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解教堂——酒过九巡
时间:2022-07-14 07:48:20

  别的没看出来什么,倒是被床头柜上的一抹熟悉的亮色吸引了注意力。

  是与这里的其他所有大面积的纯色都显得格格不入的浅色碎花纹样。

  於星夜伸手勾过来,是她滞留了好些时日的那点小心思。

  这才心下了然,瑞德是一早就打算好了,连睡裙都给她叠好提前放过来了。

  可惜她没这么讲究,就着浴袍也能睡。

  空调风口没对着床,只加强了室内的空气流通。

  睡裙随手往床边一搭,於星夜倒下的瞬间就陷了进去,侧转身蜷起酸胀的双腿,只觉得全身都跟着软塌下来。

  她掏出手指,握住薄被边缘拉高,脸颊蹭着灰色纯棉枕套,本该一夜无梦好眠,指尖却无意识越攥越紧。

  她在梦里,毫无预兆地回到了小学四年级,遇见那只脏兮兮的小白狗的,那条放学路上。

  她看见那一天的自己,背着鲜艳的卡通小书包,并不是心无旁骛地一路走回家,而是走走停停地,跟小狗玩了一路。

  因为她心里其实很清楚,小白狗被留下的几率有多低。

  只是不死心地,仍然想争取一次罢了。

  那天和小白狗玩的时候,她还没有近距离接触小动物的经历,既对那双圆溜溜又水汪汪的狗狗眼感到好奇,又容易受到惊吓,不太敢放肆地伸出手给它。

  她想找出什么适合小狗的玩具,来证明自己的友善,证明自己可以做一个合格的小主人。

  哪怕不在任何人面前,只有她自己可以作见证。

  鬼使神差地,想起文具盒里有一颗骰子,是那段时间数学课的教具。

  很小的六个面,起码,比她在大人们的麻将桌上见过的要小一圈。

  然而小白狗在她脚边打了个滚,然后就猝不及防地吞下了那颗骰子。

  她连丢开谨慎伸手去拦都来不及。

  如果说在那之前,於星夜对小狗只是好奇和友善,那么在那颗骰子被吞下的一刻,她在慌乱中生出的心虚,变为了一种扭曲的责任感。

  是从她手里递出的毒果实,如果她不能负起责任,那么她就成了下毒的恶人。

  可是任凭她怎么哀求,怎么尝试说服,都没有用,她不可以在於家拥有一条小狗,她不可以对这条吞下了她亲手递出的毒果实的小狗负责。

  小狗被交给家里的老保姆,带出去扔掉了。

  扔去了哪里没有人会告诉她,小狗还能不能活下去,更是没有人知道。

  那个时候的於星夜,几乎觉得自己是剥夺生命却不敢承认、不敢承担的怪物。

  如果是现在这个年纪的她,大概会有判断,一颗小小的骰子,有生命危险的可能性不会太大。

  但每每想起这件事,想起那只小白狗,想起那年软弱无力的自己,她仍满怀罪恶地虔诚祈祷,希望那条狗活下去了,或者至少……起码不要是因她而死。

  梦里的於星夜,已经是十八岁的於星夜,比起十岁的四年级小学生,她想,她唯一多出来的能力,也不过就是,跟着扔狗的保姆阿姨去看一眼。

  哪怕是在梦里,哪怕只是看一眼小白狗被扔去了什么地方,哪怕看一眼也无济于事。

  她踩着虚浮的步子,踉踉跄跄地追出去,却怎么也找不见人了。

  保姆阿姨的背影对于十八岁的於星夜来说,已经远没有记忆中那样魁梧强大,甚至不足够让她一眼找见。

  她跟丢了。

  她在空荡荒芜的,满是转角的街头来回奔走搜寻,想用眼睛,用腿脚,找出点什么活物的动静。

  却毫无回应。

  不知是眼中迷蒙,还是街边大雾,她只觉得好像什么都看不清楚。

  目之所及,一片死寂。

  直到一只沉稳有力的大手拉住她仓皇颤抖的手腕。

  於星夜猛地睁大双眼。

  是瑞德近在咫尺的关切面孔。

  “醒醒。”

  怔忡间,那只手从她手腕上松开,覆上她的额间。

  温润干燥的质感,将她从阴暗潮湿的浓雾街角中彻底拉出来,於星夜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满头冷汗。

  “......你做噩梦了?”

  於星夜撑着身子坐起来,摇摇头,哑着嗓子勉强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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