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我最讨厌的你——Zoody
时间:2022-07-16 07:33:51

  等饭局结束都快十一点了,有家属的陆陆续续被接走,其他人景慎言一个一个安排好送上出租车,最后餐厅门口只剩下他和岑蔚。
  新公寓离他家很近,景慎言说可以顺路捎她,岑蔚没推辞,怕太刻意避嫌反而失了体面。
  景慎言把车钥匙递给代驾,回头喊岑蔚:“上车吧。”
  “来了。”岑蔚攥着包带小跑过去。
  一坐上车,她就开始打哈欠,意识还算清醒,只是忙活一天有些累了。
  车载音乐播着抒情歌,她独自坐在后排,歪着脑袋靠在车窗上。
  “岑蔚,到了。”
  岑蔚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困意来势汹汹,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闭上眼睛的。
  “到你家了。”景慎言又说了一遍。
  “哦,好。”岑蔚抹了抹脸,抓着肩包,拉开车门下车。
  她绕到副驾驶边,隔着窗口和景慎言挥手道别:“明天见。”
  景慎言点头:“明天见,快上去吧。”
  晚风清凉,岑蔚踏进楼道,声控灯亮起,照亮回家的路。
  周然应该睡下了,客厅漆黑一片,窗帘没拉好,泄进一缕微弱的白光。
  岑蔚拖着疲惫的身子倒在沙发上,连手指都不想动弹,就这么趴着睡着了。
  两点多的时候她被尿憋醒了一次。
  从厕所出来,岑蔚又觉得口渴,保温壶里的水不知道是几天前的,懒得管了。
  一口气喝了大半杯,她餍足地叹了声气,重新回到沙发上,捡起掉在地毯上的手机。
  工作群里有人@她,问她安全到家了吗。
  岑蔚一回来就睡了,没顾上回消息,后来是景慎言出来说:我看着她上楼的,放心吧。
  睡了一觉,她这会儿精神得很。
  好巧不巧,一打开朋友圈就刷到了前男友的最新动态,发布于十四分钟前。
  是一首歌的分享链接,歌名叫《在你的身边》。
  岑蔚笑了笑,觉得有意思,没想到白朗睿也会在深夜发网抑云苦情歌,他不像是会干这些事的人。
  她从包里摸出耳机盒,在音乐软件里搜索那首歌。
  ——“虽然分开是我提的,但我知道,先不爱的人是你。”
  分手那阵他俩说了很多话,比之前任何一次敞开心扉说的都多。
  但岑蔚现在就想起了这一句。
  当时她低着头沉默很久,最后轻轻说了声“对不起”。
  对方笑笑,语气还是很温柔:“没关系,不怪你,也有我的问题。”
  “我以为忘了想念
  而面对夕阳希望你回到今天
  我记得捧你的脸
  在双手之间安静地看你的眼
  像秋天落叶温柔整个世界”
  耳机的男歌手声线低沉,深情吟唱着温柔情歌。
  岑蔚听着,没什么特别的感受,更懒得去琢磨白朗睿是在怀念什么还是纯粹闲的无聊。
  尾声结束后,歌曲随机播放到下一首。
  近凌晨三点,全世界都静悄悄,耳机里的音乐构成了一个怀抱住她的环。
  当前奏响起的那一刻,岑蔚躺了下去,抬起胳膊盖住眼睛,残留的酒精让大脑晕晕乎乎。
  钢琴音时重时轻,主唱的声音辨识度极高,清澈而干净,甜蜜又悲伤。
  这首韩文歌的名字叫《只有我不行的恋爱》,岑蔚放在歌单里,单曲循环过很多遍。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人一到深夜就容易抑郁了。
  天空昏黑,城市寂然无声,就好像戏剧结束后,舞台上的灯光通通熄灭,观客们陆续散场,幕布缓缓合上,巨大的热闹过后四周显得尤其空荡。
  岑蔚的情绪突然就跌到了谷底。
  她很不想承认这都是前男友的一条朋友圈造成的,但积压在心底的负面情绪像多米诺骨牌一样全线崩溃。
  手臂逐渐被眼泪濡湿,鼻子堵塞,心脏尖一抽一抽地疼,岑蔚用力揉搓胸口,身体蜷缩成一团。
  在耳机传出的音乐里,她陷入消极的灰色漩涡,眼泪无法克制地往外涌。
  喜欢开随机模式的坏处就是容易造成人格分裂。
  耳边的音乐突然跳到某选秀节目的主题曲,欢快的节奏和少年元气的演唱感染力十足,岑蔚怔了两秒,那些悲伤情绪顿时无处安放。
  她把歌切到下一首,但气氛已然被破坏,冷静下来后她又有些羞耻。
  这也不像是她会干的事。
  岑蔚摘下耳机,吸吸鼻子,哭笑不得地叹了口气。
  啪嗒一声,吊灯亮起刺眼的白光。
  大半夜的,岑蔚吓了一跳,抬手挡住眼睛。
  “你没事吧?”
