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道热吻北极——景戈
时间:2022-07-16 07:35:31

  吴月一愣:“什么?”
  张铖重复了一遍。
  吴月好像还是没听懂他说的英文是什么,她把手机音量调大到外放也能听见,十指放在键盘上:“你能拼一下吗?”
  张铖的声音从手机扬声器里透出来,无奈地开始拼单词。
  “S、W、E、E、T,B、E、R、R、Y。”
  吴月同步输入密码,敲下回车键,电脑顺利打开:“开了开了。”
  张铖忍不住吐槽:“你这文化水平是怎么考上京大的,那么简单的英文单词都听不顺溜。”
  吴月一边打开教务系统,一边回道:“刚一下没反应过来嘛,还以为我听错了,谁知道老板密码会是这个......”
  她在心里嘀咕,Sweet Berry,这也太不像是老板的风格了。
  宋郁站在斗柜前,没怎么在意吴月那边的状况,连她和张铖打电话说了什么,也没怎么听。
  她的视线落在斗柜上方,那一排书没有放满,多出了五六厘米的空间,形成了一个窄窄的暗格。
  暗格里面摆着一个很小的青色薄碟子,里面放了两颗什么东西,因为光线太暗,看不清楚。
  宋郁忍不住好奇,伸手把碟子拿出来。
  小碟子里,两颗干瘪的浆果在里面安安静静地躺着。
  宋郁怔怔地盯着那两颗浆果,好像不确定似的,她拿起其中一颗,捏在手指间。
  北方的天气干燥,放了快两年的浆果早就已经风干,连原本的颜色已经看不出来,轻轻一碰,就立刻碎成了渣滓和纤维。
  吴月处理完经费审批,抬起头来,就看见宋郁端着小碟子,把那颗小小的浆果捏碎了。
  “卧槽——”她大叫一声,吓得赶紧跑过去。
  宋郁也没想到自己只是把浆果拿起来,它就那么碎了,迷茫地看向吴月。
  “完了完了。”吴月双手按在额角,“我要死了,怎么办,老师回来会骂死我的。”她想起刚才电脑的密码,更觉得事情大了,一脸绝望,“说不定还会卡我毕业了啊啊啊。”
  “......”宋郁一时无措:“不至于吧,这不是吃剩下忘记丢的两颗蓝莓吗。”
  吴月摇摇头:“这是阿萨伊浆果,是老师从巴西带回来的。”
  “你不知道有多不容易。”
  她长长叹了口气,一副说来话长的模样:“跨境航班是不能带任何境外水果的,为了带回这两颗果子,当时走了很久的审批。”
  “而且还得给学校写检查报告,我们系做田野调查,有规定是不允许带当地一草一木回来的。”
  加上裴祉本身是系里的教授,更应该以身作则,所以检查报告和处理就更严格了。
  那些审批和检查报告,都是张铖帮忙处理的,吴月光是听说,就觉得特别麻烦。
  “之前有次,好像保洁阿姨不小心把它们当垃圾丢了,”吴月顿了顿,看向宋郁,“你能想象吗?就我导师那种人,跑去翻垃圾箱。”
  “就为了那么两颗小浆果。”吴月耸耸肩,到现在她还是不能理解。
  宋郁怔怔地听她说,突然觉得手里的小碟子变得很沉很沉。
  “裴祉什么时候会回来?”她问。
  吴月脑子里还在想该怎么兜宋郁闯的祸:“我听师兄的意思,估计一年半载不会回来。”
  说完,她似想起什么,突然右手攥拳,在左手掌拍了一下:“对啊,我再去买点儿巴西莓,然后用烘干机烘干了放回去不就得了。”
  巴西莓是阿萨伊浆果的俗称。
  “就是可能国内不太好买,得找找。”吴月打开某宝,搜了起来。
  宋郁抿了抿唇,盯着剩下的那一颗果子,不知道为什么,胸口涌起了一股冲动。
  “你知道他现在在哪吗?”
