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寓骑说:“能洗掉的吗?”
谈迎愣了愣,不知道他是提出要求,还是询问技术上的可能性。
“后来也想过洗了,但是工作太忙抽不开身,洗了也不能恢复原来的皮肤,会比纹身更难看,就算了。”
说罢,她静静等待他的反应,或坚持或放弃,以此决定接下来的内容。
周寓骑忽然抽回双臂,侧躺着,把她也拱成背对他的侧躺。
他的手指在她的图腾上流连。
峨眉月,六芒星,船和锚,20070402。
不仅是纹身,更是她的过去。
谈迎给刮得有些痒,不禁动了动。
周寓骑问:“纹身疼不疼?”
谈迎回忆了一下,“有点吧,太久了忘记了。”
“有没有纹身都是你的皮肤,没有什么‘原来’和‘后来’。”
周寓骑往下挪了些,贴上她的后背。谈迎先感觉到扑上来的温热气息,然后是潮润的触感,他用舌|尖当纹身枪,把那些图案从上倒下临摹一遍。
谈迎还是有些痒,窸窣一动,实在受不了,轻咬指关节咯咯发笑。
“好吧,其实也不会自恋到天天看自己的后背。”
周寓骑笃定地说:“我要看。”
谈迎扭头也瞧不见他,“喂,好好聊天……”
“嗯,好好交流……”
周寓骑用肩头挑起她的膝弯,赤条条地潜入。
谈迎倒抽气,又喂了一声,比刚才高亢。
“知道……”周寓骑快速推送好几下,过了把瘾,才出来重新穿戴,继续埋入她。
话题无声无息结束,周寓骑用自以为是的方式找回了些许平衡。
还好这人没有打呼习惯,谈迎除了半夜被拱醒一次,其他时间倒也睡得安稳。
她要起来上班了,他还趴被窝不愿起来。
谈迎这才想起昨晚忘记的事,想问问他以后职业打算,但时间赶不及,她扒开被子匆匆亲他一口,说要出门了。
“拜拜,中午我给你送爱心便当。”周寓骑迷迷糊糊说。
“行啦,”谈迎笑道,“中午我在外面回不去。”
“那就晚餐。”周寓骑坚持道。
谈迎想了想,“行,那会我在公司加班。”
谈迎精力充沛干了一天活,效率奇高。
舒劲下班前还打趣她,一定是吸食了太子爷的精华,不然怎么没有半句抱怨。
谈迎揶揄道:“舒总,别说的我以前像个怨妇行吗。”
舒劲说:“你不是怨妇,你是强女人。”
谈迎白了他一眼,“我什么时候不是?现在也100%纯度好吗。”
“好,”舒劲说,“下班前给你半个好消息,生态小镇二期有个高尔夫会所,我们中标的胜算很大。”
谈迎不当一回事,“舒总您开玩笑呢,按照鸿应的风格,应会沿用上次高尔夫酒店的设计公司,那家公司都成鸿应御用的了吧。”
舒劲摆了摆手指,神秘兮兮说:“今天人家还特意提了一下你,知道什么意思吗?”
谈迎配合地笑:“舒总,我给您长脸了,可以加薪吗?”
“涨薪算什么,依我看,你要是把高尔夫会所的项目做好,鸿应太子妃的位子就是你的了。懂我意思吧?”
舒劲从她办公桌对面起身,扣好西服纽扣。
“迎姐,苟富贵,勿相忘。加油!”
三十好几的老男人做作地做了一个打气的姿势。
谈迎:“……”
手机响了,周寓骑的爱心便当果然冬风无阻。
办公室的茶水间没有餐椅,谈迎让他来楼下公共餐厅,横竖已经过了晚饭高峰,空位应该很多。
周寓骑提了一个过分巨大的内锡箔保温袋,令她怀疑自己厨房的库存是否能凑出这份丰盛的晚餐。
谈迎问:“你从哪里来的?”
