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颜色,却是相同的款式。
深色的牙杯的司予尘的, 喻岁安抬手拿了浅色的那个。
电话还没断, 她挤上牙膏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开口。
“你这个总裁当的比我还轻松,不谈正事儿,整天关心我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泡沫在口腔里似乎有自己的想法, 她漱了口水又问:“这回是谁打的小报告, 薛恒来我店里了?”
“是萧远,我刚和他谈完生意。”司予尘也没打算瞒。
喻岁安听了,一下把牙杯放到洗漱台上,力道用得有点儿重:“又是他, 这个萧远还真是爱操闲心。”
“这么说。”司予尘的声音陡然出现变化, 不像刚才那样镇定自若, “他讲得是真的?”
“真什么真啊,我那是要去办正事的。”
“正事?”
司予尘在电话里听到水龙头打开又关上的声音,然后是乒铃乓啷的护肤品开盖声。
好像接到他的电话,面对他的询问并不是件什么大不了的事。
甚至都不能耽误她的护肤大业。
“嗯,之前听说了东城的一家酒庄,好像挺不错的,打算抽个时间过去看看。”
微微抬起下巴,将护肤品抹匀。
喻岁安对着镜子左瞧右瞧,觉得自己熬夜过后素颜还能有这么好的状态。
某种意义上会不会也是被幸运之神眷顾的宠儿。
“东城?”
“是啊,你也觉得有点儿远吧。”
她将各类女性用品收拾好:“店里抽不开身,原本我也在犹豫的,不过这话都当借口说出去了,想着还是去一趟吧。”
本来酒庄就在东城的郊区。
从龙榆府邸出发,即便是坐飞机来回也要至少七八个小时,如果要去,也一定会在东城多留几日。
“什么时候出发?”
司予尘问的这个问题让喻岁安有点儿纳闷,她什么时候出发和他有什么关系。
不过转念一想,他大概是想确定一下要不要回龙榆府邸住吧。
“还没确定,不过也就是这两天的事儿了,我出发前给你消息。”
“嗯。”司予尘简短地应了一声,似乎对喻岁安具体要忙什么并不感兴趣。
喻岁安对他这副假正经的模样很不满,又想办法开始耍滑。
她故意放轻音量,对着手机那头呢喃细语:“司予尘,我不在,你会不会想我?”
“想啊,怎么不想。”男人蛊溺的嗓音透过听筒传到耳旁,“我可能会恨不得立刻就飞过去找你。”
“有病。”
喻岁安直接撂了电话。
-
三天后,喻岁安拿着手里的登机牌,坐上飞往东城的飞机。
飞行时间预计两个多小时。
喻岁安戴上眼罩,打算小睡一会儿。
睡着睡着,好像做起了梦。
她下了飞机,刚到东城的那个酒庄,就接到司予尘打来的电话。
电话他说自己也买了当天的机票,今晚就到东城。
电话里他说:“想啊,怎么不想。”
那声音沉郁沙哑,像要将她一同溺入梦里的深海:“喻岁安,我想你了。”
画面一转。
司予尘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到了她的面前。
喻岁安想朝他走过去,但是脚下重的就像灌了铅一样,一步都迈不出去。
喻岁安站在原地,远远地瞧着司予尘。
像酒吧里的那个雨夜一样,司予尘穿着笔挺利落的黑色西装,大步朝她走来。
他的脸十分模糊,连五官都看不真切。
在他将她紧紧拥入怀中的瞬间,仿佛从幽深的海里得救一样,喻岁安猛地喘过气来。
那些声音,一个字一个字砸在心上,无比清晰。
“我想你了。”像是怕她忘记,一遍遍地重复着,“我很想你。”
只是这声音听着听着,怎么变了味儿?
好像又成了一个女人在说话,她好像是在说——
“女士们,先生们,我们的飞机已经开始下降,请您系好安全带......”
喻岁安:“?”
