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味道
七月---我又迎来了这变态的季节，两次高考场景一样，只不过是立场不同。第一次，我幸灾乐祸的当了个旁观者，而这一次我亲历亲为成了被关注者，成败与否，真是无暇顾及，唯心的把一切都交托给了命运。满心期盼的只是那自由的来临，苦苦展望的只是那解放的曙光。要知道这镜子里的天然墨镜，我都戴了好久了，实在是想不起来上次睡懒觉是什么时候的事儿了，久的好象从来就没睡过一样。自从我妈贴身监控开始，我每天是起早贪黑，熬的是人型憔悴，连饭都吃的比以往少。真是生在红旗下，活在解放前，四个字概括---苦不堪言。还真不如给我杆枪上战场去戳死几个小日本鬼子来的痛快，也许会战死沙场，但那也是荣耀和骄傲，总好过我熬死在书本里。
看来我可能是抑郁了，还有一个小时考试，我这是想的什么乱七八糟呢！！！
“小满，你好了没有，别迟到了，你这孩子在屋里磨蹭什么呢？”，是我妈，也许今天参加考试该是她而不是我，看着她通红的眼睛就知道肯定是一夜都没睡塌实，又早早起来给我们准备这一桌子的早餐，家里两个考生，真是熬坏了俺娘。这个被叫做高考的游戏还真是残忍，规则变态不说，连结果都是变态的，只允许赢，一但输了，所波及的范围极广，不光是自己的前途，更难面对的还是家人的失望和焦虑。周总理曾豪言壮语的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而生在这个幸福无忧年代的我们呢，可能只是为了自己美好的“钱”途而读书，而对于像我这样胸无大志还算有那么一丁点良心的一小撮人来说，读书也许只是为了安抚辛苦的父母。直到今天，我都在不断尝试去回忆在学校里学的东西，而除了空白还是空白，空白----我的天哪，在这么重要的时刻我的头脑居然是空白的。
学校大门口此时已经是人山人海了，家长们手里拎的大包小包，瓶瓶罐罐，拉着自己的孩子千叮咛万嘱咐的，场面壮观。我妈请了三天的假，就连我爸她也没放过。妈从包里拿出了给我们准备好的冰镇矿泉水和毛巾，又把我们的证件检查了一翻，说了很多，我一句也听不见，只觉得是耳膜嗡嗡作响，最后是小溢把我拉进考场按在座位上的，就这样我神游般的度过了人生中决定命运的三天。
考完试的次日，本想着要睡到死，结果早早的就眼睛瞪着天花板，人就是犯贱，能睡的时候反而倒睡不着了，不过胃口却是恢复了以往的状态。
为了庆祝老米家完成了个巨大工程，大家开始张罗出游，爸单位里组织外出可以携带家属，老妈为了我们辛苦了好多年了，难得有机会可以放松一下。而爷呢也计划带我和小溢去姑奶家散散心，就这样我们分成了两组各自行动。姑奶家住在离这儿有4个小时车程的郊区，爸从他朋友那给我们借来了辆面包车。
车居然是小溢去开回来的，这小子什么时候学会的开车，我怎么都不知道呢！弄的我在这个家里象个外人。
我懒洋洋的趴在阳台上看着楼下的小溢擦车，爷在摆弄着他的那些花草。
“爷，这车应该不是你开吧？”，我爷只会晕车，哪会开车。
“那还用说，要是马车，我倒是没问题，嘿嘿”，爷又笑的假牙乱颤，自从他装上那假牙，是换来换去，换到最后还是不得劲，于是没事就用舌头往外拱，久而久之假牙就松动了，有事没事的牙挂不住总往外跑，尤其是激动的时候经常是“满地找牙”。
