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道热吻北极——景戈
时间:2022-07-16 07:35:31

  声音低低沉沉,很有磁性。
  宋郁愣了一瞬,动作迟缓地抬起头。
  裴祉的眼皮低垂,猝不及防对上了她的视线。
  男人漆黑的瞳孔倏地放大。
  “你怎么在这里?”他的眉心皱得更深。
  宋郁望着面前许久未见的男人,呼吸微喘,每吸一口极寒的空气,嗓子眼里就像是被刀剌过。
  她笑了笑,冻得僵硬的嘴角轻扯,痛得仿佛要裂开一般。
  “你说为什么人类明明那么冷了,却还要吸冷气呢?”
  宋郁也不知道为什么,在这样的情景下,她会问出一个那么傻的问题,明明有更重要的事情该说的。
  眼皮上仿佛压了千斤的重量,“好困啊。”宋郁小声地说,似乎下一秒就要睡去。
  “......”裴祉望着蜷缩在座椅里的女人,脸色沉沉而僵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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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北极
  吉普车在厚厚的冰面上行驶, 速度缓慢颠簸。
  宋郁皱了皱眉,意识逐渐清明过来,她缓缓睁开眼睛。
  车灯照亮了前方的路, 在无垠的黑夜前行。
  她坐在副驾驶上,后视镜里,引擎打不着的车被丢弃在路边,只能等待来年夏季解封。
  车内的温度暖和,宋郁感觉到脸上湿湿的, 是冻成冰的水汽在融化。
  她眨了眨眼睛,扭过头, 看向坐在驾驶位上的男人。
  裴祉目视前方, 手搭在方向盘上, 食指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敲,节奏里透露出他的烦躁。
  比起三个月前, 他的头发长了许久,散乱地垂落在额前,侧脸隐匿在黑暗里,下巴有密匝匝的胡茬, 看不太清表情。
  宋郁手脚依然很僵硬,她悄悄调整坐姿动了动,羽绒服摩擦发出细微的声音, 在安静地车内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裴祉听见动静,余光瞥她一眼。
  宋郁抬起头,对上他的眸子。
  她扯了扯嘴角, 故作轻松地笑道:“好久不见啊。”
  从嗓子眼里发出的声音仿佛是漏风的鼓风机, 嘶哑干裂, 声音一出, 宋郁自己吓了一跳。
  裴祉的瞳孔漆黑幽沉,看着她时,不带什么情绪,也没吭声,很快收回视线,只顾开他自己的车。
  宋郁:“……”
  果然没那么容易就讨着好。
  她将半张脸缩进围巾里,有些懊恼地挤眉,不知道是心虚还是什么原因,愣是半天一句话也蹦不出来了。
  吉普车在路上开了二十来分钟,穿过一条结冰的河流,冰面的厚度足足有十几米。
  宋郁透过起雾的车窗,看见了微弱明灭的村庄灯火,原来奥伊米亚康离她车子抛锚的地方就只有五六公里远。
  在这个只有五百人居住的寒冷村庄里,没有什么娱乐活动,虽然现在只有晚上八点,但村子里大多数人已经睡去,掩盖在苍茫白雪里。
  听见车辆开进来的声音,一间低矮的小屋里灯光亮起,木栅栏推开,从里面走出来一个穿着驯鹿皮大衣的男人。
  男人是亚洲人种的面孔,四五十岁的年纪,皮肤黝黑,脸上的皱纹像是被西伯利亚的冷风雕刻出来的。
  裴祉下车和他简单交流了两句。
  男人的视线移透过车前窗,看到车里,在宋郁身上停留片刻。
  随后他走到不远处的车库,打开卷帘门,把钥匙交给裴祉后,迅速地跑回了小屋,躲避屋外的严寒。
  裴祉坐回车上,将吉普车缓缓开进车库。
  开到里面,宋郁才注意到车库里还停着一辆黄色的旧校车。
  刚才在往村子里开的时候,偶尔在室外能看见一两辆小汽车,但被厚厚的积雪覆盖,机油完全被冻住,要想再开,只能等到夏天。
  而这个车库里通了供暖的设施,能够保证车可以正常使用。
  车库里的空间有限,原本停了一辆校车就已经显得很拥挤了,裴祉来回挪了几次位置,才勉强在角落里停好车。
  他拉起手刹:“下车。”说话的时候没看宋郁,声音冷淡。
  宋郁心里没来由咯噔了一下,有些不是滋味。
  她打开车门,跟在裴祉后面。
  裴祉将车库的门关好上锁,转身朝着另一栋木屋走。
  他的步子很大,步调很急。
  宋郁发现每次他情绪不佳的时候,走路的速度就会不自觉变快。
  她几乎要小跑才能跟上,雪地里行动艰难,地上的积雪足足有一两米厚,踩下去,整个脚都陷入雪里。
