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不稳了就下来。”
於星夜不知哪来的劲头,总在该低头时,不合时宜地不服气,竟伸手去勾瑞德颈后。
“这样就稳了。”
说着还晃悠两下手臂,“你看,这不是就,很稳吗?”
瑞德倒吸一口气,闭上眼,又睁开。
“行了,再吹风就该冷了,差不多也该回去了。”
之前怎么把人端上去的,又怎么再端下来。
於星夜落了地,亦步亦趋地跟在瑞德身后,老实走了没两步路,忽然想起什么来,又滴溜着一双眼睛问:
“那现在回去的话,是回你家吗?”
“还是去我家呀?”
明明就是蓄意挑事,凭借着她那点得天独厚的优势,偏偏作势一副怯生生的天真样子。
瑞德几乎都要信了她是真的好奇,真的疑惑。
之前觉得她像松鼠,倒是一点没想错。
一点什么心思都写在脸上了,可不就是两边小腮帮子都含得鼓鼓的小松鼠么。
也就松鼠自己不觉得,抖抖毛,还以为自己能装大尾巴狼,估计心里正得意呢。
实际上,瑞德要是真想反过来治她,只用顺着她的话头往下接,这人绝对窜得比松鼠还快。
瑞德收紧手臂,不往心里去似的,“你老实点。”
可想而知,这话不起到反作用才怪呢。
果然,小姑娘不乐意了,小手一甩,小嘴一撅:
“我怎么不老实啦,我就问问,问问还不行啦?”
倒也不因为别的,於星夜主要是走着走着,忽然就想起来,自己头回去他家的时候,那点半途而废的小动作。
其实仔细数数她那天的动向,先是从家里抓了睡衣出来去了酒店,睡一晚又去家居商城买床,买完回了家,最后才又去的瑞德家。
而这一整条动线上的交通工具,全程都是於星夜自己的车。
她那件全程没派上用场的碎花吊带睡裙,若说是落在酒店了,有可能;
带回家了,是最合理的;
再不济,也顶多就是还被留在她自己的车上。
总之,怎么想都不该出现在瑞德家里的沙发角落。
再多的“意外”也好,“一不小心”也好,都怎么着也够不上。
那可不就只能是她灵机一动,故意的嘛。
原本不好意思再提了的,可是转念一想,她都能清楚知道有鬼,瑞德更没可能被这种招数蒙在鼓里。
还不如咬咬牙,干脆就说出来。
“要是去你家的话,会比去我家要方便一点吧。”
“毕竟,我还有件睡衣在你家。”
说这话时,於星夜背着手,一步两步脚尖都是踮起的。
一副“我都不藏着掖着了,你就偷着乐吧”的无赖架势,的确任谁来了,看见她这幅样子都得无可奈何。
她不知道瑞德会如何看待这些,但她自己是的确不喜欢什么所谓的“心知肚明”、“心照不宣”的气氛。
憋这几天已经够她闷着难受的了。
与其去猜测去试探对方有没有发现什么苗头,有没有暗地里评价自己什么。
倒不如摊开了都承认了。
省得相处到头,最后来一句我早就觉得你怎样怎样了,方才惊觉原来自己满心以为甜蜜的时刻,不满嫌恶早已在对方心里悄然堆积。
於星夜头一次警惕这样的惊觉,是还住在於家的时候,偶然间听见於云钦一句“早知道她不是个省心的,一开始还装装样子。”
冷冰冰的烦躁,打心底里的厌恶,即使不知道他具体指的哪件事、什么人,都还是被震住。
那时,於星夜路过挂满壁画的长廊,在伦勃朗的素描版画《三棵树》的雕花框架边被定住脚步。
他身后的黑西装寸头男垂着头,压低声音回了一句,“既然都已经避免不了是要起诉离婚了,该办的手续还是得好好办,免得在那种人身上吃更多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