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根烟抽完了。
脚边有人路过凑近看你的行当,我站起来立在一边。十年后的男人活的潇洒肆意,还是当年的样子。
“能算财运不?”那人问。
“看您印堂发亮,几日内必有好运。”你挑眉,“今儿哥们高兴,这一卦不要钱。”
我看着你在一旁把那人说的乐成了花,等男人走后我问你是真是假。你看了我一会儿,又是那样放荡不羁的笑。
“佛曰不可说。”
我:“……”
太阳慢慢落山,娘娘庙要关门了。我看到周边的人收起了摊子,打招呼就要走。你又摸出一根烟,忽然看我。
“要算一卦吗?”你问。
我看着你的眼睛说不出话,昨天被上司训回家又冷战各种不尽人意全涌了出来。可那时候我才明白,这才是世界原本的样子。
十年前我忘了问你当初为什么要见我。
你一直没有回答,或许在那段年少的记忆长河里,我们都在互相走远。我们各自有梦想有追求,你渴望自由我但求安稳。
我们从互相连接的奥运五环变成了毫无交集的同心圈。
“不了。”我说,“我挺好的。”
○9
分手后我慢慢走远,前头路口我回头了。
你弯着腰在收拾,你把东西都揽进一个黑色大包,然后起身拍了拍包上的土直接甩在肩上,反方向大步流星走开。
太阳跟在你后面。
年少的时候我们欢聚一堂,各怀理想。一起去远方的路上,少不了两三老友,一夜长话,几杯陈酒。后来长大了,所有的情不自禁都是情非得已,哭到嘴边也成了笑。
兜里的手机这时候响了。
“什么时候回来?”沈严问,“我做了你最爱吃的糖醋排骨。”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笑说:“路上呢。”
天边的晚霞一波又一波,我抬头去看,那是北京一个难得的晴天。远方有轰隆声穿插着耳边的风拂过来,我弯起嘴角向家里走去。
飞机飞远了。
第3章 他是一条河
我第一次“认识”顾晗是在一个学习群里,有个女生问他:“学长,新闻学院去年复试线多少?”当时的我有那么一惊,这名儿听着像女孩子——学长?!
然后他很快回了句:“383。”
我仔细的揣摩着他说这话时的语气还有表情和动作,像研究托尔斯泰的小说一样。好吧我承认因为他的名字心底不可抑制的动了下,就像很多女孩子是声控手控那样儿的感觉。
他是群主,话少很忙。
我每次在复习的筋疲力尽的时候上□□爬楼看消息,大多数都是其他管理员回复学弟学妹各种没什么意义的问题,鲜少看到他在线。有一天傍晚下起了瓢泼大雨,我当时坐在窗前闻雨听声懒得再去食堂吃饭。
群里这会儿似乎还挺热闹。
我百无聊赖的翻了几下便退了出去,过了会儿没意思又爬上去看,很多人都散了去吃饭了,只剩下一两个在说话。一个女生问新闻报道如何体现人文关怀,群里静悄悄的没人回答她。
他忽然出现,说了本书的名字和页码。
那个女生激动了发了个“谢谢学长!!!”后面还加了个一连串特别少女心的表情,似乎还有些意犹未尽又问他:“学长吃饭了吗?”