“那就是那小子开啦？。。。。您敢坐吗？放心吗？”，我从阳台挪到了长椅上，大家都是怎么想的呢？居然把我和爷的生命就这样轻易交托给一个毛都没褪完的小子，还是爸同意给借的车，爷还是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妈更是什么都不过问？这都是怎么了啊！
“呵呵，没事，人家小溢都拿到驾照了，你放心吧，那小子一向都不会做没把握的事，他既然说能开，那肯定是没问题”
“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在说了我们为什么非得开车去，那么多公共客车，既便宜又安全的，干嘛非让他开车呢？”
“去你姑奶家的那条路，沿途风光不错，自己开车方便，一路可以走走停停的下车玩玩，再说还想给你姑奶家带些东西过去，有车可以多带些嘛”
“反正，要是他开车，我说死也不去，您也别去，没那个必要用生命去证明他的能力”，我起身走向客厅。
“那。。我就和小溢去了，你妈和你爸去旅游，你一个人在家可没人给你做饭”，这个可恶的老头，居然威胁我，你疼外孙子总得分分是什么事儿，总得有个节制吧，非得拽着你孙女去陪命，真是没天理了。
“不去，我就是不去”，我一头栽进沙发，打开了电视，不想理那个偏心的老头。我可是刚高考完，才尝到自由的滋味，才满心欢喜的开始品味我的人生，我的未来，有多少美事排队等着我去享受呢，我可犯不上去冒那个险，我啊，宁愿饿死在家里，我也不------去。
“天涯呀海角。。。。觅呀觅知音。。。。小妹妹唱歌郎奏琴。。。。郎呀咱们俩是一条心。。。。爱呀爱呀郎呀。。。。咱们俩是一条心”，车里的音响放着爷的最爱---周璇的《天涯歌女》，才听了不到两遍，他就在后座睡着了，我爷晕车，所以一上车就必须得睡觉，不过他也真能睡的塌实。昨天晚上我找出了所有可以护身的首饰，什么玉观音呀，佛珠呀，还有十字架水晶藏银什么的胡乱的带了个遍，寻求各方神灵保佑，结果可想而知，笑掉大家的大门牙，小溢还说我象个异教徒，无所谓，我要的是命又不是脸。
没错，我---就是个没出息的人，到最后还是跟着出来了，因为想来想去还是觉得饿死会比较痛苦，结果又是被那公孙俩好一顿笑话。那个老头在怎么偏心，我还是忍不住自己的孝心，一上车就抢着坐上了最危险的座位----副驾驶，要知道这可是警卫员坐的位置，我可让那老头享受了司令的安全待遇，没办法，谁让那是俺亲爷呢。
我又紧张的摸了摸安全带看系好了没有，捏了捏有些发酸的脖子，这一路我是左顾右盼，前后张望，车的每次转弯，我的身子也不由的跟着使劲，尤其是错车时总感觉要刮到了，要碰到了，心想着完蛋了，可呼啸而过之后也倒平安无事，结果被小溢训了好多次，说我没事瞎叫唤害他紧张分心，这车坐的真是比走的还累。不过说真的小溢车开的比我想象中的要好，虽说没有老手开起来感觉圆滑，但倒不生涩，速度也稳健，反应也够快速灵敏，还真让人不知不觉中卸下了防备，不知道是路不平车太晃还是开始弄的精神过于紧张，我居然累的睡着了。
在醒时，是被小溢叫醒的，我以为到地方了，结果是中途休息。车停在山路旁，路旁有个斜坡，往下走是条清澈见底的小溪，溪水清凉，清清的映着水中的小石头和那些穿梭在石间的小鱼，拨弄着水花，空气间有股清新的味道，抬头望去是一座一座的山，有光秃秃的，也有绿幽幽的，反正是一座连着一座，缠绵不断的延到天际，突然兴起想要马上上路，去一览那群山后面的世界。
等在次出发时，心情轻松了很多，一切“不安”因素都抛在了脑后，摇下车窗，任风扶面，任景同游，这时才发现坐车睡觉真是种浪费，这得让多少风景与你擦身而过啊，就连此时的《天涯歌女》听起来都很有味道了。
