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玉也听见动静,从厨房出来,“媛媛, 是谁的电话?”
刚才电话里那人说得不清不楚的,徐司媛显然也还没缓过神来。
她扫过身后三人的神色,抓住池鸢的手,安抚道:“你们先别着急,是我哥队里打来的电话,说是抓捕行动出了意外,他被送进到军区医院了, 让我们...”
话没听完, 池鸢就如箭离弦般冲到门口, “我去找他。”
“鸢鸢你等等我们一起——”徐司媛话音未落, 大门就在眼前“砰”一声关上了。
徐建业神色凝重:“老宋, 赶紧关火,我们也去。”
宋玉连忙脱下围裙, 徐司媛率先下楼去拦车, 走到小区门口,已经不见池鸢的踪影。
池鸢运气好, 一下来就遇上送客的计程车, 那师傅原本打算谢客回去加油,但看她很急的样子, 又碍不过连声恳求,最终还是放人上了车。
此时已过了饭点,计程车一路畅通无阻, 按照目的地飞奔而去。
外头的天色暗下来, 街道和人流在眼前呼啸而过, 商场大楼的霓虹照常闪烁着,热闹平常的人声却让池鸢的心一寸寸揪紧。
从听到那个消息到现在,她脑海里都是一片空白。
她不知道自己该去想哪些事情,更不知道等会到了医院要怎么去找人,她只是很着急,很担心,急于想见到徐靳寒,想确认他是否安好。
池鸢双手紧握,努力控制住自己不要颤抖。
她开始怪自己为什么不早点留意到这点,去警惕这份工作的独特性。
她应该有所察觉的,从徐靳寒疲惫的状态里,从他身上增加的伤口开始,这些都曾给过她预兆,只是某种不愿面对的侥幸,让她将这背后包裹的本质完全忽略了。
池鸢陷进深深的自责里。
窗外光景变幻,计程车稳稳停在医院门口。
下车前一秒,池鸢忽然犹豫了,她看着医院人来人往的大门,半瞬失神后,手不觉用尽全力,才推开门跨了出去。
公安局送来的伤员很好找,池鸢在门口服务台问过,就直奔隔壁的住院部。
病房门口有专员把守,两个身穿制服的人看她是个学生,想都没想就把人拦下。
“你们是朝豫西区分局的人?”池鸢踮起脚,想从窗户里看个究竟,可是只能看见白色的床单一角,愈发焦急,“麻烦你们,我就进去想看一眼,就一眼。”
被点名认出,拦人的两个协警对视一眼,不再那么强硬,却也因规章制度拒绝了她的请求:“不好意思姑娘,是亲属的话得出示证明才能探视。”
“...证明...”池鸢急得都快哭了,担忧和无措涌上心头,堆积过量的情绪瞬间爆发,“你们怎么办事这么古板啊,让人看一眼都不行吗?”
“这是规定姑娘,里面的人是我们的重点看守对象,不能随意探视。”协警言辞恳切,“如果你一定要见,就要找领导开证明。”
“我怎么去找你们领导开证明啊,我都不知道他是男是女,也不知道他叫什么,你们——”池鸢越说越委屈,被一墙之隔弄得毫无章法,眼泪毫无预兆地滚落,“让我到哪去找...”
她哭得伤心,两个协警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正想辙时,像突然看到救星一样,恭恭敬敬向对面行了个礼,“傅队,徐中队。”
池鸢心急如焚,眼泪越掉越多,全然没留意到身后有人。
当其中一名协警准备向上级汇报此事时,话没出口,就见平日里冷酷到跟女生一句话都不愿多说的中队长,上前一步,伸手把那姑娘的眼睛捂住了,“池鸢。”
那声音和触感过于熟悉,池鸢被迫转身,错愕地看着眼前的人,“你...不是——”
“嗯?”徐靳寒屈指拂过她的脸,“我不是好好的么。”
“他们说你...我以为...”看见他还能安安稳稳地站在她面前,池鸢心里又惊又喜,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她吸了吸鼻子,目光落在他打过石膏的右手上。
徐靳寒身上能看见的地方都沾了灰,裤腿在打斗的时候被刀撕开一个缺口,差一公分就可能切到皮肉,除了右臂骨折之外,两条胳膊上还有几道深浅不一的划痕。
浑身上下,唯有那双眼睛仍旧锐利,温柔而专注地看着她。
至于其他地方,实在是担不起一个“好”字。
看着那些伤,池鸢甚至无法想象他经历了什么,被刻意压制的情绪再次攀升,她鼻尖泛酸,猛地扑进他怀里,得以真实地感受到他,“...你吓死我了!”
