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床一梦——子泽华
时间:2022-07-16 07:17:27

  王彤见她不出声,反而好像作出了什么决定:“行吧,有什么问题就听医生的,配合治疗就行了。”王彤拍拍她,说,“先去吃饭吧。”
  安嘉人先是疑惑,然后又似乎懂了,大概王彤认为她迟迟未孕,是因为她身体出了问题。她想解释,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王彤说:“改天你把体检单带回来,我找人问问权威的医生。”她看着表情凝重的安嘉人,“你怎么最近都是一副不开心的样子?没事!”她说,“夫妻感情好,孩子自然就来了,你可千万别和他在这时候闹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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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利苏年最近常常很晚回家。说是忙于工作,其实有几分刻意晚归的意味。不是不想回家,是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安嘉人。他自问做不到用开心的态度去面对她,对于她亲口告诉他的事实,他先用了半天时间去消化,等到初听的愤怒褪去之后,剩下的只是更深的无力感。
  这不是他想要的婚姻。
  手机响了,他去接,不是安嘉人,竟然是安一言。
  “姐夫,出来喝酒不?”安一言笑,“我请。”
  他因为备孕,已经好久不喝酒,上次和安琪喝的一点已经是不得已的破例:“怎么了?”
  “没事啊,如果非要找个喝酒的理由,就当庆祝我继续读书吧!”
  安一言还真是个小孩。虽然他也有个妹妹,但他和利舒颖年纪相差不多,所以他从未有过把利舒颖当成小孩的感觉:利苏年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快9点:“你跟你姐说了吗?”
  “MEN'S TALK,不约我姐。”
  利苏年迟疑了一下:“行吧。”又想想,“我要10点以后。”
  “OK.”安一言说,“等你。”
  到了酒吧,利苏年很快找到安一言,在他对面坐下:“怎么突然想要喝酒?”他年轻的时候也到过这些地方玩,后来因为变得更忙也因为心境不一样了,很少再过来,公司里那些年轻爱玩的员工偶尔会要求在这些地方开庆功宴,他不不得已之下也会露露脸。
  安一言问他要银行卡账号:“我要还钱给你。”
  利苏年不太明白:“什么?
  “之前你给了我一笔钱,姐姐知道了,好像不太高兴。”他说,“我花了一点点,剩下的还给你。”
  “你用就是了。”利苏年真是觉得无趣,安嘉人要和他把界限划得清清楚楚,安一言也有样学样,“她让你还我的?”
  “不是,我自己的决定。”安一言诚实交待,“她前几天也给了我钱”他看着利苏年,“重点是,你说你23岁已经开服装公司了,而我23岁还在向家里伸手要钱,我只是想让自己活得尽可能独立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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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利苏年大床上醒来,一时之间意识还在迷茫中。
  他努力地回想,他昨晚是怎么回到家的。他翻身,记忆碎片才慢慢集合。昨晚他和安一言喝酒——可是他为什么又再次喝酒——哦,是的,当时他想反正那个可恶的女人在吃药,在做避孕措施,他小心谨慎遵守戒酒规约,反而成了笑话,于是带着几分恼意放开来喝。
  本来以为和小自己一轮的人喝酒,没有太多共同话题,但事实上,他们太多共同话题了——整个晚上,他们都在讨论安嘉人,他的妻子,安一言的姐姐。
  “我姐以前很多人追哦。有个不知死活的,半夜在我们家围墙外面晃,又弹吉他又唱歌,她直接让我淋了一桶水下去,嘿嘿嘿。”安一言这时还只是有三分酒意,“当时我还在读小学。”他推推利苏年,“你觉得我姐漂亮吗?”
  利苏年说:“幸好我以前只是在大门口等。”
  “你在大门口等过她?等过几次?”
  “自从说要追她,几乎天天。”
  安一言笑,再后来借着越来越浓的酒意说得越来越多了:“她一共交过——我数数,三个,还是四个男朋友——”
  利苏年打断他:“算了,别说了。”
  “你吃醋?”