  “应该是在奥伊米亚康,老师每年都会去那个村子待上一段时间,研究雅库特人。”
  “不过之后就不一定了,他总是满世界得做研究,指不定下一个地方会去哪里,我们也联系不上。”吴月滑动屏幕,在某宝找了半天,最后皱了皱眉,“怎么都只卖巴西莓粉,没有卖鲜果的呢。”
  “算了,别找了。”宋郁出声,“也不是你弄碎的,我自己跟他道歉。”
  “奥伊米亚康对吧?”她翻出手机,联系助理订机票。
  闻言,吴月愣住了,没反应过来:“也不、不用特意跑那么远吧。”
  宋郁将小碟子重新放回斗柜,隐匿在了阴影里,藏住了主人不曾透露的心事。
  她深深吸了口气:“要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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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北极
  雅库茨克, 俄罗斯萨哈共和国的首都,冬季的温度,甚至有时候比北极圈内还要寒冷。
  东西伯利亚的冷风呼啸, 宋郁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
  “你跟他说,我再加五万卢布,问他去不去。”她对俄罗斯翻译说。
  宋郁请的俄罗斯翻译是一个金发很漂亮的年轻姑娘,名字叫莉娜,在中国读过三年的大学。
  莉娜闻言, 愣了愣,对着租车行老板比了个手势, 用俄语沟通, 转述了宋郁开出的高价。
  租车行老板身形高大魁梧, 挺着大大的啤酒肚,听到五万卢布时, 犹豫了一瞬,又迅速摆摆手,用俄语急促地拒绝。
  “给再多的钱他也不去。”莉娜翻译给宋郁。
  她无奈地耸肩,“不会有人愿意在这个时候进奥伊米亚康。”
  “太冷了。”
  奥伊米亚康被称为北半球的极寒之地, 历史最低气温达到了-71度,冬季平均温度也到了-50度。
  再加上距离雅库茨克八百公里,路途中还要穿越一条非常危险的公路。
  “科雷马公路, 被称作世界十大危险公路,其中有六百公里是无人区。”莉娜解释道。
  她扭头看向宋郁,希望能够打消她的念头:“要不还是算了吧, 我们已经问了所有的车行了。”
  他们找的车行, 提供租售车辆和提供司机的服务, 所有人听说宋郁要去的地方是奥伊米亚康, 都立刻拒绝了。
  宋郁双手插进外套的口袋里,抿了抿唇,思索片刻:“那我自己开车去。”
  “你问他推荐一辆耐低温的车。”
  莉娜迟疑片刻,翻译给了车行老板。
  车行老板听闻,一脸不置信地看向宋郁。
  不过有生意不做白不做,他转身领着她们去看车。
  在极寒的环境里,普通的汽车发动机根本没有办法启动,最后车行老板给她挑了一辆俄罗斯产的UAZ吉普车。
  车行老板站在吉普车前,拍了拍车前盖,叽里呱啦介绍了一大堆。
  莉娜也跟不上他关于车子性能的各种专业词汇解释,只记得其中一个信息。
  “上个月刚有人提了一辆UAZ吉普。”她翻译说,“这辆是车行里的最后一辆了,虽然是二手的,但是质检保证没问题。”
  宋郁绕着吉普车转了一圈,本来就是只开一趟来回,能开就行,没什么可挑的,她朝莉娜点点头:“就这辆吧。”
  莉娜转身用俄语和老板交谈,还很努力地讲了个价。
  -
  第二天,雅库茨克下起了雪。
  宋郁计划天不亮就开车出发,莉娜为她准备很多路上吃的食物,还有一个不锈钢保温壶,里面装了满满的热水。
  临出发前,莉娜欲言又止,试图劝她别去了。
  “等到温度暖和一些再去也不晚,我以前接待过国外的科考队,他们都是春夏才会进奥伊米亚康。”
  停在路边的黑色吉普车宛若一个庞然巨兽,车身线条硬朗彪悍,充分体现了战斗民族的特色。
  宋郁拉开车门,跃了进去,伸手系好安全带。
  她的手肘撑在窗檐,探出半个身子,笑了笑:“晚了我怕来不及。”
  宋郁将脑袋架着的墨镜撑回到鼻梁上,两手搭在方向盘上:“走了。”
  吉普车发动机的声音很大,轰隆轰隆,一头扎进了大雪里。
  -
  从雅库茨克出发,宋郁一路往东开。
  以前她看过俄罗斯的影视作品,只知道西伯利亚荒凉寒冷,但真正穿越这片土地,大雪覆盖冻土,才真正领悟到,在这样的环境里生存,的确需要钢铁的意志。
  随着越往东开,气温明显越来越低,因为温度过低,车内的暖气已经不制暖了,所幸车后排还生了一个火炉,是莉娜给她放的。
  这是莉娜之前作为翻译,跟随别国考察队去奥伊米亚康时学到的,住在那里的雅库特人,车里都会备上暖炉。
  白天日照时间很短,宋郁感觉没亮几个小时,天就又黑了。
  一路上,她就没看见过几辆车,上到科雷马公路以后,车就更少了。
