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星夜接起电话,熟悉的声音通过电流传导,轻重不一地摩挲她的耳廓。
“是下个月二号。”
“可能还是免不了得办,准备等确定了安排,再正式邀请你的。”
很诚恳也很坦荡,於星夜踏踏实实地“嗯”了一声。
前车刹车灯熄灭,向前挪出空来。
於星夜轻点油门跟上去,轮到她停在收音喇叭箱跟前。
“我在排队买咖啡,轮到我了,先不跟你说了噢,你路上开车小心。”
喇叭里传出闷闷的轻快女声问她要点什么。
其实刚来美国的时候,於星夜英语学得也就那样。
口语是从小学的,但是学术使用反而比日常表达更顺当。
听力更是,生活中没人会像磁带和广播里那样,那么字正腔圆地说话。所以看不见口型。就基本等于听不明白。
所以这种隔着电话,隔着音响的对话,她基本靠猜靠推理。
后来时间久了,她就渐渐不太在意这个小问题了。
反正跟不熟的人也基本不需要电话沟通。
直到那一次以为自己遇见也许是梦魔弗莱迪,又也许是迈克尔麦尔斯的变态杀人魔,不得不在电话里求助。
她才发现,原来她的盲听功力并没有提升。
接线员的话也半懂不懂,警车里的对讲机里的人声更像是直接脱离了日耳曼语系。
於星夜回过神来,轻舒了一口气,告诉给音响,“一杯摩卡星冰乐,一杯Pink Drink,都要中杯,谢谢。”
那时候哪里知道,缺陷不是不在意,就不存在了。
短板总归是要补起来的,是个学生都听过“木桶原则”,不补迟早漏光桶里的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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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寻思你说跟他不熟,就是在跟我讲客气呢,这是真不熟啊。”
於星夜放下手机,“跟你有什么客气好讲。”
其实心里一沉,面上却越发显得有模有样。
“到时候不就知道了。再说了,现在谁还摆数字蜡烛啊,破坏美感。”
“得,那你就弄个光秃秃的蛋糕吧,也挺好的。”
就这么暗自憋了一口气,“就蛋糕,别的我也不会挑了。”
互联网上搜来搜去参考了半天,最后还是雷声大雨点小地选定了最简单朴实的方案。
“也是,给刚泡上的仔过生日,准备什么礼物那压根都不重要,你穿漂亮点惊艳全场都更重要一点。”
可是怎样才算穿漂亮点呢。
於星夜拉着徐嘉仪一头扎进衣帽间。
最后还是选了一条黑色纱裙,剪裁是简单大方的款式,普普通通的裙型,也没有什么花样。
只是把全部的野心,都镶在了肩带的钻石上。
“确定就这件吗?会不会太暗太素了点?”
於星夜盯着镜子里的自己,莫名就想到了比利怀尔德的《日落大道》。
过气许久的默片影星诺玛被作家男主的抗拒和背叛激怒,本就岌岌可危的精神状态更加难堪重负。
看这电影是很久以前了,於星夜有点记不太清楚诺玛当时,是不是气得直接甩了男主角一巴掌,只记得高大帅气却不深情的男主角停留在原地,从楼梯间那扇巨大的雕花镜子里,看着诺玛急匆匆上楼的背影,衣袂蹁跹。
那场戏里的诺玛也是这样一身简约却不简单,华丽却不繁复的黑裙。
而那转身上楼的背影,不像是怒极拂袖,倒像是落荒而逃。
她冲上楼,甩上那道因为她曾有严重的自杀倾向,而被挖去门锁的厚重木门。
裙摆的黑纱也如一尾游鱼,滑入门缝后消失无踪。
只剩下那锁眼还在漏着光。
徐嘉仪还在摸着下巴认真点评造型:
“除非到时候,你配个大红唇,重一点的妆压一下,也显得成熟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