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叶繁枝很专注地在听同事给出的专业意见。
第二次,她趁无人咨询的空当便翻阅大本的美容外科专业书。
所以,她根本就没有察觉到李长信的这两次到来。
倒是一旁的李琪注意到了,诧异地说:“李院今天好奇怪,怎么老是到我们一楼咨询台前来晃悠?”
庄依林不甚在意地笑了笑:“或许李院有事吧。”
对这一切叶繁枝自然是不知的。
一天工作下来,她只觉大松了一口气。这样很好,至少说明以后彼此见面的次数也不会很多。
下班后,与江一心挥手道别,叶繁枝搭了公交车,转了一路车,来到了工作的花店。她一边系着格子围裙,一边与吴家希交接今天花店的工作事宜。
交接完毕后,吴家希便赶着去上课了。叶繁枝则按照打印的订单要求,开始修剪包扎花束。
花店外停着一辆车。而她的一举一动,都落入了一路跟着她的李长信眼里。
不同于医院工作时的工作服,她离开医院的时候就换上了自己的白衬衫、蓝毛衣、牛仔裤和白球鞋。
与记忆中的那个人,完全是不同模样。当时的她,每件衣服、每双鞋子、每个包包都是品质上乘,精致体面的,就连头发都是由专业发型师负责打理的。那个时候,叶家还很富裕,她过着公主般的奢华生活。
但是如今……就算李长信不懂衣物面料,亦知她身穿的衣服价格低廉,毫无品质感可言。
李长信不知不觉又把自己的手捏握成拳。
他觉得自己奇怪极了。叶繁枝如今的这一切,早已经与他毫无任何干系。
他与她之间,是她主动开始的,亦是她主动提出结束的。
或许当年,她就不该接近他。若是当初她不执意与他结婚,嫁给董博文或者门当户对的任何人,哪怕叶家倒台,她也不至于过这样的日子。
叶繁枝呢,自然是不知道门外有人,更不会知道李长信内心百转千折的波动。
她如往常一样忙碌,有条不紊地处理订单。从前,她曾学过一段时间的插花和花艺,当时纯粹是抱着玩玩的心态学的,所以只学了个半吊子。如果早知道今日会以此为生的话,她当时必定要好好学习一番。但当时又怎么会先知先觉呢?
经历过这一切,叶繁枝才懂得:在这个世上,世事皆无可仰仗。我们每个人最后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在利落地包好了花束,等人来取的时候,叶繁枝取了水壶,从一丛花浇到另一丛。
含苞待放,枝叶凝露,是顾客最喜欢购买的花朵状态。
所以她不定时便会给店里的花花草草浇点水,让它们随时保持最佳状态。
事实上,在这几年所有从事过的工作里头,叶繁枝是最喜欢花店这份工作的。很多时候,她一个人痛苦挣扎,但看到各种美丽的花儿,就会让她觉得人生还是有很多美好和幸福的,哪怕她暂时还未遇到。
蓬勃绽放各自妍丽的花儿,若有若无的淡淡清香,每一次与它们相处,都会带给叶繁枝一整晚放松自在的好心情。
每天,吴家希都会让她挑选一些正在或者刚过盛开期的花儿带回家。叶繁枝会把枝叶修剪掉,用些心思摆些造型插在她廉价购买的花瓶里。在客厅的小餐桌上放一瓶,在大哥的卧室里的床头插几朵。她好几次看到大哥怔怔不语地凝视着花朵出神,并且从不会在生气的时候动手去砸花瓶。
大哥应该也是喜欢的吧。叶繁枝是这样认为的。
虽然花店这份工作时间长薪资也不算高,但叶繁枝却做得很是开心。
所以在花店里,无论是包扎花束还是照顾花草,每个步骤她都做得很认真,很有仪式感。
店里灯光璀璨,落地玻璃干净通透。从李长信的角度望去,里头情形一览无余。
那个晚上,李长信一直隐在暗处,默默地注视她,又一路跟随叶繁枝下班,看到她下了末班公交车,进了一幢破旧的楼房。
李长信的车子在楼下停了良久,然后才发动驶离。
回到家后,他打开了一瓶红酒,默默地站在落地窗前,执杯对着窗外璀璨夜景独酌。
如今的他终于知道了这几年她是怎么过来的。
曾经有过那么一两次,李长信问自己:若是当时叶繁枝未主动跟他提离婚会如何?
能如何呢?不过是多拖一些时日。到最后,他必然也会跟她离婚的。当年被迫成婚的他最想要做的事情便是摆脱她,摆脱她们叶家,让自己的生活回到正轨。
她不过是比他快一步而已。
但或许是因为她主动要求结束,所以才令他怔然不解,才令他到如今依然未将她全然忘怀吧。
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若是在他能力范围之内能够照顾她一分半分的,李长信还是愿意做的。
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他与她做了两年多的夫妻,虽然是被迫成婚,但他在她身上还是得到过不少快乐的。李长信从来不否认这一点。
他仰起头,一口喝光了杯中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