  奥伊米亚康的房屋结构几乎都是低矮的一层木质建筑,每一个缝隙都用特殊材料填充,用来抵御无处不在的西伯利亚冷风。
  打开房门以后,通过一个一米多长的小走廊,还有一扇门,中间隔开的区域也是用来御寒的。
  宋郁跟在裴祉后面进到屋子里,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仿佛整个人活了过来。
  烧柴的暖炉上放着一个烧黑了的铜质水壶,正咕嘟咕嘟冒着热气。
  房子里空间不大,十来平的大小,囊括了厨房餐厅和客厅,陈设拥挤,却显得格外温馨。
  里面的陈设繁杂,宋郁一看就知道这屋子应该是裴祉暂住的,以他的性子,不可能还留着架子上空了的瓶瓶罐罐不丢。
  宋郁学着裴祉,把脱下来的外套挂在进门的架子上。
  扯下手套的时候,她轻轻嘶了一声,摊开手,发现手指处火辣辣的疼,像是被灼烧一般,指腹的皮肤颜色变得很白。
  裴祉这时已经走进了客厅,提起烧开的水壶,听见声音,他扭头开过来,目光落在宋郁的手上,眉心皱起。
  他放下水壶,走到角落的置物架,拉开抽屉翻找着什么,从里面拿出一个小小的玻璃罐。
  “外套脱了过来。”裴祉视线瞥向沙发,示意道。
  声音依然是疏离淡漠的,用的命令口气。
  宋郁讷讷地“哦”了一声,忍着痛,把另一只手套摘了,放在玄关上。
  讲道理,宋郁平时横惯了,工作上也都是命令别人的多,倒是难得见她老老实实的模样。
  她双膝并拢,坐进沙发里,一声不敢多吭。
  裴祉走到她面前站住,他的身形高大,挡住了顶灯的光线,投射下一片阴影,将她整个人罩住,透着一股无形的压迫感。
  宋郁忍不住心底打鼓。
  “手。”裴祉言简意赅。
  “……”宋郁愣了愣,听话地把手伸出去。
  裴祉打开玻璃罐,罐子里装着透明乳白色的凝胶物质,他用小勺子挖出一块,然后抹在了宋郁的手指肚上。
  他的食指和拇指攥住她的一根手指,指腹贴着指腹,来回的揉搓。
  乳白色的凝胶像是什么油脂,滑滑腻腻的。
  男人的指腹粗糙温热,有薄薄的茧,触感痒痒麻麻。
  透过指尖,宋郁觉得浑身从头顶心,沿着后颈,一直痒到了内里。
  她的十根手指全都冻伤了,裴祉就那么攥着她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涂抹,显得极有耐心。
  倒是宋郁,被他打着转儿的揉搓磨得难挨,耳根泛起红,滚烫滚烫的,幸好藏在头发里,看不出来。
  她吸了吸鼻子,空气里散发出一股淡淡的雪松气息,夹杂着凝胶有些奇怪的味道。
  “这是什么?”宋郁问道,借此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裴祉揉她手指肚的动作顿了顿,没有立刻回答。
  像是在迟疑要不要搭理她。
  他停顿片刻,才淡淡解释说:“熊的脂肪油,用来治疗冻伤。”
  最后一根小拇指涂上脂肪油,裴祉松开她的手,从桌上拿起帕子,慢条斯理地擦手。
  宋郁刚想放松下来。
  裴祉却突然倾身过来,抬手将她耳边的头发往后撩。
  宋郁吓一跳,向后靠到沙发背上想躲,男人指尖蹭过她的侧脸,脸颊立刻也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粉色。
  “干什么。”她警惕地问。
  “看你耳朵有没有冻伤。”裴祉没让她躲成,撩开碎发别至耳后。
  宋郁的耳朵红得更厉害了,又尴尬又羞愤,明明现在不是那种气氛。
  倒是裴祉没什么太大的反应,看一眼她的耳朵,以为也是冻伤,从玻璃罐里又取了些脂肪,沿着两只耳朵的软骨揉搓。
  宋郁睁着眼睛,只能看见男人胸前衣服的扣子。
  空气里雪松的气息更加清晰了。
  这段时间,她试了很多牌子雪松味的香水,都没有像这个味道的好闻,微苦清透。
  宋郁的耳垂比手指肚还要敏感,红得几乎滴血。
  偏偏裴祉的动作比刚才还要缓慢,一下一下,在耳垂薄薄的嫩肉上揉捏。
  宋郁感觉从小腹至上升起一股的燥意。
  她动了动脑袋,小声嘟囔:“还没好吗。”
  见她在抗拒,裴祉没再继续,站起身,和她拉远了距离。
  随着男人的离开,周围的空气仿佛也变得清爽起来,宋郁悄悄松了一口气。
  裴祉拿过帕子,将手指上沾着的油脂重新擦干净,然后走回到置物架,拉开抽屉,把玻璃罐放进去。
  “为什么来这里。”他冷不丁问。
  宋郁抬起头,对上了他审视的目光。
  “……”她想伸手去蹭一蹭鼻子,发现手指上都是油,只能作罢。
