。
她原本是可以和他在一起的。
不行,她一定要做点什么。
简戌现在对她这么冷漠不也恰恰说明他在乎她吗?是因为对她的不回应失望了,所以才不敢重新接近,所以才整日花天酒地来逃避现实。
只要她可以证明自己对他的心意,那他就还有回心转意的可能。
*
出了简家,张若瑶有事去了公司,到十一点才回了何家。
昨晚她们一家人去何家吃饭后,她的大姨也就是何灵妤的妈妈留她在何家住几天。
她当然也没推脱,毕竟何家比她们家条件好太多了。
她们家现在一家人住的是三百平的平层,面积不小装修也高档,但比起何家这样真正的庄园豪宅来说就不值一提了。
花园泳池,酒窖影院,管家保姆,这是她做梦都想拥有的。她每一次来都会幻想,如果她是大姨的女儿就好了,这样她就可以名正言顺地一直住在这里,享受这里的一切。
见她回来,佣人赶紧给她开门:“瑶小姐,你回来啦。饿了吗?我去给你煮点夜宵。”
佣人态度上的恭敬和热情让她有那么一瞬间以为自己真的是这里的主人,而不是暂住的客人。
可很快这个泡沫就被打破,何灵妤一脸不快:“去哪了现在才回来?”
张若瑶明知她是把在颜殊黛那里受的气撒在自己身上,但还是敢怒不敢言,赔着笑脸撒了个无关痛痒的谎:“我去了一趟公司。”
她指的当然张氏,而不是何氏。几个月前从牛津毕业,回国后她就直接进了公司帮爸爸的忙。
何灵妤抬了抬眼皮:“就你家那个小破公司有什么好值得操心的,让我爸多给几个单子不就行了?”
这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她本意是想让张若瑶不要那么才晚回来,一个女孩大晚上的在外面不安全,但不知道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她尴尬地瘪了瘪嘴,然后快速地说了一句:“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往心里去。”
语速快得几乎让人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张若瑶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我没误会。”
其实何灵妤说得没错,她们家确实就是靠着何家才活下来的,没了何家什么都不是。
她相信何灵妤是无意的,可这份无意中透出来轻蔑才让她更为难受。
因为何家的关系,她从小上的都不是她这个家世可以上的学校,同学若有似无的排挤,老师区别对待的目光都压得她喘不过气来,所以她一直要争第一名,让所有人,至少在学习上能平等地看上她一眼。
她很恨命运的不公,何灵妤三流大学毕业却可以在何氏当人事经理,而她靠自己努力考上牛津也只能在自己家的小公司工作或是在别的公司从基层做起。
她明明那么的努力,她明明就不差别人什么,却还是被人看不起。
何灵妤看她一直不说话,扭捏不安地扯了下她的衣服:“喂,你真的生气了?”
“没有。”张若瑶缓了缓神色,顿时计上心头,“我只是在想一件事。”
何灵妤看她愿意和自己搭话,忙问:“什么?”
“今天我陪你去甘记,然后我看到甘姨抱着的衣服好像是一件……”张若瑶又像之前和简戌说话那样的饶腾。
何灵妤一下被勾起了好奇:“一件什么?”
张若瑶半皱起眉,看起来很是犹豫不决:“一件就是……就是那种龙凤褂,你知道吗?就是前几个月我哥结婚我嫂子穿的那种。”
她这么说何灵妤就算是不知道龙凤褂是什么,也知道是婚服了,尖叫出声:“婚服?颜殊黛她居然去做婚服?”
张若瑶嘘了一声:“你小点声。”
何灵妤毫不在意:“我在自己家怕什么?”
“其实我也不是很确定,毕竟衣服套在防尘袋里,我也只是看到一点。”张若瑶吞吞吐吐地说,“不过那个花纹确实很像,你也知道我嫂子的婚服是我一直在陪她挑的。”
何灵妤一拍沙发:“肯定是!不然甘姨怎么那么紧张不让我们看!”
“应该是颜大小姐还没准备让别人知道这件事吧,所以才让甘姨保密。我本来也不打算说的,你问我我就只告诉了你,你千万别说出去,惹到颜大小姐生气就不好了。”张若瑶故意小心谨慎地提醒何灵妤要保密。
果然何灵妤一听就不服气地说:“凭什么我们要帮她保密?她不想让别人知道,那我就要让大家都知道!”
张若瑶又劝了几次,可她越劝,何灵妤就越要把这件事抖落到人尽皆知。
她虽然还不知道颜殊黛为什么隐瞒,但这件事一定和简戌有关。
她看得出来简戌对此并不知情,也不喜欢颜殊黛,所以她要帮他。
只要她破坏了颜殊黛隐藏的秘密,那么颜殊黛精心计划的事也就不可能那么顺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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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颜殊黛也是没想到,她昨天才去的甘记,今天她定做了婚服的事就传得人尽皆知。
甘姨那边她交代过保密,所以只能是何家那两姐妹,估计是昨天被她们看到了什么,张若瑶胆子小就算知道了也不敢说,应该是何灵妤为了报复她干的。
这个何灵妤,真是净会给她找麻烦!