绕过盘旋的山路，进入笔直的大路，车子终于缓缓的驶进了村庄，迎面而来的是臭臭的牛粪味，但是它混杂在清新的空气里，也没有让人过于反感，而这才是真正的农家味道。放眼望去，是一家家修的整齐的农家小院，整齐的围墙，整齐的小楼，整齐的田地，让我不由得发出一阵感慨---“这小房子盖的真齐呀！”
“大姐，房子不齐不就塌了吗，不齐的那是猪圈”，这旁边突然飞出来的“铁饼”把我即将兴奋愉悦的细胞砸了个半死，真是个煞风景的人，怎么就不能顺着我，配合我一次呢？
车前方不远处站着三个人，外人都看的出来是亲兄弟，活象一个人的不同年龄段，老中青三个阶段，那是姑奶的三个儿子，我的三个叔叔，大伯是地地道道的农民，二叔的书读的不少还上过农业大学，现在是村里的农业顾问，自己还有试验田，研究一些什么绿色种植之类的，老叔在矿山，这几年做了不少买卖挣了些钱，富裕的盖起了小楼。反正三个儿子都守在父母身旁，落地生根。他们之中老叔最长见，他每次去市区的时候总是给我们带不少农产，我爷最喜欢他了，因为他比较能喝，凡是与酒有关的，俺爷都钟意。
“小溢，开车来的啊。。。不错啊。。。小伙子长大了。。。舅，身体还好吧？。。。小满，来跟大伯贴个脸儿。。。”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互相寒暄，我被大伯逮了个正着，两只大手牢牢的箍住了我的头，用他那一脸硬硬的胡茬子，在我脸上一顿乱扎，这是从小他表达喜欢我的方式，都多大了还来这套，戳的我满脸生疼，唉，就是长的在大，在他们眼里也永远是个孩子。
跟着老叔的车，我们开进了姑奶家的小院，这是一所别致的小院，说它别致，是因为有别与其他农家的不同，带了点高雅带了点浪漫而又不失纯朴。爷爷的爷爷是地主，是那时城镇中响当的大户，姑奶从小上的是私塾，喝过不少墨水，而姑爷那时是家里的长工，他们之间是典型的小姐和长工间的爱情，虽然家人多番反对可最后姑奶还是选择了姑爷，放弃了优越的生活，留在了这片富饶而幸福的土地上开花结果，日子倒是过的美满幸福。仔细想想我都好几年没见过姑奶了，上次来姑奶家还是小时侯，自从上了学，除了书本以外，感觉与什么都脱节了。
一进院就飘来了一阵饭菜的香气，门口站着翘首相盼的姑奶和姑爷，岁月虽说留下了些痕迹，但两位老人还十分的硬朗有精神，有一种不一样的健康。听到车声，从屋里又出来了大大小小的一群人，大娘，二婶和老婶，还有那些哥哥姐姐弟弟妹妹的，居然还添了几个侄女外甥，弄的我是眼花缭乱，大家热情的拥我们进屋。真是前脚下车，后脚上桌，大大的客厅里，放了三张大桌子，这饭啊，还是人多热闹吃的香。一顿酒足饭饱后，他们大人开始闲聊话家常，我吃的太撑，于是就去院中溜达一下。
这是家三层小搂，姑奶和老叔住在一起，大伯和二叔的房子也离的不远。小楼的玻璃被擦的亮亮的，门梁上挂满了火红的辣椒，院子里也打扫的干干净净。右手边是个栅栏，里面养了几只鸡，被姑奶喂的看起来走路都费劲，院子的左边是个块园地，以葡萄架为棚，种了些简单的蔬菜，青青绿绿的叫不出名字，紧挨着的是一小片花圃，姑奶和爷一样也是爱花之人。一群大大小小的孩子们屋里屋外的跑来跑去，满院子的追逐嬉戏，到处都是声音，美好的声音，幸福的声音，愉悦的声音。没有城市的“铜墙铁壁”，群楼高筑，家与家只邻着低矮的隔断，随时都可以找邻居聊天，老婶正和隔壁的奶奶聊的火热，还送给了她一大盆包好的包子。在这里你才会感觉得到人与人之间居然可以如此亲近，就连星空都格外的耀眼，到今天我才发现原来天上的星星有那么多。
