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长生此话一出,建明帝只觉得脑子一阵炸响,跟着便有针扎一般密密麻麻的刺痛袭来,让他无暇分神细想。
忍不住双手抱头,蜷缩起身子,痛苦的捶打着太阳穴,口中哀嚎道:“去,去拿丹丸来,朕要丹丸!”
傅长生依言取来,伺候建明帝服下,却没有再提醒他,他这赖以生存的丹丸所剩无几了。
建明帝服下丹丸后,不过几息之间,脑中的刺痛便逐渐消退,他抱着脑袋的双手并未松开,两眼发直的看着虚空出,幽幽道:“带人去查,永安公主府和丞相府,不要惊动旁人。”
他能提起最后一句,说明建明帝还尚存理智,现在的大楚可以说风雨飘摇,摇摇欲坠,确实再也经不起打击了。
当天晚上,傅长生便带着出现在建明帝面前。
傅长生将一叠信件呈给建明帝,一边道:“启禀陛下,此人乃三殿下的侍宠,他曾亲眼所见三殿下与身穿龙鳞卫服制的人来往,以及容大人也曾深夜上门面见三殿下,这些信件分别是从丞相府及公主府搜出,信中言语令人心惊,请皇上过目。”
建明帝并不急着拆那一堆信件,反而盯着堂下抖若筛糠的李承松看了片刻,许久才道:“朕见过你,你是山西李家的儿子。”
容涣几月前突然带证据上书,参康王姜德慵,谋图他人财物,为一副永子,伙同山西知府污蔑山西李家偷盗国宝,害李家几十口人含冤入狱不说,还杀人灭口。
建明帝见证据确凿,便下令让容涣着手侦办,后来只远远看了一眼据说是有幸逃出来,却沦落到在永安公主府做侍宠的,李家唯一的那根独苗苗。
赫然便是眼前的李承松。
“好一个忘恩负义的东西,姜妁和容涣与你有大恩,你却要胡乱攀污他二人,你该当何罪!”
建明帝声音洪亮,话语中的威压让李承松抖得更厉害了,他来不及细想这为何与傅长生说好的不一样,脑子却转得飞快。
“回,回陛下的话,公主与丞相大人确实待草民恩重如山,可再大的恩情都比不过皇恩浩荡!”
“皇恩浩荡?”建明帝定定的看着堂下的人,咧着嘴笑得怪异:“在你家蒙难时,恐怕骂的是朕才对吧。”
李承松从不知原来当今天子如此喜怒无常,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应对,手下无意识的抠弄着地上的绒毯,口中喃喃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何况,何况草民家中已被平反,草民心中再无怨言。”
建明帝只冷笑连连,直言道:“说吧,你在公主府瞧见了什么。”
李承松垂着头,掷地有声道:“草民曾在无意之间翻看到公主与丞相大人之间的往来信件,信中言语放肆,还曾提及近来的灾情,也曾见过几位身穿赤色飞鱼服的大人星夜往公主府送来大笔银钱,与公主私下言语。”
“不过是飞鱼服,口说无凭,你又有何证据证明,那是龙鳞卫?”建明帝面无表情,看不出信还是不信。
“草民不知何为龙鳞卫,不过草民略通书画,已经将所见之人画了出来,请陛下过目,”李承松道。
傅长生紧接着便将一卷画呈给建明帝。
建明帝只略看了一眼,便知那画中人确实是龙鳞卫,甚至还能看出飞鱼服上精致的睚眦,是裴云渡。
这指向太过明显,建明帝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傅长生看着那画便暗道糟糕,裴云渡没疯的话,定然是不会穿着这身如此显眼的衣服招摇过市的,建明帝又不是傻子。
这李承松当真是个蠢货!
建明帝果然是不大相信的,片刻后便让傅长生将李承松带下去,随即,面色黑沉的拆开一封信,一目十行,紧接着像是不敢置信一般,翻来覆去的看,像是在确定这确实是姜妁和容涣的笔迹,确定后,又迅速拆开另外一封信。
一连拆了十来封信件,才停下来,抖着信纸,面上带着不可思议的冷笑:“她竟然想造反?她竟然要造反?”
一连重复了两遍,足见建明帝心中有多么震惊。
“朕明白了,容涣为何举荐她做钦差,可不是为了做亡命鸳鸯,是图谋民心,图谋朕的江山!”建明帝把几案拍得震天响:“她还真敢想,手里头有几个兵,便妄图效仿前朝圣帝,也不看看她几斤几两?一个野种,奸生子,也敢图谋大位?朕还没死呢!”
“傅长生,去把她给朕带回来,不论死活!”建明帝双眸红似滴血,咬紧的牙关咯咯直响,仿佛恨不得生啖其肉。
在傅长生领命退走时,建明帝却又叫住他,眼神阴狠:“不,一定要把她活着带回来,活着就行。”
那就是只要有口气便成了。
傅长生眼眸微闪,颔首应是。
待傅长生退出去,四下彻底安静下来,建明帝绷直的后背一软,无力的瘫倒在椅背上,心脏还因愤怒正在剧烈跳动,他却面若死灰。
这几日接二连三的打击,让他控制不住的衰老了许多,眼神也不大清明,昏黄中带着浑浊。
建明帝在龙椅上躺了许久,才坐起来,蹒跚着取来哨子,抵在唇上吹了几声,一个身穿赤色飞鱼服的龙鳞卫不知从何处闪身进来,跪在他面前。
“叩见陛下。”
建明帝缓缓喘息着,定定看了他许久,才哑声道:“让裴云渡回来见朕,速度!”
“是。”
门外的傅长生看着一闪而逝的赤色,厌烦道:“啧,真是难搞,他宁愿相信殿下谋反,也不信裴云渡会背叛他,真该将贪污赈灾银两的罪名一同扣在他们头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