本来她还想瞒着颜瑛的,现在看来还是免不了一场狂风暴雨。
颜瑛一个电话直接把她叫回鼎湖。
来的路上竟然让她想出来了一个避免争吵的好法子。
一进家门,人还在玄关换鞋呢,那边就传来劈头盖脸的一阵骂声:“颜殊黛!你翅膀硬了是不是?上次你是怎么答应我的?现在连买婚服这样大的事都瞒着我了,还是说你觉得我不需要知道啊?是不是等你结婚那天,我和你爸都不用出现在婚礼上?你要这么觉得那你提早跟我说一声啊,我保证不再管你的事。”
颜殊黛换完拖鞋进客厅,就见沈龄舟一边给颜瑛拍背顺气一边给她递眼神。
已经想好对策的她十分淡定:“妈,你先听我解释。”
颜瑛牙关紧咬,厉声道:“行,我倒要看看你能解释出什么来。”
颜殊黛语气平缓:“婚服的事确实是真的,还有一件婚纱在巴黎,但是这都是我两年前就定了的。”
颜瑛一听,心里火烧得更旺了:“两年前!好啊你颜殊黛,你居然敢瞒我瞒这么久!”
颜殊黛连忙求助沈龄舟:“爸。”
沈龄舟安抚住颜瑛:“消消气,消消气,你先听她说完。”
颜殊黛慢条斯理道:“一件婚服,不管是中式还是西式的,定做至少都要一年,我不可能去买那些流水线生产的。妈,这你应该可以理解我吧?”
颜瑛嗯了一声,她的女儿结婚当然要穿独一无二的婚服。
“我今年也三十岁了,不可能等到想结婚那天再去准备婚服,那样都不知道等到什么时候,出于这个考虑,我才提前定制了。两件婚服都快做好了,我不可能现在再说不要吧?”颜殊黛故意把重点从隐瞒转移到婚服定制时间之久上。
见颜瑛果然脸色好了不少,颜殊黛继续下迷魂药:“我答应了你不会随随便便找个人就结婚就一定会做到,你要是不信的话,我把这两套婚服都放在家里,你来保管行了吧?”
颜瑛半信半疑:“真的?”
“真的,其实我本来就是打算两套婚服都做好后一起放在家里,那个时候再和你们说,也不是多着急的事,对吧?”
颜殊黛一脸诚恳,其实心里想的都是婚礼算什么,领了证才是真的,只要户口本在她手上就好。
颜瑛怕被她忽悠了过去,问她要个具体时间:“行,那婚服什么时候做好?”
颜殊黛如实相告:“我在甘姨那里定的一套褂黄昨天刚做好,今天我就让人送来家里。婚纱还在修改,我再去问问巴黎那边的负责人。”
矛盾解决,一家人终于能和和气气地吃顿晚饭。
饭桌上,颜瑛想起一件事:“简戌和你定过娃娃亲那事怎么突然传出来了?不会是你搞的鬼吧?”
她现在对结婚一类的词汇特别敏感,生怕一个不注意,颜殊黛就先斩后奏领了证。
颜殊黛虽然有这个想法也付诸行动了,但最后没成她当然也不背这个锅,思及此,她的眼里生起几分凌厉,沉声道:“不是我,是简庆华做的。”
颜瑛感到奇怪:“简庆华?他想干什么?”
颜殊黛漫不经心地说:“谁知道呢?”
本来是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话,现在弄得人人皆知反而不好收场了。
颜瑛问:“你打算怎么办?”
颜殊黛眸光微动:“静观其变吧,看看简家那边到底是要做什么。”
颜瑛赞同:“也好,简庆华名义上是简戌的二叔,但实际上和简戌他们一家完全不对付,简戌刚回国他就来这么一出,肯定没安什么好心。你多留意着点,毕竟我们两家之间还有你梅初奶奶这一层关系,简戌年纪小,你多帮衬着点,别叫他被人算计吃了亏。”
“嗯。”颜殊黛应了一声,然后唇角渐渐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可不止是简庆华一人想把童养夫一事闹大,她想,简戌竟然也想。
*
自从颜殊黛定制龙凤褂的事情传开后,简戌几乎一天来找她一次,但她都避而不见,配合了他演这么些天的戏,也该让他尝尝碰壁的滋味。
江城地处南方,十一月的天还不见半点秋意,反而烘得人不敢出门。
“大小姐,简小少爷还在大门口等着。”陆婶来报,语气里尽是焦急和心疼,“你看,要不要让他进来?”
毕竟有谁能忍心看着一个长得这么俊的、一看平时就养尊处优的小少爷,在大太阳底下暴晒两小时?
颜殊黛除外,听到陆婶的话,她的心里没有半分波动。
这是她给简戌的一个小教训,好让他明白利用她是要付出代价的。她愿意配合,但也要从对方身上讨上点什么东西,不可能叫人白白占了便宜。
大门外,简戌斜倚在被晒得发烫的黑色机车上,面无表情地朝里望着露台的方向。
不知怎么地忽然想起颜殊黛那天的一句话,她说——简戌,你这辈子只能是我的,除非我不想要了,你才能够自由,否则你想都不要想。
神情倨傲,语气笃定,仿佛真的已经把他牢牢握在手里。
难道她真有和他结婚的意思?
可颜殊黛分明不喜欢他,有的只是一点跟逗猫逗狗似的兴趣,而他一个在被排除在权力中心的二世祖,即便家境显赫,也没有可以让她利用的价值。
直到婚服这件事出来之前,他还坚信颜殊黛不肯退婚,只不过是把他气急败坏的反应当做解闷的小玩意。
但现在他也不确定颜殊黛到底打的什么主意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婚服一事绝对与自己无关。
那天张若瑶来找他后,他就立刻去找人调查了,颜殊黛那套龙凤褂是从两年前就开始定做的,而他们认识也不过短短数十天。
所以,肯定与他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