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就这么误会也挺好的。”周然把口袋里的车钥匙扔到玄关上,换了鞋进屋。
岑蔚感到震惊:“这种白富美你都看不上?”
“我老板安排的,我没兴趣。”
岑蔚一听更着急了:“老板安排的你还不去跟人家道歉?你就不怕丢饭碗啊?”
周然看着她,发自内心地提问:“这和你有关系吗?”
岑蔚眨眨眼睛,话都被堵住了。
周然把纸袋放在餐桌上,随手翻阅起岑蔚递给她的那份文件,是心橙logo的修改方案。
正要翻页,岑蔚一把从他手里抢过文件夹,并且肃声警告他:“别乱翻。”
周然说:“总要给我看的。”
岑蔚把文件塞回自己包里。
“你还挺聪明的。”
岑蔚呵了一声:“谁知道你这么拉垮。”
亏她在门外演了那么久。
周然又转了个话题,问她:“昨晚睡得好吗?”
岑蔚回:“挺好的。”
周然点了下头,没再说什么,上楼去了。
除去晚饭的时候下来拿外卖和倒了一次水,他到睡前都没有下过楼。
岑蔚躺在沙发上看了一天的电视,窗外天气阴沉,快到傍晚时她眯了一会儿,醒来时屋子里漆黑一片。
另一个人的存在感太低了,她和独居似乎也没什么两样。
挺好,都说合格的前任应该像死了一样安静,她想把这句话改一改,合格的室友也该像死了一样安静,互不打扰,各过各的。
周一早上,依旧是七点多,岑蔚被周然起床的动静吵醒。
她给自己定的是八点半的闹钟,现在还早。
那些窸窸窣窣的声音都很细微,但又让人无法忽视。
岑蔚还听到周然接了个电话,具体说了什么她没仔细去听。
大约半个小时后,周然出门了,岑蔚翻了个身,又睡了一会儿才起床。
九点,她打着哈欠坐上地铁,在小组群里发消息问有没有人要帮忙带早饭。
那天从景慎言的车上下来,岑蔚就有意无意地躲着他。
相安无事地过了一个礼拜,她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掉以轻心的后果就是在电梯间里狭路相逢时,岑蔚完全顾不上做表情管理,一整个定在原地,嘴里还塞着豆沙包。
“早上好。”景慎言笑着说。
岑蔚快速咀嚼了两下,把豆沙包吞下去,回话说:“早!老大。”
景慎言看了看她手里的四五个塑料袋,打趣她:“你是还兼职送这栋楼的外卖吗?”
“啊?没有。”岑蔚缩了缩脖子。
“哪杯是你的?”景慎言问。
岑蔚抬眸:“嗯?”
“豆浆,哪杯是你的?”
岑蔚抬高左手:“这个。”
景慎言伸手,从袋子里取出那杯插好吸管的豆浆,递到岑蔚嘴边。
岑蔚瞄了他一眼,没敢动。
景慎言说:“我看你快噎死了。”
岑蔚脸上一臊,赶紧低头去够吸管。
第7章 第七封信
“方案改得怎么样了?”