遮光板是打开的。
外面的光线透进来,喻岁安缓缓睁开眼。
丝丝缕缕的白云,和已经勉强可见的东城规整的城市建筑。
是梦。
她还在飞机上。
这是她第一次梦到司予尘。
喻岁安觉得自己一定是被司予尘那句玩笑话吓到了。
再加上飞机下降带来耳膜强烈的不适感,这种不适感加剧了她做噩梦的概率。
再说现在还是大白天。
所以,和什么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一点关系都没有。
二十多分钟后,飞机降落在东城机场。
喻岁安解开身上的安全带,拿出自己的手机,关闭飞行模式。
网络刚刚恢复正常,就有电话打了进来。
喻岁安一个激灵,握着手机仔细一看,才发现来电人是季晴。
这梦怎么还有后遗症?
喻岁安头疼地拍了拍脑袋,才接起电话。
司予尘这家伙就像古时候妖言惑众的大反派,是要被绑在木桩上拿火烧的。
“喂?”喻岁安戴上蓝牙耳机,从前门下了飞机。
“岁安,我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你怎么都不接?”季晴神神秘秘地,“有大事和你说。”
“我刚下飞机。”喻岁安顺着机场的标识往前行李处走,“有什么事你直接说吧。”
“飞机?你不会已经到东城了吧。”
“嗯。”喻岁安应了一声,转念又觉得有些奇怪,“你怎么知道我在东城?”
“你忘啦,Zeus乐队还是我介绍给你的呢。”季晴说,“蒋英卓联系我了,说咱们有空一起吃个饭。”
“算了吧。”喻岁安拒绝。
“别啊,怎么就算了?”季晴想了想,又问她,“不过你和Zeus的人才见了一次面,怎么你的行程蒋英卓比我还清楚?”
“不会连他都被你的美丽冲昏头脑了吧。”
这话原本是句玩笑话,季晴甚至都没过脑子。
没想到喻岁安却没反驳,只说:“那也没有这么夸张。”
“靠。”季晴忍不住爆了句粗,“还真被我说中了?”
手机里传来短暂的提示音。
喻岁安扫了一眼:“我叫的车到了,先不跟你说了,回头联系。”
顺利坐上车,喻岁安开始检查手机里的未读消息。
她这才发现,蒋英卓是先联系了自己,因为没有回复,才找到了季晴。
内容倒也没有特别紧急的,大概是问她有没有到东城,以及一些琐碎的关切。
她叹了口气,认认真真挑着几条回复了。
消息刚发出去,蒋英卓的电话就立刻打进来了。
对方太热情,喻岁安已经到了人家的地方,没有理由再往人家头上泼凉水。
最终便和蒋英卓商量下来,和他小叔在酒庄见上一面。
几人约的时间是第二天下午。
不得不说,蒋英卓的小叔给喻岁安的初映象倒是不错,是个很沉稳的中年人,聊起公事也是相谈愉快。
“这个酒庄,是我一个朋友开的,现在基本交由他的儿子在打理。”蒋英卓小叔说,“他们一家不在东城,所以我有空就会来帮忙。”
喻岁安点头:“原来如此,今天真是麻烦您了。”
“喻小姐要是有想法,可以在东城多留一段时间,常来了解一下。”对方语气十分亲和,应该也是很满意喻岁安这个合作伙伴,“今天时间还是太短了,有很多部分都还没有机会向您介绍。”
蒋英卓立刻接到:“就是,岁安姐,我也希望你能多住几天,我们东城很好玩的。”
“我尽量。”当着长辈的面,喻岁安自然是礼貌应着,“不过南城那边还有很多事要处理,我暂时也不能确定时间。”
“一起吃顿饭的时间总有吧。”
蒋英卓冲着喻岁安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二十出头的年纪,这样的笑是他的招牌,甚至一度被粉丝剪过合辑冲上热搜。
“我知道附近有家很棒的店,我每次回东城都会去,你跟我们一起,连导航都省了。”
“也好,我们身为东道主,也应该尽尽地主之谊。”蒋英卓小叔也道,“喻小姐如果后面没有其他安排,不如就一起?”
喻岁安盛情难却,想着也可以趁着吃饭的时候再详细聊聊合作的事宜。
她正要答应,身后却响起了另一个熟悉的声音——
“蒋叔。”
那声音带笑,却透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仿佛他才是这个酒庄真正的主人。
“您要带着我太太去品尝美食,这样的好事,能不能算我一个?”
喻岁安震惊之余,没忘记赶紧转身去看清身后的人。
面料挺括的黑色西装,挺拔颀长的身影。
梦里的场景成了真。
她差点恍惚以为自己还在梦中没有醒来:“你怎么来了?”