他回:“准备去。”
我一副局外人的样子看着,他说完这三个字便下了。因为后头那个女生又说了句“我还在背施拉姆(附带可怜兮兮的一个表情)”他没再回,我隔着屏幕淡淡的笑了一下。
再一次听到他的消息是一个朋友那里。
或许是下意识的就竖起耳朵,朋友的朋友笑谈“那家伙啊,坏着呢”。我通过很多渠道找到了他的微博,知道他喜欢新垣结衣,女朋友大都有几分相似。
真的很奇怪。
你没有见过他仅仅是因为一个名字和一些若有似无的消息便开始留意,哪怕他不修边幅浪里白条一个,是陌生人。
读书的时候看过劳伦斯妻子写的回忆录。
她在劳伦斯去世后回忆他,开篇就写自己是个衬衣已经解开了的女人。当年劳伦斯对她算是一见钟情,很直接的说:“他(她丈夫)不了解你。”
后来他们俩就私奔了,直到劳伦斯去世。
事实上我不知道怎么样算是三观很正,当年看北京遇上西雅图也是彻底刷新了对小三的认识,更多了一些理解在里面。
于是我所认识到的爱情观慢慢在发生变化。
后来我又看过一个帖子,一个女生问:“他有女朋友怎么办。”有人回:“先和他们保持距离,然后努力让自己变得更优秀,同时关注他们的现状,静待时机。”
毕业那年的春天我去了趟南京。
朋友以专业第一名的成绩去参加复试,我当时站在教学楼外等她,那时候有一种特别亲近的感觉。
因为这是他的研究生学校。
我仰头看着这里的一草一木,刻意让自己感怀命运这玩意儿。朋友出来的时候告诉我复试有一个题目是问反转舆论,我正要说话身后走过去两个高俊挺拔的男生。
一个说:“我听说金童玉女分手了。”
“是吗。”那人风轻云淡撂了一句,“关我什么事儿。”
我从他们身上收回视线却听一个声音又道“顾晗你就装吧,谁不知道你喜欢……”随即怔了一下,朋友拉扯着我的袖子又问了一遍刚才的问题。
我看着他们走远,慢慢回她话。
不知道说话的这个人是不是他,但那个名字让我激动却又瞬间平静。因为新闻认识他这半年来总觉得满足,即使他偶尔上线说一两句话也感动的要命。
我从四面八方得到他的消息了解过他。
或许至今我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样儿的人。但在那段时光里他让我想要变得更美好使我感恩,然后发誓要做个有理想的人一直善良永远不说伤人的话。
于是明白从今往后开口带笑认真过日子。
四月底的那个晌午天气好极了,我和朋友沿着大学路往外走。她在身边啰哩叭嗦一大堆我什么都没有听到,只是盯着前方那些叫不出来名字的绿树瞧着,眼睛里有一种迷茫的自由。
第4章 我和顾晗的24件小事(一)
前言:
《我和顾晗的24件小事》有一个前传是他们认识之前的事情,也就是上一个故事《他是一条河》。以此,为言。
【一】
二○一二年的夏天我毕业了,六月底答辩结束将所有铺盖都寄到了南京然后买了一张火车卧铺就那么走了。我坐在窗前望着这座念了四年大学的城市,后来很久才怀念和难忘起来只可惜当时并没有那么多感慨。
到南京的时候朋友已经等在出站口。
我那会儿心底说不出来什么感觉,只是想着我将要在这里开始准备研究生二战了。夜里的公交车还留有零星的几个座位,车水马龙的街道莫名的亲切起来。
“给阿姨报平安了吗?”朋友问。
“刚到站打过电话了。”
“阿姨要是知道你是放弃校内调剂才来这儿的你就完蛋了。”朋友‘唉’了一声叹气,“一声不吭就二战非得考这儿是怎么着?”
我看到路口的红绿灯,目光平静极了。
“嗯。”我慢慢说,“非得考这儿。”
大概半个多小时之后我们到了S大,学校对面的步行街一溜儿的小吃摊。我们先去找了家小店填肚子,朋友问我是吃过桥米线还是麻辣香锅。
“你地方租哪儿了。”铺子里学生不多,米线上来我先咬了一口鱼香豆腐才问她,“向阳吗?”
“采光挺好的。”朋友看着我说,“以后咱俩就要并肩作战了。”
朋友叫周晓光,西安人,性子直爽大大咧咧,今年复试差一分就被录取。成绩出来后二话不说连失败的时间都没有缓冲就过来学校对面租房子准备二战,她是我见过的最勇往直前的人。
我对她笑了一下,伸出手去。
“你好,战友。”
她也笑了,伸出手来握上我的。吃完饭我终于跟着她见到了我们的租屋,是在街道最里头的一家考研公寓的五楼。
房间不到三十平米大,一个月四百块。
有两张一米二的小床,两个小书桌,一个带洗澡喷头的两平米的洗手间,月光从窗户外渗了进来落在她早就帮我收拾干净整齐的我的奶黄色床单上。
“怎么样。”她探头问,“还满意吧?”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干得漂亮。”
当时已经是深夜十点半了,我折腾了一天也乏了拿了换洗衣服就去洗澡。虽然说环境简陋了些但我已经很满足,简单的洗了下就出来了。
她盘着腿坐在床上正在看外国新闻传播史。
“舒远。”她盯着书也没抬头便问,“最早提出‘出版自由’思想——”
我擦擦头发截了她的话:“约翰弥尔顿。”
“错。”她笑眯眯抬头,“我问的是时间。”
“……”我正要说好像是十七世纪,走廊外忽然传出了点动静。我将窗帘拉严实了,又去看门有没有反锁便听见外头有人一面用钥匙拧开门一面打电话。
那声音听着有些许低沉的样子。
我那时并没有太在意脱了鞋爬上床,周晓光抱着书又问了我一些名词解释。过了会儿隐约听见隔壁有一些水流的声音,这里隔音不太好都能听见那边人清嗓。
“舒远。”晓光关了灯,在黑夜里问我,“现在什么感觉?”