  “嗯?”岑蔚拿下胳膊,眯着眼睛看过去。
  周然不知道什么时候下来了,站在楼梯口,手里拿着水杯。
  听到自己瓮里瓮气的声音,岑蔚胡乱擦了擦脸:“没事。”
  周然的头发柔顺服帖,不像是中途起夜的样子。
  岑蔚又问:“你还没睡吗?”
  周然走下最后一级台阶,把水杯放到餐桌上,面向她问:“怎么了?”
  “没事啊。”岑蔚扯了扯嘴角。
  周然盯着她,并没有被那个笑容说服:“现在是凌晨三点,你在哭。”
  还是那张轮廓硬挺、五官深邃的脸,双眼皮细窄,面无表情时嘴角微微向下撇,看起来有那么一点厌世。
  大概是客厅的灯光,或者是此刻诡异的氛围,岑蔚竟然觉得她在周然的脸上看见了某种类似于关心、担心,也许也可以叫作温柔的情绪。
  她突然不敢再去看他的眼睛。
  “对不起。”岑蔚低下头侧过身去,眼眶又开始发热,刚刚止住的泪又有要倾泻而出的趋势。
  “到底怎么了?”周然的语气听起来有些着急。
  喉咙口发疼,岑蔚说不出话,吸了下鼻子,摇摇头。
  沉默半晌,男人向她走近,停在单人沙发前,然后张开双臂。
  “要吗?你别多想,只是朋友间的,那种。”他有些语无伦次地问,“虽然有点奇怪,但是,要吗?”
  岑蔚抬眸看着周然。
  这的确有点奇怪。
  但她打开怀抱迎了上去。
  在岑蔚圈住他的腰时,周然放下手臂揽住她。
  她的个头只到他的肩膀,男人身形高大,肩背宽阔,她几乎是整个人陷入他的怀中,鼻尖萦绕着他身上的好闻木质香。
  “谢谢。”岑蔚安然地闭上眼,哑着嗓子说。
  有什么擦过她的发丝,也许是他的下巴,也许是其他的。
  周然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手臂圈得更紧了些。
  沙发上,蓝牙耳机断开了链接,屏幕上的唱片机随之暂停。
  没播完的那首歌叫《There For You》。
  ——So when your tears roll down your pillow like a river
  ——I’ll be there for you
  -
  翌日,春光大好,是个灿烂晴天。
  岑蔚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一缕阳光照进来,映亮白色瓷砖。
  她摸到手机看了眼时间,竟然已经下午一点了。
  家里没有别人,洗漱的时候岑蔚才想起,周然前两天说清明节他要回山城,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门的,她睡得太沉了。
  电动牙刷嗡嗡地响,岑蔚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下两团乌青,眼眶周围肿得不像话。
  昨晚的记忆只停留在那个莫名其妙又顺理成章的拥抱上,后来是怎么睡着的,她不记得了。
  不会是在周然怀里哭睡着的吧。
  岑蔚倒吸一口气。
  两分钟时间到,牙刷自动暂停。
  岑蔚却还维持着原本的姿势,眼神失去焦点。
  等回过神已经不知过去了多久,她慌乱地打开水龙头,漱干净嘴里的泡沫。
  只是朋友间的,周然说过。
  也许到了半夜人都会变得敏感而柔软。
  所以没什么。
  趁着假期,岑蔚把家里上下都打扫了一遍。
  周然有件风衣随手搭在了餐厅的椅背上,岑蔚想把它收起来,刚一拿起就听见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板上。
  她蹲下身去找,是枚纽扣。
  岑蔚举起外套翻了翻,找到少了扣子的地方。
  普通的缝缝补补对她来说是小事,电视机下的抽屉里就放着针线盒。
  岑蔚盘腿坐在沙发上,将棉线穿进针孔。
  看其它几枚也有些松动,反正闲着也没事干,她干脆都重新穿一遍,把线收收紧。
  岑悦彤打来视频通话时,她正缝到第三颗。
  岑蔚把手机架到茶几上,继续手里的针线活。
  “怎么没出去春游啊?多好的天气。”岑悦彤穿着白大褂,看样子还在宠物医院上班。
  岑蔚说:“我才懒得出去,在家里睡睡觉不好吗?”
  岑悦彤打着哈欠和她抱怨:“一天了也没人来,我都无聊死了,你快点回来陪我玩。”
  岑蔚问她:“你们家祝医生呢?快回来了吧?”
