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狐疑的盯着公主府的大门看,嘀咕道:“公主没给你好脸色,又不是我没给你好脸色……”
容涣一路骑马行至宫门,远远便见脸戴金色面罩的龙鳞卫首领等在宫门外。
乍然见到此人,容涣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他周身气势肃杀,整个人仿佛从一块温润圆滑的美玉,变成了出鞘的利剑。
容涣翻身下马,拉着马往里走,守门的阍人也不拦他,躬身朝他行了个礼,才伸手接过缰绳。
人前的裴云渡,向来不爱言语,只打量一眼容涣便转身,一手虚虚搭在腰间的绣春刀柄上,一边迈步往里走。
起初,裴云渡对容涣并没什么特殊的恶感,后来偶然得知他与姜妁纠缠不清,再见时,看向他的目光便忍不住带着挑剔的打量,奉命监察百官时,也会对容涣更为关照。
却不论裴云渡纠察得如何仔细,将容涣的身世翻了个底朝天,这个人仍旧是一张白纸,寻不见半丝污点。
可裴云渡总觉得他古怪,直到有一回瞧见容涣办案时,与他平时温润如玉相悖的模样,裴云渡才彻底明白他身上的违和感从何而来。
后来便总会忍不住去想,这样一个表里不一的人,姜妁到底看上他哪里。
好奇归好奇,裴云渡却不会拿这种事去问容涣,一路无言的领着他行至灯火通明的御书房外,伸手往里一指,也不管他看没看清,便径直跃上穹顶没了踪影。
容涣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裴云渡消失的地方在他视线盲区,他却能在不见分毫的情况下,微微别过头,将视线准确无误地落在那个拐角处。
御书房的大门缓缓打开,一道执着拂尘的修长人影,逆光站在门前。
“哟,容相可真是日理万机,深更半夜还在处理公务,连陛下宣召也得等你得空。”
容涣抬起头,眼神清冷,不咸不淡的说:“皇上派人来时,本官已经准备歇下,重新洗漱费了些时辰,毕竟本官不像傅厂督一般,得随时候着召见的。”
傅长生知道,容涣这是在笑他,哪怕爬得再高,也只是个伺候人的玩意儿。
他心思阴诡,看面上却仍旧笑盈盈的,仿佛并不在意容涣的话,侧开身道:“容相,请吧。”
容涣也没有非要与他一较高下的意思,抬脚往里走。
一进御书房的大门,便见坐在上首的建明帝满脸倦容,用一手抵着额头,闭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臣叩见皇上,皇上万福,”容涣撩开衣袍便要跪。
建明帝像是被他突然出声给惊醒一般,猛然睁开眼,眼中满是警惕,等看清是谁,才摆手道:“这里没有旁人,不必在乎那些虚礼,快起来吧。”
又吩咐一旁伺候的江盛给他赐座。
容涣从善如流的站起身,在太师椅上坐下,此时他的面色已然重回温润,看不出半丝异样,他缓声问道:“不知皇上星夜召臣前来有何要事?”
建明帝唉声叹气,单手抚额,摇头道:“朕如今真是焦头烂额,寻你来出出主意。”
容涣不动声色地打量他,只见建明帝眼珠昏黄,眼白处满是血丝,显然是自回宫以来这些时日都没怎么睡好。
“不知皇上有何难事,臣定竭尽全力,为皇上分忧。”
建明帝还没说话,江盛就端了碗茶水放在他面前,他端起来一饮而尽,才说道:“寻你来,便是想问问,容爱卿觉得谁能担得起这钦差之责?”
容涣一直用余光斜瞟着建明帝,亲眼见着建明帝边说话,面色逐渐从青白变为红润,就连他说话的声音,也从有些飘渺的虚弱,重归气势如虹。
“满朝文武大臣,忠君爱国之人不在少数,皇上可择其一。”
建明帝却连连摇头,对容涣这似是而非的话并不满意:“瞒报灾情,私吞赈灾银两,牵连的州府竟然达半数,那可是大半个楚国,此事牵连太大,这还只是明面上,朕甚至不敢想象暗地里到底藏着多少阴司,朕不瞒你说,不论派哪位大臣出去,朕都无法放心。”
“朕有时在想,不若微服私访算了,好歹也是朕亲眼所见。”
容涣佯作沉思,继而不赞同道:“依臣之愚见,皇上微服私访并非上上之策,众人皆知此事牵连众多,那时的动静闹得大,名单上的涉案州府必然已有所耳闻,他们竟然会想尽法子遮掩这一切,必要时恐怕会不惜一切代价,皇上乃万金之躯,如何能涉足如此危险之地?”
“是啊,”建明帝的唉叹一声接着一声,将台面上的几本奏折交给江盛:“你瞧瞧吧,已有好几个州府传了奏本回来,这里头写的什么东西朕不用看都知道!”
“他们竟然敢瞒报谎报,就必然做好了东窗事发的准备,所以朕才派你暗中调查,可你在暗中,总得有个人在明面上方便你行事,朕便是在头疼,这个任务交给谁才好。”
容涣接过江盛递来的奏折,拿在手里随意翻看。
片刻后,像是突然想起一般,开口问道:“想必皇上已经有所耳闻,京城附近受灾的州府,很早之前便有人放粮赈灾,”
建明帝狐疑地看着他,不知他为何答非所问,但也还是点头应道:“朕确实听说过此事,这几个州府也因此得以喘息,死伤人数也是最小。”
容涣含笑道:“陛下可曾派人去询问过,是何人行此善举?”
建明帝颔首,却带着惋惜道:“朕着人去问过,不论是灾民还是在粥篷日夜布施的下人,均无人知晓背后的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