  “你总不会说我作为她老公连吃醋的资格都没有。”利苏年从手机里翻出一张照片,那是他和安嘉人的结婚照片。
  “我姐好像很少吃醋。”安一言耸肩,“也有可能她吃醋了也不让我知道。”
  利苏年低声叹了一声,不想再去回忆他昨晚都和安一言聊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另一边的被褥是冷的,可见安嘉人早已起床——他低头看了看自己,他身上是睡衣——她给他换的?他记得,最后是他打电话找人,把他们两个一起送了回来,总不可能是安一言给换的。
  他心里一动,起身去洗漱,再出了房间。
  屋里静悄悄的,他疑惑安嘉人是不是已经出去上班,却听到客房有二人对话的声音,从半掩的门泄露而出。他忍不住停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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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嘉人在教训安一言:“昨晚爸妈以为你失踪了,差点要报警了!你真是很不负责任。”
  安一言的声音听起来也还没十分清醒:“我也没想到喝醉了,本来只打算喝一点的。”
  安嘉人顿了一下:“你不懂事,他也不可靠!”昨晚郑歆云找不到安一言,急得要发疯,打电话让安嘉人报警,派出所那边说失联时间还短,暂时不能立案,让他们自己先找找,第二天再看情况决定要不要报警。安嘉人正要打电话找人,没想到醉醺醺的利苏年和安一言互相搀扶,回到了家里。两个男人,一左一右地躺在沙发,她当场觉得血压飙升。
  隐忍了一夜,趁安一言问她要水,她的情绪也有了宣泄的出口。
  “姐姐,求你了,我的头还痛,让我先歇歇吧。”他沉沉地笑,“酒逢知己千杯少,偶尔一次不为过啊。”
  莫名其妙,什么酒逢知己。安嘉人忍不住:“下次你别听他的,他让你喝酒你就喝酒,你自己这么大的人了,没点分寸吗?”她凭直觉去猜,大概是利苏年因为她的事,找安一言喝酒发泄去了。
  安一言眉头皱起:“姐姐,是我约姐夫喝酒的。”他说,”要骂就骂我,不要说姐夫。”
  “我只关心你!你给我管好自己。”
  半开的房门被叩响,安嘉人和安一言同时望过去,利苏年站在门口:“抱歉,你们开着门,我能听见你们说话。”
  安一言有些尴尬:“姐夫,那个——”
  利苏年说:“听你姐姐的话吧,以后少喝酒。在她心里,你很值得被关心。”他看了安嘉人一眼,“我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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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2
  人的心情如六月的气温,热到躁。
  虽然冷气已经开到最低,但利苏年还是因为现场的人浪而感觉到闷。安尼递给他一杯冻咖啡:“看前面,三点钟方向。”
  利苏年知道安尼想说什么,他也看到丛园了。丛园带着她的小团队跳槽对家,他对此并不感觉意外。他喝了一口咖啡,由任苦的味道在舌尖弥漫,再盈满整个口腔,再滑落喉咙,侧头和安尼确认:“都准备好了吧?”那才是他真正关心的事。
  一共有六家公司在今晚展出今年的秋季新品,他一点也不想丢脸,尤其是在丛园面前。
  忽然又听得安尼叫了一声:“噢!不是吧。”
  利苏年顺着他的视线过来了,看到了熟悉又陌生的一个人,是安琪。只听得安尼猜测:“她也过去华尚了?”
  利苏年眯着眼睛,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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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活动结束后,利苏年和安尼在出口撞见安琪。安琪染了一头红发,头发扎成两个小小的髻,衬在她的脑袋上,显得有种远远年轻于她年纪本身的俏皮。利苏年和安尼都有短暂的犹豫,但又很快恢复自然,稍稍避开人群,站在巨幅海报下寒暄。
  “嘿,我知道你们今晚也会过来。”她说,“不过我实在太忙了,没来得及和你们打招呼。”她竖起两只大拇指,真心夸赞,“秀很棒。”她对安尼说,“ANNY,我猜,13号是你的作品,是吗?”
  安尼咧嘴:“还真的不是。”他说,“不过你算猜对了一半,设计师是我的徒弟。”
  “哇哦,看来我还算是比较了解你。”安琪笑,对着利苏年,“ALEX你呢?原谅我,我真的看不出哪个是你的作品,因为你们公司每个设计都很棒。”
  “没有。”利苏年简单地解释。
  安琪说:“是的,大老板业务繁忙,理解。”她冲他们笑笑,“我去了华尚,不过是刚入职,所以暂时没有新的作品交给大家改作业,嗯,希望很快会有。”
  安尼说:“很期待,你一定是最棒的。”
  “当然呢,我们是双ANN组合嘛,只不过你多了一个——”
  “只不过我多了一个Y。”安尼马上接口。
  安琪哈哈大笑:“老天,已经至少十年了吧,想不到我们都还记得当初的笑话。”
  安尼说:“你几乎没变,还是很年轻,很漂亮。”
  “不,我都经历多少沧桑了。”安琪摊手,“我想你们应该都知道,我离婚了,所以才会决定回来。”
  安尼看了利苏年一眼,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挤出来一句:“让我们祈祷,明天会更好。”
  “嘿,不用想着要安慰我,我很好。”安琪比了比手指,“那一点点感情伤害,已经愈合了,我现在完全没事。不合则分,很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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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嘉人一直知道,她和利苏年有着不一样的作息。她早出门也早到家,他则相反。她和利苏年碰面的时间,通常只有晚上他到家之后、她入睡之前。过去她并不觉得这是很糟糕的夫妻相处模式,但现在,她极度厌倦家里只有她一个人的感觉。
  她打开电脑,看了报表,在跑步机上走了一个多小时,又去洗澡,但利苏年还没有回来。
  她大概知道他晚上有个服装展。但,利苏年这次没有邀请她。他们
  恋爱时包括结婚后,她都有应邀参加过他类似的活动,坦白说,那对她而言未必是有趣的,现场都是人,都是各样的香水味,她并不十分投入。或许她该庆幸他不再要她做一些未必让她觉得有趣的事,可能他已清楚她并不热爱人群和交际。
  不。她内心知道那不是真正的理由。
  她知道为什么利苏年和她从亲密走向生疏。她对安一言无意间脱口而出的“我只关心你”,成了冲击他们的婚姻的一股钝力。她原意当然不是那样的,在面对安一言的狡辩,她只想让他明白,安一言对她而言、对整个家庭而言的重要性,她不希望安一言总是像个长不大的小孩顾左右而言他——但是,那在利苏年耳里,大概是另一番体会——至少,从那日开始,他对她开始变得冷淡。
  那句类似小孩说”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的”的“友好协议”,隆而重之地开场,潦草急促地结尾。可见任何言语,都抵不过现实变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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