四周安静极了,我看着被月光染亮的窗子不答反问。
“空气自由新鲜。”她笑着说,“冲锋号要吹起来了。”
南京的第一个夜晚就这样平淡的过去了。
第二天早晨五点半闹钟就响了,我迷迷糊糊的翻了个身想继续睡。周晓光已经起床开始穿衣服,她抓过自己床上的娃娃就往我床上扔。
“韩舒远。”她低声,“起来了。”
我想起那句俗的掉渣的“每天叫醒你的不是闹钟而是梦想”便翻身跃起,五分钟洗漱好我们俩准备出发去图书馆自习。不知道是不是心里作怪,经过隔壁5○1的时候我下意识的侧头看了一眼那窗子。
“那男生每天回来很晚。”晓光也看了眼说,“好像就是S大的。”
我们俩慢慢下着台阶。
“那干吗不住学校?”
“S大十一点宵禁好吗。”她说,“我有一回还看见他带女生回来。”说完又补充,“不过那男生长得挺好看。”
终于下到一楼,我抬头看了一下走了。
【二】
后来那几天我的生活一直都特别平静,租屋食堂24小时图书馆三点一线不曾缺席。我利用上午和晚上复习专业课下午做英语真题,每一分钟都视若珍宝。
晓光说:“真想给你拍个照发朋友圈。”
我笑,她一连啧叹多励志啊。
那天我的对面刚好坐了一对情侣,当时正是下午阳光很好的时候,我低着头听见一些模糊的窸窣声。他们好像没有注意到我的目光,桌下两个人的手纠缠在一起。
我慢慢低下头,忽然想起他。
自从研究生复试结束他就消失了,我曾经不止一次的爬去群里看见过好多女生@顾晗,他却再也没有出现过。
最后一次在群里看见他是个偶然。
有女生问:“我要是考上了S大能赏脸出来吃顿饭吗学长?”
“学长有女朋友啊。”一个男生管理员蹦了出来玩笑道,“可以考虑一下我。”
我嘴角的笑意还未渲染开他出现了。
“考上再说。”语言干净利落。
我静静地坐在窗前仰望着图书馆外的蓝天,那时我并不知道这世界真的有冥冥中的缘分这回事儿。对面的情侣太阳还没下山就离开了,过了会儿又有别的人坐下来。
为了集中精力我开始翻译英语阅读。
大概十几分钟后有一个女声轻轻萦绕在耳边,我抬头一看是对面的女生问我借新闻词典。我没有说话直接将书推了过去又埋头,临走前她对我笑着道谢。
半个小时后周晓光拉我去吃晚饭。
我没有想到在食堂又遇见了,她背着时髦的包包对我说嗨。我真的并不是因为她漂亮才留意她,而是分别时擦肩而过她接了一个电话。
“知道了。”那声音里有些许撒娇的意味,旋即女生下巴一扬又道,“我告诉你啊顾晗三分钟一过你还没来我就走了。”
那边肯定在出声哄,因为她笑说:
“这还差不多。”
我那会儿确实心不在焉,心里做了一番斗争便和晓光说去洗手间然后跑出了食堂。于是隔着老远我就看见他走了过来,他穿着黑色短袖,脚上踩着一双人字拖,嘴里咬根烟,一只手放在牛仔裤的口袋里,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不修边幅。
他走近那个女生,低头说了句话。
从他漫不经心的表情来看,我感觉他说的一定是“没迟到吧?”。女生仰头一笑挽上他的胳膊红唇微动,他笑了声偏开头去。
我看着他们慢慢的走远了。
事实上那个瞬间我心底涌起的异样实在很微不足道,因为一个名字莫名其妙的对一个男生产生好感,而现在似乎下意识就肯定顾晗就是他。
晚上回去我和晓光聊起这件事。
“你不觉得我的感情很奇怪吗?”我问她。
“这都什么时代了韩舒远。”她摸摸我的头,“先不说你这种纯情小女生样儿,成年人对视一眼就知道对方想干什么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