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裙下臣——梨漾
时间:2022-07-18 07:24:09

  素律忙把夜里翻出来的短兔绒披风给她披上。

  姜妁拢紧披风,慢慢行至窗前,推开半阖的窗门,雨声越发清晰,绵细如针的雨丝落在水面上,画了一个又一个圈。

  她将手伸出窗外,细雨落在她的手心,开始还没什么感觉,等一阵秋风起便觉得冰冷刺骨。

  “洗漱吧,”姜妁握着满手冰凉,回身踱步走到妆奁前坐下。

  素律吩咐外头的侍女将梳洗的物件送进来,一边绞来帕子替姜妁净面,望着镜中虽然憔悴,却仍旧难掩绝色的姿容,轻声问道:“殿下今日可要用些脂粉?”

  姜妁抬手摸了摸眼下的青黑,只点点头,并没有说什么。

  白菀的衣冠冢,是后来姜妁被建明帝从冷宫接出来后,才偷偷立在京郊一片梅林里的,与她葬在一起的,还有姜妁未得名字的幼弟。

  今年的寒意似乎来得比往年更早一些,所以,才入秋,梅林里便开了好几簇红艳艳的三角梅,有的爬藤在腊梅树上,有的却自己长成了树。

  白菀的墓,说是墓,其实不过是一个光秃秃的土包罢了,连墓碑都没有,唯一比较显眼的,便是自这墓成那日起,没多久便在墓旁长出的一棵红梅。

  秋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个不停,姜妁被素律裹得严严实实,脚上还套了双鹿皮的小靴,头顶是宽敞的华盖,身侧是打着花苞的红梅树。

  姜妁默不作声的看着小厮将土堆刨平,一阵风吹过,那棵红梅树跟着‘沙沙’作响。

  她别开眼,看向身旁这一棵半人粗的梅树,姜妁抬手拂过树干,湿漉漉的,带着凉意。

  一晃快十年过去了,这棵树越长越大,每一年,姜妁来祭拜白菀时,它永远是一片白雪白梅中最灼眼的存在,红红火火的开着,带着蓬勃生机。

  耳边回响着镇国寺高僧的吟唱,梅树也跟着作响,两相结合,恰似梵音袅袅。

  “可惜带不走你,”姜妁仰望着整颗树,眼里沉着不舍。

  她以往来时,总喜欢碎碎念念的对着白菀的空坟说话,自是从不得回应,后来,这棵树长成,姜妁说一句话,它便被风吹得‘沙沙’响,活像是在和她说话一般。

  这棵红梅树,陪她走过了十年的冬,听她诉了十年的苦。

  姜妁的指尖点在树干上,轻扣了一下,带下一些碎屑,在指腹捻捻,留下一片黑黢黢的痕迹,在她白玉般的手上,显得有些碍眼。

  身旁又是一阵响动,姜妁从思绪中回过神,转头看过去,已然能瞧见金丝楠木的棺椁露在外面,墓上面也搭了棚子,棺木不会受半分水汽。

  僧人的诵经声一直未停,棺椁从金井里拉出来,被放置在一旁早已经准备好的四只金蟾上。

  “殿下。”

  突然,有一道温和的嗓音在姜妁身侧响起。

  姜妁转身看过去,来人身穿灰色僧衣,披着金红相间的袈裟,是住持迁坟事宜的镇国寺住持静渊。

  “怎么了?”姜妁问道。

  静渊双手合十,颔首道:“先妣的棺椁已经起出来,殿下可要开棺看看?”

  “不必了,”姜妁慢声道:“她也没留下什么东西,开来开去,省得什么也留不住。”

  “那小皇子的呢?”静渊又问道。

  他话音刚落,便有小厮捧着那不过一臂长的黑匣子走过来,停在姜妁面前。

  姜妁默不作声的看着面前着小木匣,这里面躺着的是她还未有名字的亲弟弟。

  他出生即死去,还未来得及看这个世界一眼。

  姜妁抬手抚过木匣,眼眸中尽是疼惜。

  十年了,这木匣比不上白菀那副金丝楠木的棺椁,已经有些腐败,交叠的裂纹清晰可见,仿佛再大力些便会化作齑粉。

  “本宫着人新打了一副小式檀木棺椁,开棺将他迁过去吧,”姜妁说着话,突然垂下头,半响才若无其事的看向别处。

  一旁的素律一直瞅着姜妁,眼见着她垂头时,有三两滴水珠滴落,这会儿瞧着她却像是无半分不妥,便疑心是不知何时凝聚的雨水。

  静渊应了一声,却并没有离开,他抬头望着生得格外高大粗壮的红梅树,莫名喟叹道:“殿下身上的杀伐气轻减了许多。”

  素律眉间一蹙,厉声呵道:“放肆!”

  姜妁抬手制止她,歪过头去打量静渊。

  这个和尚看上去年轻得很,也生得俊朗,眉目间却氤氲着慈悲像,与佛堂里的菩萨如出一辙,让人不敢生起半分亵渎的心思。

  偏偏,这个静渊已经当了五十年的镇国寺住持,据说他五十年是前便长这幅模样,如今还是这般样子,岁月不曾在他身上留下分毫痕迹,时间与他而言像是根本不存在一般。

  说起来,这不是姜妁头一回见静渊,第一面是前世登基之时,容涣请他来替姜妁祈福。

  静渊见姜妁第一眼,便是一句“陛下命中带煞,主屠戮,虽有帝王命格,却难以维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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