一直聊到深夜，大家才不舍的散去，突然觉得真的是有些累了，老叔给我们准备好了床，可爷非要拉着我和小溢跟他住火炕，说让我们体验一下什么是真正的“床”，还说大炕通铺的住着舒服。
“小溢，你挨着你姐吧！”，爷笑嘻嘻的说。
“为什么？？！！”我和小溢异口同声。
“呵呵，你姐晚上睡觉不老实愿意打把势，我这身老骨头可招架不住，你年轻能扛住，行了！！就这么定了啊？”，说完就把小溢推了过来，自顾自的倒下睡觉了。
我白了一眼身边的小溢，不情愿的躺下，心想着今晚非踢死你不可。掏出手纸卷成团塞进鼻孔，这一股薄荷味呀，今天晚上做梦非梦到刷一晚上牙不可。
第二天清早，公鸡报晓，清爽的起床，昨天夜里睡的还是挺舒服的，在看看身边已经起来的小溢却是满脸的倦容，直跟爷诉苦说今天晚上能不能跟他换换，呵呵，真是畅快。
吃过了早饭，老叔已经备好了车，车里坐着老叔的那两个可爱调皮的小鬼，12岁的大女儿宁夏，8岁的小儿子初冬。就这样我们大大小小六个人在车厢中愉快的开始了这一天的行程。先是上山，采榛子，打兔子，又是下河摸鱼，游泳，从山上一直玩到水里，饿了就支个火堆烤兔子烤鱼，渴了有清凉甜美的溪水，最后老叔又弄了一条船，让我们一览了那附近的湖光山色。
直玩到天黑我们才进家门，还没等站稳脚就被大伯接去他家，大开宴席，菜肴丰盛不说，饭后还一顿瓜果梨桃的使劲招待，这一天可真是从早玩到晚，从早吃到晚，压根就没给胃机会去消化，害我走起路来都象只螃蟹。挺着圆滚滚的肚子，我在炕上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此时的爷已经是鼾声大起了，今天晚上他喝的很开心，大伯家自己酿的米酒，醇香醇香的，我也来了一盅，但没贪杯，因为好吃的太多，肚子空间太小。目光不自觉的扫过身边的小溢，他也没睡，正痴痴的望着窗外，月光散在他的脸上，照着他长长的睫毛，他的睫毛真是好长啊，唉，可惜了，一个男生睫毛长的那么好看有什么用呢，长他身上可真是种浪费！！
“你大半夜不睡觉看我干什么？”，这家伙突然间冒出一句，吓了我一跳。
“臭美，谁看你了”，我赶紧收回目光，平躺过去。
“睡不着？？”
“恩，知道还问！”
“是吃多了撑的吧？”
“谁说的？才不是”
“看看你自己的肚子吧，“谁说的”，哼，还真能死撑！”小溢侧过身，凑了过来，用手指戳了戳我撑的要暴的肚子，“你肚子那么沉这样平躺着不会压的自己上不来气吗？”，说完又戳了几下。
“我乐意”，顺势打开了他的手。
“出去走走吧，消化消化，我真怕你晚上睡睡觉会吐我一身”，说着起了身，下了地，连拖带拽的把我弄下了炕。
农村的夜晚风很清凉，月亮高高的挂着，明亮的照着大地的寂静，天空中布满了繁星，挤的好象随时都会掉下来几颗，周围是一种详和的宁静，宁静的好象这世界只剩下了美好和纯真，我以前总觉得黑夜是恐怖的丑陋的，可是这里的夜晚却美丽的如此温柔。
院子里的灯照得地上很亮，还能清楚的看到孩子们画的跳格子。
“来吧，玩玩这个，这是小时候你唯一和我玩过的游戏”，说着小溢拿起个小沙口袋，指了指地上。
“夸张，天知道，你可是我带大的，说的好象我从来就不理你一样，拿来”，我接过沙口袋，1，2，3格的跳了起来，好久都没完过了，几乎忘了规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