周寓骑打开袋子,端出一个铝箔纸封住的深瓷盘,“你家太远,带过来东西要坨了。正好我家有个酒店在这附近,我就去借一下后厨。”
“……”
谈迎想起来了,舒劲今天就是去这个“附近的酒店”跟鸿应的人碰头,步行只用十分钟。
他像侍应生一样为她掀开铝箔纸,一份色泽明快芝士龙虾伊面呈现眼前,香浓鲜甜的气味扑面而来。
周寓骑骄矜地给她递上筷子,“方子是你前任的,味道可是你现任的。”
“记住了,周大厨。”
谈迎喉咙动了动,接筷子时顺便勾过他的脖颈,往他脸颊香了一口。
那边颜色立刻跟下水的龙虾一般。
“来,尝一口。”谈迎夹起一块龙虾,手掌虚托在下方,送到他的唇边。
周寓骑愣了愣,笑着拧转她的手腕,“我吃过了,你忙了一天,快点试试现任的味道。”
第49章
谈迎把第一块龙虾肉咬进嘴里,卷了一筷子的伊面,再度用手托着送到他嘴边,“来。”
周寓骑同样轻推她手腕,“你吃。”
“有福同享。”谈迎很执着送回去。
周寓骑交替看着伊面和那双坚毅的双眼,无奈一笑,在芝士汤汁滴下来之前,赶紧扶着她的手腕,把面咬下来。
“你快吃吧。”他含糊说。
谈迎又夹起一颗西兰花,“嗯?”
周寓骑夸张扭开头。
谈迎便没再劝吃,笑吟吟开动。
鲜甜的味道诱人食指大动,她习惯性先吃完所有菜,然后再解决主食。
中途周寓骑下楼接了两杯茶,她的奶茶和他的清茶,陪她坐一会消食。
谈迎摇晃着比夏天清减的冰块,轻轻靠了下他的胳膊,问出前头疑惑。
“哎,下半年要是一起出国,你也忙起来,我们就没有那么多时间待一起了。你以后想一直做研究?”
周寓骑这一年的确过得特别,以后可说难有重复的机会。虽说他家底无忧,本人并非斗鸡走狗的富二代,以后还是会持续性开展事业。
他点头,“其他我也不怎么感兴趣。你申请到我的城市,我们就同居吧。”
谈迎没想到他立刻给出解决方案,本意只想让他预见一下以后的相处方式。
“嗯,看出来了,你的确比较适合待在校园。”
周寓骑:“幼稚?”
“不,”谈迎择了一个褒奖的词,“求真。”
周寓骑对工作方向似乎没什么忧虑,继续兴致勃勃说另一个话题:“上半年我还有很多时间,可以天天陪你、照顾你,等到下半年住在一起,也算水到渠成了吧,嗯?我们从认识到在一起,也差不多半年。”
谈迎想了想,就目前接触,周寓骑跟她好像也没有很大的生活习惯差异,也许是个不错的尝试。
“先声明,我不会做菜,也不想学。最多只能收拾一下厨房。”
“那不有我吗?”这对周寓骑来说只是小问题,“估计平时忙工作日可能得点外卖,周末下厨或者出外面吃,家务叫家政公司就好了。很多工作的情侣都是这样过来。”
谈迎之前一个人也差不多这种方式,工作日凑合一下,周末犒劳自己,每周叫两三次家政上面打扫,两人理念还是挺一致。
这人恋爱第一次谈,恋爱研究还不少。
周寓骑说完上一句开始走神,双臂交叉,靠在椅背。
谈迎扭头看着他,“怎么了?”
周寓骑说:“我在想你出国就吃不到你心心念念的椰仙糕了,岂不是挺思乡。”
刚从前任话题中出来,谈迎很难不听出讽刺。
她暗暗翻白眼,但吃人嘴软,面上没表露半分不悦。
“我在苍城也不是经常能吃到,回家就顺便尝两口罢了。到时国外那么多好吃的,我还怕吃不过来。”
周寓骑眉心依然没松开,严肃道:“姐姐,你说我问他要椰仙糕方子,他不会不给我吧。”
谈迎当初倒是见过方子,有点印象,但对操作一窍不通,看了等于没看。
她下意识道:“椰仙糕是翠月湾的招牌,方子应该是商业机密吧。”
周寓骑点了点头。
谈迎后知后觉,这位可是翠月湾太子爷,要椰仙糕的方子跟开自家橱柜拿碗筷一样。
她讪讪咕哝:“当我没说。”
周寓骑也反应过来,第一感觉不是骄傲,而是有些不好意思。
他并不想跟女朋友摆弄身份,尤其在父亲因为身份差距抨击他的恋爱之后,这种抗拒由内而外。
但他又无法摒弃父亲给的一切。
如果他只是一个普通打工族,他不可能有闲在工作日下厨,给女朋友送爱心便当。
他应该会像钟逸一样,在工作之外琢磨任何可以获得经济回报的方式,为两个人共同的未来做打算。
周寓骑很矛盾。