男人的目光仅仅只聚焦在她一人身上。
他走到喻岁安身边,万分自然地揽过她的肩,低下头。
一双眼里含着笑,像梦里那片汹涌的无垠的海,愈发深情。
“出差。”
第二十九章
蒋英卓小叔见到司予尘的第一眼, 还是很高兴的。
但是听完他的后半句话,那高兴的笑容就渐渐凝固在脸上了。
中年人的信息接受速度跟不上年轻人。
蒋叔望着举止亲密的两人:“你太太?”
“是。”面对长辈最起码的礼仪和尊重司予尘还是有的,他大方介绍,“这是我太太喻岁安, 没想到你们已经提前认识了。”
蒋叔有来有往:“不错, 不错, 郎才女貌, 瞧着很是般配。”
客套了几句,也没人接着话再往下说。
四个人面对面杵着, 场面多少有些尴尬。
蒋叔呵呵干笑几声:“那也别站着了,咱们就走吧, 先吃饭去。”
司予尘点头道也好:“蒋叔,东城你们比我熟悉,就麻烦你们带路了。”
考虑到蒋叔的口味比较清淡,又喜静, 蒋英卓最后选了一家主打养生汤品的中式餐厅。
问了喻岁安和司予尘, 两人都不挑食,自然也没什么意见。
喻岁安坐上司予尘的车。
路上没忍住问他:“蒋英卓小叔说的,那个酒庄主人的儿子就是你?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害我瞎折腾。”
司予尘手扶方向盘, 吊儿郎当地笑:“那有机会, 我找薛恒把我国内所有产业,给你列一遍。”
喻岁安:“......”
倒也不必。
她偏头看向窗外,不想再搭理他。
司予尘这才认输似的,正经和她解释:“集团在东城这边, 有个高端度假区, 原来酒庄是专门为了这个度假区修建的, 后来反响还不错,慢慢地就开始对外销售增加客源。”
喻岁安表面冷淡:“哦。”
心底里却在暗暗咋舌,没想到他的酒庄还有这么个故事,果然是家大业大,资产雄厚。
司予尘的重点好像和喻岁安不太一样,车子又往前开出去五六分钟,他才忽然出声:“所以,喻岁安。”
喻岁安:“怎么?”
司予尘:“非要说有缘的话,你也只是和我有缘。”
喻岁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是怎么得出的结论?
再问司予尘,他却什么都不肯说了。
喻岁安自己想了好一会儿,才突然意识到——
司予尘是在计较之前蒋英卓说自己因为酒庄和喻岁安颇有缘分的那句话。
喻岁安:“......”
到了地方,四人在包厢里落座。
点完菜品后,服务员贴心地带上包厢门,屋内气氛便又冷了下来。
司予尘的突然出现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短暂的沉默过后,蒋英卓起身,给喻岁安盛了碗汤:“岁安姐,其实我的本意也是好心,就是想帮上你一点忙。”
喻岁安双手接过,也表示理解:“我知道,这件事还是很谢谢你,其实我今天也从蒋叔那儿学到了很多,算是收获颇丰。”
她用白瓷勺舀了两下,微微蹙眉,没有喝。
汤里的配料很补,有党参和黄芪,她最近上火厉害,不适宜喝这个。
勺子重新落下,搁在餐盘旁边,发出很轻微的脆响。
司予尘偏头看她,没作声。
然后一双修长的伸过去,将她的汤与自己的汤对调了一下,示意她喝自己那碗。
将长发撩到耳后,低头尝了一口,苹果、雪耳和腱子肉片,祛火养颜,最适宜秋季。
她从不知他心细到这个份上。
味道很不错,喻岁安还想再去喝汤,可头发总是会不听话地垂落下来,不小心就会沾到勺子上的汤渍。
反复拨弄了几次,她也有些气恼,暗自责怪自己不应该把装着皮筋的包放在司予尘车上。
喻岁安的视线被长发半挡着,没注意到司予尘盯着她的动作看了很久。
下一刻,他起身,从自己的男士包里拿出了某样不属于他的东西——
一个女士鲨鱼夹。
乌黑的长发穿过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指甲的边缘修剪干净,挽着发丝绕了几圈,然后用鲨鱼夹稳稳夹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