徐靳寒被迫往后退了一步,左手在她腰间缓缓收紧,为她拂去心底的不安。
门口职岗的两名协警,从未见过这样的徐中队,一时新奇,双眼直直盯着抱在一起的两个人,还是一旁被忽略很久的傅队抛了个眼神过来,才中断了那两道目光。
身边若有似无飘过来的视线越来越多,傅宇巍掩唇清清嗓子。
黏在徐靳寒身上的池鸢才回过神,意识到身边还有其他人,赶紧从他身上跳下来,规规矩矩站到一侧。
“这是我们队长。”徐靳寒同她介绍。
池鸢抹了把眼睛,瞬间扬起笑,“队长同志,您好。”
“好好...”傅宇巍好容易才从几十年的刻板表情中,端起几丝对于小辈的和蔼,又在看向徐靳寒的时候严肃起来,“我说你小子最近怎么魂不守舍的,原来是谈恋爱了。”
徐靳寒没否认,抓着池鸢的右手轻轻捏了一下。
后者还沉浸在刚才闹过的乌龙中没回过味来,她抬眸瞟了下门口两位协警的脸,想起自己在门口哭天抢地的模样,“......”
唉,脸都丢到公安局去了。
“行了,都别在这杵着。”傅宇巍看徐靳寒身上的伤,鲜少大发慈悲地赶人,“队里的事你就先别操心了,回去好好休息几天,养养精神。”
徐靳寒颔首:“是。”
池鸢也不免正色起来,临走前还讨好般说了句:“谢谢队长。”
“不用谢小姑娘,下次别再搞错人就行了。”傅宇巍笑着说。
“......”池鸢面色微红,扯起抹笑,赶紧拉着徐靳寒逃之夭夭。
深夜的住院部没什么人走动,连电梯也是空荡荡的。
池鸢被徐靳寒牵着走进来,看映在门上的自己的倒影,不由叹了口气:“以后要再见到你们队长,我肯定绕道走,还有那两位...算了,我还是尽量不要出现在你同事面前了吧。”
她在病房门口的哭诉简直太真情实感,回去还不知道他们会怎么传呢。
提起这事,徐靳寒看过来,“你刚刚很担心我。”
“.....”池鸢眼皮一跳,刻意扬起声音,好像这样就能掩盖她的心虚似的,“谁但心你,是你们队里有人打电话叫我来的。”
说罢,她慌忙撤开手,跟他保持一臂距离。
徐靳寒摩挲着指尖残存的温度,看过电梯下行的数字,朝她靠近,“他们叫你来,也没叫你在病房门口哭得那么伤心。”
“......”池鸢默了默,刻意避开他的目光,稳如泰山般盯着地面。
徐靳寒心念微动,掌心覆上她的脸,声音放轻:“快两个月了,气总该消了吧。”
她垂着眼,心里早已有所松动,只是嘴硬不肯承认罢了。
徐靳寒看她几秒,软下态度迁就着:“你要是还想继续生气也行,女朋友闹个别扭而已,我受得住。”
“谁是你女朋友。”池鸢热着耳尖踢了下他的鞋,不情愿的样子。
徐靳寒凑近几分,鼻息若有似无地划过她唇侧,眸色更为惑人:“接过吻都不算?”
“......流氓。”她瞬间红了脸,想推却推不动他,只好在口头上占据优势,“我发现你最近越来越油嘴滑舌了,都跟谁学的这么不着调。”
“没学。”徐靳寒并未反驳。
彼时电梯正好停在一楼,他顺势牵过她的手,附在耳侧低语,“只是情之所至。”
池鸢努努嘴:“嘁...谁信啊。”
话虽这么说,但她还是忍不住缓缓扬起唇角。
池鸢和徐靳寒刚走出住院部大门,落后一步的徐司媛就赶到了,身后跟着宋玉和徐建业。
“哥,没事吧?”徐司媛看他手上的石膏绷带,神色焦急,“还有别的伤吗?”
徐靳寒:“没事,一点小伤。”
“小什么小,伤筋动骨一百天呢。”池鸢就听不得他说这种话。
“就是啊哥,你再出任务可得注意点,爸妈都担心死了。”徐司媛说。
宋玉过来忙拉着他左看右看,确认真没其他外伤后,徐建业紧绷的神色也终于有所缓和,“司媛说得对,你要是有个什么,让我怎么跟你父母交代。”
徐靳寒神情凝滞了一瞬,才应声。
池鸢觉察到他的情绪,没法说什么,只能愈加握紧他的手,当作安慰。
收拾好心情,徐靳寒随后看过来,用指腹摩挲她的手背,作为回应。
“说来也奇怪,既然没什么事,怎么那个通知我们过来的人,说你进手术室抢救了,害得我们还真以为你...”徐司媛反应过来,连跺了好几下脚,“呸呸呸!”