“他……钟逸、是个挺不错的人,至少以前他对我的要求都是很耐心满足,我不知道有多少因为我跟翠月湾的关系。”
谈迎有些意外,以前钟逸也不是没有其他女生热烈追求,她就做不到客观评价对方,甚至跟对方做朋友。
爱情的排他性就跟仙人球的刺一样,球与花相依相偎,刺与外人互相防备。
她若说让周寓骑别见钟逸,没准被误会是心疼钟逸。
谈迎收拾吃空的瓷盘,垂眸说:“你们俩的事,你看着办吧。”
周寓骑没再说什么,帮忙一起收拾东西,然后回办公室陪她加班。
周寓骑给她带了几天爱心便当,顺便蚂蚁搬家往她家里带自己的东西。
谈迎先是发现盥洗台多了陌生的电动牙刷和剃须刀,淋浴间的男士洗护用品,她衣柜的男士浴袍,厨房里没见过的碗筷,然后工作台上新的Apple全家桶,以及第一眼看出是数学第二眼看不懂的草稿纸。
最后到阳台上还未开花的仙人球——周寓骑说叫彩草,谈迎这个虽然喜欢仙人球但养不活的人从来没研究过类别。
周寓骑一周有四五天在她家过夜,竟然把同居提前了半年。
虽然房子小了点,对热恋期的人来说,真正需要的似乎只有一张床的面积。
周寓骑晚上变相跟她催项目进度,好让出国前能一起搬进半山别墅。
目前两人相处尚且融洽,不融洽的是周家的老两口。
周寓骑父母为儿子的恋爱问题爆发珍珠婚里罕见的争吵。
周致霆直接说:“她就是普通教师家庭出来的孩子,小门小户容易小家子气,哪挑得起大梁。”
白韵手背拍手心,有点挑衅道:“你都没给大梁,怎么知道人家挑不起?我看人家工作能力挺强的,沈太太亲自接触过,最有评价权。”
周寓骑哑然,平常对他混合双打的父母,竟然开擂台PK起来。
周致霆冷笑:“沈太太一个家庭主妇,懂什么,她还不是老公有钱,可以任她挥霍。人家说不定背后笑她人傻钱多。”
白韵反诘:“别忘了你儿子也是她的客户,你这是变相讽刺你儿子傻?”
周致霆搬起石头砸脚,面色好不痛快。
周寓骑从小到大当天才,才不相信傻字能安到自己头上,当下甚至虚拳抵唇,掩饰笑意。
毕竟难得看父亲吃瘪。
周致霆默默横了他一眼,周寓骑才有所收敛。
白韵继续辩驳道:“你儿子本来就是惫于管事的人,你看他一路来除了学习委员,当过其他班干部、学生会干部吗?”
父子俩哑口无言。
周寓骑虽然不觉得自己愚笨,但的确知子莫若母,当面给揭短,他确实不好受。
白韵说:“人家跟你儿子正好互补懂吗,只有这样的女人才能把家里生意经营好。她跟你儿子就是我跟你的互换版:我管不了大事,我管家;你儿子管不了大事,他管家。阿骑就适合找一个大学教授或者研究员之类的职位,继续他的科研事业,以后教育小孩;至于家里生意就交给他老婆。人家不是也有出国念MBA的打算吗,这不正好?”
“你想得美,”周致霆执拗扯了扯嘴角,“阿骑才多少岁,男人三十多结婚都不晚。让他玩着先吧,谁知道过几天会不会分手。”
周寓骑讶然:“爸,不是你催着我早点结婚让你当爷爷的吗?”
周致霆拂袖而去,“要说能管事的人,菲菲不合适吗?知根知底,为什么偏要找外人?”
白韵翻白眼,叹了一口茶,“菲菲镇不住你的天才儿子,你还看不明白?”
等周致霆走远,周寓骑感激地看着母亲,“妈,谢谢你。”
白韵却说:“别谢那么早,万一像你爸说的,过几天就分手,那岂不是白费我的口舌。”
周寓骑低头自嘲一笑,“谢谢你这么了解我。”
白韵嗔怪道:“你是我生的,那当然,你以为我只会像你爸说的买买买?”
周寓骑轻笑着摇头。
白韵忽然叹息:“你爸了解你并不比我少,他也是担心万一人家太有能力,把他大半辈子的基业都夺走,这就滑稽了。”
周寓骑咬了咬唇,半晌才说:“他是失望我接不了班吧?”
白韵优雅放下茶具,起身路过他时顺便拍拍他肩膀,“你又不是扶不起的阿斗,只是你没有按我们的意愿发展而已。这很正常啊,等你做父母就知道了,只要孩子健康平安,能有一技之长生活,做父母的就开心了。——我上去看一下你爸,这老头真不省心。”
做父母?
周寓骑莫名一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