  “上周你们学校办了一场北极科考的研究汇报,结束了之后我和吴月约了吃饭,但是她有个经费临时忘记审批,我们就一起去了你办公室。”
  宋郁慢吞吞地解释:“然后,我不小心把你的浆果弄碎了,所以就想来找你道个歉。”
  听她说了半天,终于把话说完。
  裴祉将置物架的抽屉推了回去,力道很重。
  由于惯性,里面的玻璃瓶滚动发处碰撞的声音,在安静的空间里,显得沉闷和压抑。
  宋郁眼睫跟着颤了颤。
  印象里,裴祉一直都很有教养,再不高兴也都是尽量收敛的,摔桌子摔门更是不可能,她还是第一次见他把脾气发泄给外物。
  “就因为这个?”裴祉问,脸上没什么表情。
  “……”宋郁想了想,觉得可能现在不是一个翻之前飞机上旧账的时机,点点头。
  裴祉被她气笑了,冷声道:“就为了这个,差点死路上可真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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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北极
  周围的环境很安静, 只有木屋里的烧水壶持续地沸腾,旁若无人,氤氲出水汽。
  裴祉走到台子上, 把水壶拎走,倒了一杯水,搁在宋郁面前的桌子上,然后在她旁边的沙发椅上坐下。
  他胳膊肘撑在扶手上,抬手疲惫地拧了拧眉心, 整个人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宋郁抿了抿唇,一时不知所措, 只能捧着水杯, 一口一口地喝。
  刚烧开的水温度却正正好, 应该是他兑了冷水的缘故,彻底驱散了她身上的寒意。
  墙上的时钟咔哒咔哒地走, 两个人各自保持沉默。
  裴祉倾身从茶几拿过一本俄语书籍,一页一页地翻,翻书频率很快,声音急促, 也不知道看进去多少。
  宋郁食指沿着水杯的杯口转了一圈又一圈,视线盯着前面关着的电视屏幕,黑漆漆的显示屏, 映出他们的身影,距离很近,却离得很远。
  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气消, 宋郁犹豫片刻, 率先打破僵局:“晚上我睡哪里?”
  裴祉翻书的动作顿了顿, 半晌, 才回道:“只有一间卧室。”
  宋郁悄悄看他一眼:“那我睡客厅好了。”
  “客厅晚上不烧柴,没暖气。”裴祉没抬头,翻了一页书。
  闻言,宋郁疑惑地观察着木屋里的结构,看了半天,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
  她撇撇嘴:“你不介意就好。”
  裴祉阖上手里的书,随意地搁回茶几上:“睡觉吧。”
  木屋的卧室比客厅还要小,只有五六平大小,摆下一张床以后,就不剩什么位置了。
  原本木屋就只有裴祉一个人住,被子枕头都只有一件。
  唯一的枕头给宋郁枕了,裴祉自己用毛毯叠成一团,当作是枕头。
  房间的灯熄灭。
  宋郁仰着脸,躺在床上,感受到旁边有人躺下,裴祉搭了个被子边角盖在腰腹,随后转过身背对她。
  一举一动里都透着对她的抵触情绪。
  宋郁在心底发出一声轻叹,索性也翻了个身,冲着墙的那一边。
  一整天的舟车劳顿,晚上还经历了一番波折,宋郁早就已经累得不行了,脑袋一沾枕头,懒得再去想其他的,直接闭眼睡了过去。
  奥伊米亚康的夜晚,安静得一点声音也没有,仿佛一根针掉落都能听见。
  到后半夜的时候,宋郁越睡越不踏实,最后被尿憋醒了,估计是临时前那一大杯水闹的。
  更要命的是,她觉得小腹涨涨的,算了算日子,好像差不多是这几天要来了。
  怕把裴祉吵醒了,宋郁忍了半天,想等天亮了再说,但最后又怕真来了把床垫弄脏。
  她睡的位置靠墙,要出去只能越过裴祉。
  透过窗户外面倾泻进来的月光,宋郁看向旁边的人,裴祉依然背对着她,保持着睡前的姿势,好像一动都没动过。
  她轻轻吸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坐了起来,被子随着动作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做什么。”安静的空间里,裴祉冷不丁地出声,声音清明低沉。
  宋郁吓了一跳:“你没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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