  只能看见在路边被开翻了的一辆面包车,整个车头被埋进厚厚的雪里,就那么被抛弃在那里,谁也不想在这样冰封雪地里去救援一辆车。
  宋郁虽然坐在车里,但温度依然很低,哈出来的气都是白色的,侧边窗户没有暖风吹,起了一层薄薄的冰凌。
  前方被车灯打亮的路,在雾气之中,透着灰蓝色的冷寂。
  道路两旁时不时能看见十字架式的墓碑。
  出发前宋郁听莉娜提起过,当年为了修筑这条公路,死了很多的人。
  全长六百公里的科雷马公路,每一公里下方,都埋了很多的尸骨。
  宋郁握住方向盘的手紧了紧,食指指尖轻敲,节奏有些急促焦躁。
  她余光瞥一眼手表,已经晚上七点了,没多久应该就能到达奥伊米亚康。
  只不过连着开了好几个小时的车,宋郁整个人非常疲惫,不断地打哈欠,上下眼皮直打架。
  怕自己和刚才看到的那辆报废面包车一样的命运,她打开双闪,找了一块平地,停车休息。
  宋郁没把车的火熄了,这里天气太冷,一旦车熄了火,就再也打不着了。
  她从放在副驾驶的包里翻出带来的相机,因为温度太低的缘故,电量掉得很快,出门时明明充满的电,这会儿只剩下一格电。
  停车的位置不远处,立着白色的十字架,在无人的苍茫冰雪大地里,显得格外醒目。
  这一路上,宋郁数下来,总共有六十七个墓碑,那些还是运气好的,剩下更多人,是籍籍无名的死去。
  她靠在椅背里,给自己倒了杯水,莉娜给的保温壶里的水已经不热了。
  休息的差不多了,宋郁拿起相机,拉开车门跳下车。
  室外的温度果然冷得刺骨,甚至连呼吸都是生疼生疼的,宋郁就连在北极也没感受过那么冷的环境。
  她匆匆拍了几张十字架和科雷马公路的照片,就赶紧跑回了车上。
  车门“啪”得一下关上,车顶上的积雪哗啦啦落了一地。
  宋郁把相机往副驾一丢,手放在车钥匙上,拧了拧发动机。
  发动机发出一声不正常的闷响,随即熄了火。
  她皱了皱眉,又试了几次,结果发动机怎么也打不起来。
  宋郁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脏话,小声嘟囔:“不会那么倒霉吧。”
  她打了十几分钟的火,每次都以失败而告终。
  偌大的吉普车,宛如一只执拗的巨兽,赖在了这里,怎么也不肯再次启动出发。
  吉普车打不着火,随着时间的推移,车体的温度越来越低,再次打着火的可能性会变得更小。
  明明周遭环境寒冷,宋郁却急得出了一后背的汗。
  在零下五六十度的环境里,车内气温骤降,宋郁已经冻得哆嗦,手和脚都没了知觉,只是不断机械地在尝试打火。
  不知道多少次尝试之后,宋郁一拳头敲在了方向盘上,鸣笛声在死寂的科雷马公路上显得格外突兀。
  她靠在椅背上,抬手挡在脸上,余光瞥见车后排的暖炉。
  暖炉也扛不住这样的低温,渐渐熄灭。
  宋郁翻出手机,打了一通求救电话。
  接电话的工作人员只会说俄语,温温吞吞的,宋郁和他沟通了许久,才勉强让对方知道了自己目前的位置和状况。
  对方回复了一大段的内容,宋郁一句也听不懂,直到挂了电话,她也不知道救援到底什么时候能到。
  西伯利亚的狂风呼啸,巨大的吉普车在这片土地上,显得微不足道,渺小而易碎,仿佛随时都有可能被吹倒。
  宋郁冷得上下牙齿打颤,从副驾扯过毛毯盖在身上,但一点用也没有。
  她双脚直接踩在座椅上,蜷缩起来,将被子裹住全身,羽绒服的帽子压住脑袋,整个人缩成一团,尽量不动弹。
  她时不时地去看手表,秒针咔哒咔哒的声音,催得人难耐。
  宋郁只感觉到自己浑身的热量在不断地流失,金属车身笼罩住她,像极了一具棺木。
  恐惧包围住她。
  她望着远处的公路,笔直而看不到尽头,烟雾缭绕之下,还真像是它的别称,幽灵公路。
  宋郁觉得眼皮越来越沉,明明知道不能睡,但还是抵不过席卷而来的困意。
  她最后挣扎着,眨了眨眼睛。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错了,眼前忽然出现了一道光,透过车前窗,射了进来。
  黄色的光芒刺眼晃目。
  她眯了眯眸子,看见了远处徐徐开来的白色吉普车。
  车上走下来一个男人,身形挺拔修长,在灼目的光线里,看不清脸,只能看见一个轮廓。
  仿佛是救世的神降临
  感觉到车门被人从外面拉开,更加刺骨的寒意涌了进来。
  宋郁身体已经完全不抖了,仿佛失去陆直觉,就连血液也不流动了,像是冻成了一块冰。
  男人右手搭在车顶上,薄唇轻轻抿着,眉心微皱,好像有些不耐烦,不知道是不是见惯了搁浅在幽灵路上的旅客。
  他用英语说了一句:“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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