徐靳寒:“可能是新来的同事弄错了。”
“...你们这也太不严谨了。”
“行了行了,人没事就行,算是有惊无险。”宋玉拦住徐司媛让她别再说了,“家里饭菜都做好了,咱们快回去吧,别饿着肚子在这聊。”
“走吧。”徐靳寒牵着池鸢,与她十指相扣。
池鸢点头,复又看向灯火通明的医院大厅,过几秒,才继续往前走。
一顿饭吃到晚上,徐靳寒右手不方便,全程都是池鸢帮忙给他夹菜。
哪怕徐靳寒对这点小伤不以为然,吃完饭,宋玉和徐建业仍然就安全问题轮番跟他说了两个小时的话,让他以后一定要多注意。
从徐司媛家里出来已经快十一点。
池鸢现在也没办法回学校了,只好跟徐靳寒一起,去嘉禾小区住一晚。
到楼梯口,她正在找钥匙的时候,被徐靳寒拉住。
他靠在墙边,眼光比外头的月色还要明亮,音色懒散低沉:“今晚,要不要跟我一起睡?”
作者有话说:
感谢你来^_^
第37章 黏人精
池鸢手一抖, 钥匙差点掉在地上。
偏头见徐靳寒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心跳更快。
“去么。”他极有耐心,话音透着若有似无的勾引。
池鸢果断挪开视线, 抓紧用钥匙打开门,顶着那道目光逃之夭夭,“你想得美。”
房门在眼前关上。
徐靳寒不禁勾了下唇,走到另一侧开门,随后指尖顿住,转而拿出手机打开微信。
进屋后,池鸢靠在门板上一直没动。
直到包里的传来震动, 她才后知后觉捂住脸, 点开手机上那几条未读消息。
徐靳寒:[害羞了?]
徐靳寒:[以前你不是喜欢跟我一起睡。]
“......”他到底在说什么啊!
池鸢赶紧去厨房拿了瓶冰水出来, 敷在脸上, 等热度消退一些后才噼里啪啦地打字。
池鸢:[谁害羞了。]
池鸢:[还有, 我有必要提醒你一句,那不叫以前那是小时候, 懂吗?]
池鸢:[再说了, 我们明明没睡一个房间,你不要弄得像我占你便宜一样行不行!]
......
她絮絮叨叨说了一大串, 殊不知早已将自己的紧张暴露无疑。
徐靳寒看了一会, 风淡云轻地抛出一句:[嗯,现在可以睡一个房间。]
池鸢:[......]
这是重点吗!!
她觉得徐靳寒肯定是故意的, 索性放下手机不再管他。
可刚离开没几步,台案上又传来几声震动。
池鸢忍了忍,最终还是做不到视若无睹, 臭着脸把微信打开。
这次徐靳寒没再说别的, 只是一句:[鸢鸢, 我手伤了,脱不了衣服。]
第一次被他这样叫,虽然是文字,但她仿佛能想象到他的语气,顺着指尖流淌进她心里。
池鸢微顿,略略纠结之后转身往外走。
徐靳寒见对面有没有回音,也停下来,开始思考该继续说点什么。
谁知,一句话还没编辑完,对面门就开了。
池鸢拿着手机站在门口,看他手上的石膏,拢住眉,“你怎么还不进去休息?”
徐靳寒收回手机,极其自然地走过来牵她的手,“等你。”
“......”池鸢跟着他走,感觉仿佛有哪里不对劲,但是又说不上来,“我先声明哦,也就是看在你手受伤的份上,不然你请我来我都不来。”
徐靳寒微扬起眼尾,没说话。
池鸢忽然拽住他的手,诡异地停住,“我好像...把钥匙扔在家里了。”
她去摸裤子的两个口袋。
完了完了,这下彻底回不去了。
“明天我找开锁师傅过来。”徐靳寒拉着她走到对面。
池鸢瘪瘪嘴,“...也只能这样了。”
门打开,徐靳寒将灯摁亮。
池鸢在玄关换鞋,“那你先休息一下,我去给你放水。”
出来之后发现徐靳寒靠在浴室门口。
池鸢故意忽视他,转而去厨房倒了杯白开水,“你要吗?”
徐靳寒摇头,“不渴。”
喝完半杯,她捧着玻璃杯在手里转悠,忽然问:“对了,我刚刚找到的那个病房里面,住的也是你们队里的同事吗?”
徐靳寒姿势不变,欣长的倒影落在地板上,“不是同事,是嫌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