岑蔚抬起手背擦了下嘴角,回话说:“差不多了,等会我把改好的稿子拿给你。”
景慎言点头:“行,周三我们再去一趟。”
“好的。”
景慎言把豆浆放回袋子里,站直身子面向电梯门。
他不提,岑蔚自然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短暂的沉默过后,电梯门打开,景慎言率先迈步走了出去。
这么瞧着,对她的态度倒是比以前还生疏了些。
岑蔚的心情又有些说不出的沉甸甸。
大学毕业后她来到蓉城,任职的第一份工作是某家广告公司的助理设计师,那会儿景慎言是她的同事。
职场上前辈压榨后辈是常有的事,带他们的那个尤其不是善类,往往苦力他们这些新人出,功劳却轮不到他们享。
岑蔚初入社会,只当这是成长的必经之路,任劳任怨地干了一年。
景慎言找到她,问她愿不愿意跟着他出来单干时,岑蔚只是稍稍犹豫,问清后续条件和保障就点头答应了。
他是个可靠稳妥的人,这几年来的朝夕相处也证实了这点。
当时跟着景慎言出来的有四个设计师,现在还留在景明的却只有岑蔚。
比起老板或同事,景慎言于她而言更是朋友,是她在这座城市熟悉的为数不多的人。
岑蔚从没想过他会喜欢自己,不是她迟钝,只能说他藏得太好了。
除去那天在车上的失态,景慎言此前从来没有对她表示过任何的好感。
五年来他们几乎天天见面,可岑蔚和他甚至还没有一起单独吃过饭。
去年年底要去北京出差,她本来都已经准备好了,可他最后喊的是另外一个男生。
知道她有男朋友,他就保持距离,不乘职务之便。
该给她的,他从没少过,不该有的,他也藏得严严实实。
在那天之前,这种不亲不疏的关系是最让岑蔚感到轻松的。
但现在不是了。
景慎言那一番话说出来,其实就已经预感到两个人不可能了。
岑蔚走出电梯,深呼吸一口气整理好心情。
她要离职的消息还没有和同事提起过,辞呈也没开始写。
不知是拖延症犯了,还是心里有疑虑,没能真正下定决心。
下午办公室里张罗着要点奶茶喝,有人说想喝xx家的招牌烤奶,有人说要另一家的豆乳。
李悦恬从对面伸长脖子,问岑蔚的意见。
其实岑蔚还挺馋那天那杯薄荷黑巧的,但她只是说:“我都行,看你们。”
李悦恬失望地坐回去:“就知道问你问不出来。”
岑蔚笑了笑。
低头时看见手机上弹出一条新消息。
岑蔚解开锁屏,是周然发来的,问她下班后几点到家。
昨天两人加上了微信好友,周然的社交软件简直比他本人还无趣。
微信名Z,头像是一栋悬空的木屋,背景里的天空灰蒙蒙的。
岑蔚觉得眼熟,仔细想了想,回忆起这是电影《林中小屋》的海报。
拿恐怖片当头像,他也不怕不吉利。
周然没有朋友圈,——岑蔚反复确认过,他确实从来不发,不是把她屏蔽了。
岑蔚斟酌了一下,打字回复说:五六点吧。
周然:行,我有个快递送到家,麻烦你帮我签收一下。
岑蔚回了个OK的手势。
他们工作室比较自由,早晚也不用强制打卡,平时不想来坐班也可以在家画图,景慎言只要求他们按时交稿,开会时人员到齐就行。
看没什么事了,岑蔚收拾东西准备下班。
下午喝了奶茶,她这会儿吃不下东西,怕晚上会饿,回家的路上岑蔚去面包店买了袋巧克力吐司。
她的三餐向来是能省就省,能凑合就凑合。
不到六点半的时候,有人按响了门铃。
岑蔚从猫眼里往外瞄,确认是送快递的才摁下门把手。
“你好,1206周先生对吧?”
“对。”岑蔚指着地上那大包裹问,“这什么呀?”
快递小哥看她一眼:“你家里人买的你不知道?”
这倒是把岑蔚问住了,她尬笑两声,解释说:“他老是爱瞎买东西。”
小哥问她:“他本人不在家?”
“对,还没下班。”
小哥把单子递给岑蔚:“那麻烦你在这儿签个字,签你老公的名儿。”
那称呼怎么听怎么别扭,岑蔚握着笔僵了两秒,在快递单上潦草地写下“周然”两个字。
“要我给你搬进去不?”小哥想她一个人应该搬不动。
岑蔚赶紧点头,侧过身子给他让路:“麻烦你了。”
小哥抱起包裹,吃力地哼了声,岑蔚瞥到包装上写着跑步机。
“放哪儿啊?”
“先放客厅吧。”岑蔚指了个地方。
快递箱砸在地板上发出一声闷响,小哥直起腰拍拍手:“有什么问题再联系我们。”
岑蔚应道:“好的好的。”
送走快递员,岑蔚看着横在客厅和餐厅中间的大箱子,犯难地抓了抓头发。
等周然到家天都黑了,岑蔚刚洗完澡,正坐在沙发上吹头发。
“谢了。”
吹风机嗡嗡地响,岑蔚没听清:“嗯?”
“我说谢谢。”周然找了把小刀,蹲下身拆包裹。
“没事。”岑蔚把吹风机放到茶几上,起身过去帮他,“你打算把这个放哪儿啊?”