  “说是顺利的话就六月份。”
  “真好,终于要结束异国恋咯。”
  岑悦彤托着下巴说:“说实话,我还有点紧张。”
  “紧张什么?”
  “近乡情怯懂不懂?”
  “诶姐。”岑蔚好奇道,“你放他一个人去国外那么多年,真的放心吗?”
  “有什么不放心的?”岑悦彤说,“人在美国呢,都快和我这儿没时差了。比起他会不会搞外遇,我更担心他哪天猝死在那边。”
  岑蔚呵呵笑起来。
  “嗯?”岑悦彤把脸凑近屏幕,“你给谁缝衣服呢?”
  岑蔚眨眨眼睛:“什么谁?我自己啊。”
  岑悦彤感到疑惑:“这是你的衣服?”
  “当然我的了,新买的,扣子有点松我紧一紧。”
  “那你穿给我看看。”
  “行。”岑蔚站起身套上那件风衣。
  视频两端的人都沉默了。
  黑色风衣宽宽大大,下摆垂到岑蔚的脚踝,衣袖也长了一大截,就她那身板完全撑不起来,仿佛是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
  效果显而易见,但岑蔚还是嘴硬:“这叫oversize男友风,最近很流行的。”
  岑悦彤哼了声:“到底是‘男友风’,还是‘男友的’?”
  “挂了,886。”岑蔚毫不犹豫摁下挂断键。
 
 
第10章 第十封信
  假期高速拥堵,周然开了一天的车,到爷爷奶奶家的时候已经下午三四点。
  午饭也没顾上吃,他饿得有些胃疼,拿手掌揉了揉小腹。
  房子在老巷里,周然刚走到院子门口,就听到里头传来吵闹声。
  他心里一紧,加快脚下步伐。
  李明英听见动静,探头往外看,报信说:“然然回来了!”
  大门敞着,周然跨过门槛走进里屋,一进去就看见长辈们个个阴沉着脸色。
  “怎么了?”他预感不妙。
  屋里没人应声。
  周然走到杨玉荣旁边,喊了声:“妈。”
  对方用眼神示意他看旁边的小姑。
  小姑叫周采虹,只比周然大了六岁,说是长辈,其实更像姐姐。
  周然偏头看过去,小姑耷拉着脑袋,往常最活泼吵闹的人,今天却像蔫了似的。
  “到底什么情况啊?”他有些懵。
  爷爷坐在主位上,面色铁青,置气不说话。
  他爸和小叔坐在底下,也不敢多言。
  是婶婶扯了扯周然的胳膊,小声告诉他:“你小姑偷偷去把名字改了,爷爷发了好大的火。”
  周然的第一反应是问:“改成什么了?”
  “周展,展翅高飞的展。”是小姑的声音,懒洋洋的,带着点挑衅的意味。
  “你还敢说!”爷爷拍案而起,拿手指着她,气得整个人都在发抖,“什么周展周展,难听死了,你怎么不干脆把姓也一起改了?”
  小姑吼回去:“再难听也没周采虹难听!我十八岁就想改这土名字了。”
  她一抬头,周然才发现她左边脸颊又红又肿。
  两个人说着又吵了起来,家里人赶紧起身来劝。
  周建业周建军兄弟俩一人一边搀着老爷子,周然抱着小姑,耳边已经分不清是谁在说话,乱哄哄地像要把房顶都掀了。
  鸡飞狗跳,一地杂毛。
  最后是奶奶从厨房拎着菜刀出来,往桌面上一甩说:“晚饭你们周家人自己做给自己吃吧,今天什么日子不知道啊?老祖宗都要被你们吵得不安宁!”
  “就是,别吵了。”周建业在这头疼一下午了,“她爱叫什么就叫呗。”
  老爷子抬高手里的拐杖,重重砸在地面上,气得说不出话。
  他颤颤巍巍地走回房间,两个儿子担心他的身体,赶紧跟上去。
  奶奶看了看小姑,摇摇头,眼眶红着,但没说什么,转身回了厨房,杨玉荣和李明英也进去帮忙,顺带安慰两句老太太。
  转眼大堂里只剩下他们姑侄两个。
  这样的场面周然从小到大看过很多次,爷爷和奶奶老来得女,但没如愿生出一个贴心棉袄。
  小姑周采虹,或者说周展,就是个炮仗性格,一点就着,总是不让老两口省心。
  几年前她要离婚的时候闹得比今天还难看,邻居差点报了警。
  周然在冰箱里没找到冰块,拿了一袋冻虾仁用毛巾包好。
  一股子腥味,周展嫌弃地躲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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