周然抬起头到处看了看:“那儿吧。”
他说的是靠近阳台的那块空地,但那里按道理被划分给了岑蔚。
岑蔚哦了一声。
周然解释说:“这是我前两天就定的,那个时候不知道会有你。”
岑蔚皱了下眉,这话听起来有些怪。
“没事,反正客厅挺宽敞的,不碍事。”她体谅道。
周然停下手中的动作,侧目看向她。
他发现就算两人都是蹲着,他也没办法和岑蔚平视,她只要稍稍一低头,他又看不见她的表情了。
他向来笨拙,也琢磨不透她的心思。
看周然一直不动,岑蔚扭过脸:“怎么了?”
周然收回目光:“没事。”
他把撕下的胶带团成团,说:“你走之前我不会用的,这几天我都会去楼下的健身房。”
“没关系,你用吧,多运动运动挺好的。”
周然似乎是发出了一声哼笑,很轻,岑蔚不太确定。
她站起身,回到沙发上盘腿坐着。
跑步机需要组装,周然摊开说明书看起来。
客厅里漫着一股甜香,应该是岑蔚的洗发水味道。
是茉莉花吗?好像又有茶味。
——步骤一他整整读了三遍。
凌晨两点多,窗外的街道上响起一阵骚动,似乎是有人在吵架。
岑蔚迷迷糊糊地转醒,翻了个身,把被子蒙住脑袋。
等再次进入睡眠,她做了个梦。
闹钟铃如催魂曲,永远让人心惊胆战。
顾可芳站在岑蔚和岑悦彤的房间门口,大着嗓门喊:“快点起床噻你们两个。”
厨房里会飘来早饭的香味,姐妹俩一个比一个能赖,直到顾可芳失去耐心来掀她俩的被子。
“我再睡五分钟。”岑蔚闭着眼嘟囔。
有人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
岑蔚烦躁地踢被子:“迟到就迟到,我不上学了!”
无意识地喊出了声,她把自己吓醒了。
岑蔚蹭地一下弹起上半身,眨眨惺忪的眼睛,缓缓抬高视线。
“周然?”
“你的闹钟一直在响。”他手里拿着她的手机。
“哦,对不起。”岑蔚的意识还没完全苏醒,脑袋昏昏沉沉的。
把闹钟关闭后,她抬头看着周然,面无表情,像是呆滞住了。
周然咳嗽了声,走也不是,被她这么继续盯着也不是,别扭地开口问:“那个,你吃早饭吗?”
“嗯?”
“我做了早饭,你吃吗?”
“好呀。”
“那你,先去刷牙洗脸?”
“哦。”岑蔚应了声,慢慢回过神来了,“哦哦哦。”
她掀开被子,起身穿上拖鞋,快步跑进卫生间。
昨天岑蔚拿了些自己的衣服下来,洗漱时顺带换上了今日的通勤装。
她用气垫飞快拍上底妆,从化妆包里挑了一支口红捏在手里。
回到客厅时,周然恰好从厨房出来,手里端着两个盘子。
“你今天不上班吗?”岑蔚问。
“上啊。”
“那你今天起晚了?”
“没有,今天早上没去健身房。”
“哦。”岑蔚点点头,不知道该说他自律还是自虐,哪有人上班前还去健身的。
周然烤了吐司,不过是全麦的,上面抹着牛油果泥。
很好,都不是岑蔚爱吃的。
她拖开椅子在餐桌边上坐下,周然问她:“鸡蛋你吃几个?”
“水煮的吗?”
“嗯。”周然推了个小碗到她手边,里头有三个水煮蛋。
“不了。”岑蔚摇摇头,“我不喜欢吃水煮的。”
她听到周然嘀咕了声:“怎么都不喜欢。”
岑蔚咬了一小口吐司,八卦雷达启动,下意识地问:“还有谁不喜欢啊?”
周然剥蛋壳的动作顿了一下,回答:“我妹妹。”
“你家里还有妹妹?”
“小叔家的,不喜欢吃鸡蛋,老是说水煮蛋有股......”他刻意停顿,避开某些粗俗词语,“怪味。”
“怪味?还好吧。”
周然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嘴角向上翘了翘,很快又放平。
但岑蔚还是捕捉到了他一闪而过的笑意,问:“你笑什么?”
“哦,就是,小时候我有一次煮鸡蛋前没擦,你知道,从乡下拿回来的土鸡蛋都比较,原生态。一打开锅盖,那个味道飘出来,我妹闻到就呕了。”周然把剥好的鸡蛋放进小碗里,用叉子捣碎后抹在吐司上,“所以从那以后她就很讨厌吃鸡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