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娶金枝——逢场作妖
时间:2022-07-18 07:26:40

  哪怕,事先暗示她,让她有个心理准备,她都不会这么难过。
  这让她不禁怀疑,在承王的心中,自己是否远远没有那个位置来得重要,否则那样疼爱她的小皇叔,为何一点儿也没想过她的感受?
  她静静地望了承王许久,意图从他眼中看出一丝情绪,但什么都没有。
  她犹豫半晌,终究还是上了马车。
  一刻钟后,马车停在了承王府前。
  虞逸沉默地下了车,跟着承王进入府中。
  她一踏入厅内,承王府的仆从便将准备好的糕点果食端了上来,显然早就知道她会来。
  她无心用食,闷声道:“小皇叔想和我谈什么?”
  承王沉吟片刻,反问道:“逸儿,你是否想成为储君?”
  虞逸一愣,似是对承王不同以往的直白而震惊。
  毕竟,依照承王的性格,他从来不会把这种话问出口。
  他一向多想,又怕别人多想。
  察觉到虞逸的惊诧,承王笑道:“我们是一家人,有什么话不能说出口?更何况,都已经到了这种时候了。”
  虞逸默了默。
  过了片刻,她定定地望着承王,坚定地吐出两个字:“我想。”
  其实,她一直都是有野心的。
  她的母后,出身将门,生性好武,但因为所谓的闺训,不得不压抑喜好,变得温柔淑德。
  殷娇娇聪明颖慧,可成日只能与主母姨娘勾心斗角,让自己的天赋泯然于后宅之中。
  穆柔一身高强武艺,却因为女子之身,无法驰骋沙场,施展满腔抱负。
  世间多有不公,虞逸无法一一消除,可她做梦都想着,至少让女子也能够拥有选择前程的机会。
  可是,即便是她,也被困于其中。
  十岁那年,她便知道自己无法继承皇位。
  随着看到女子身上发生的不平事越多,无力感不断侵蚀着她。
  她只能凭着有限的能力,让自己变得更强一些,尽可能地去照顾那些孤苦飘零的姑娘。
  至于那至高无上的位置,她就连做梦都不敢奢想。
  然而,连楚出现了。
  他说他会帮助她,实现她的梦想。
  紧接着,所有的事情都在往好的一面发展,而她,也终于得到了父皇的认可。
  从前她逃避,是因为她知道自己无望,与其去争取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还不如彻底放手,至少,也能让她的小皇叔安心。
  但现在不同了,既然有了希望,她就不想再压抑自己。
  她想要和承王公平竞争。
  承王早有所料般,轻笑一声。
  随后,他目光深沉地看着虞逸,幽幽道:“逸儿,你不要太天真了,你真以为坐上那个位置,是一件很简单的事吗?你太单纯,朝廷上的事你能看透几分?就拿燕国公来说,他固然奸恶,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他为何这么大胆,在皇兄的眼皮子底下干那些勾当?”
  虞逸皱紧了眉头,“什么意思?”
  “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一切都是皇兄的授意?”
  虞逸一个激灵,不可置信地看向承王。
  她心中浮现起一个念头。
  而承王接下来的话,则证实了她的猜测。
  “皇兄登基后,许多支持原太子的大臣心怀鬼胎,不曾真正臣服于皇兄,可他们表面并无过错,至少,他们手脚干净,没留下什么把柄,于是,就需要一个‘奸臣’来除掉这些所谓的忠臣。”
  “内乱过后,改朝换代,国库亏空。赋税来得太慢,但提高赋税,又易引起百姓对朝廷的怨愤。所以,就需要一个‘奸臣’来充当恶人,卖些不重要的官职,再适当地贪污一些,敛财自然就快了。”
  “而要做这些,只凭一个人是难以做到的。所谓的结党营私,也不过是为了达成目的,而进行的必要步骤而已。”
  “我与燕国公政见不合,也不过是因为我知道,朝廷之中不可一方独大。唯有两股势力旗鼓相当,方能保证朝廷之平衡。我与燕国公,都是一心为朝廷,不,准确说应该是为了皇兄着想。”
  这些话涌入虞逸的耳中,让她全身僵硬,无法动弹。
  可承王并不打算就此放过她。
  “你与连楚两情相悦,而他的父亲却为你的父皇成为大岐最恶的奸臣,连家父子如今只是停职,但一切罪名都落实后,他们会如何?”
  从承王口中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像是细针,扎得虞逸的脑袋又痛又麻。
  她无力反驳,因为她知道,在这件事上,承王没有撒谎。
  若燕国公当真那样十恶不赦,以连楚那样的性子,他怎会接纳燕国公的人脉关系?
  所以,连楚的父亲,为了皇帝担下奸臣之名,而连楚为了支持她,使得整个连家陷入难境。
  想到这儿,她的脸上显出痛苦之色。
  承王就此止住了嘴。
  他看着虞逸脸上完全失去血色,形如傀儡,转身踉踉跄跄地离开。
  他没有阻止。
  因为他知道,他的目的已达到,而之后说再多,虞逸也听不进去了。
  看着虞逸的身影慢慢消失在视野之中,他的思绪不由回到他前往仇晔所住馆邸的那一日。
  那日,仇晔暗示他,若想成为储君,就必须除掉虞逸。
  他认真思考了仇晔所言,而后摇了摇头,“不能杀虞逸,至少不能在现在这种时候。虞逸一旦出事,所有人都会第一个怀疑到我头上。而且,她身边有暗卫,还有武艺高强的侍女,暗杀不可能成功。”
  仇晔:“那承王是有其他法子?”
  “除掉阻碍,不一定要取她性命。”承王目光幽深,“许是老了,连正仲因旧事对连楚这独子心怀愧疚,对他无求不应。连楚心仪逸儿,相当于连家一派全部支持逸儿。所以,我首先要拉下的,是连正仲。”
  仇晔笑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连正仲倒了,可那些靠他扶持上位的大臣呢?不仅要拉下他们,还要让公主彻底失去支持。”
  承王深思一番,很快,他就有了计划。
  若是虞逸不愿接受支持,那么无论连家如何努力,都是白搭。
  以他对虞逸的了解,一旦知道燕国公和连楚为了皇室做出的牺牲,定然不会厚着脸皮,再去享受连楚乃至连家给予她的支持。
  仇晔看着若有所思的承王,又道:“不过,最重要的还是你们皇帝陛下的心意。说不定,没有连正仲的支持,他依然会属意你的小侄女呢?你们皇帝陛下曾杀过不少兄弟,承王莫非真的以为,自己在皇帝心中的分量,能够比得过他女儿?而且即便皇帝定了你为皇储,谁又知道哪一日,他会不会改变主意呢?”
  承王皱紧了眉头,“你什么意思?”
  “夜长梦多,你必须尽快把权力握在手里。”仇晔眸中光线明暗不定,“而我和西瑜,会助你夺得皇位。”
  这话中暗含杀机。
  承王心头一震,而后,他眯了眯眼睛,“你要什么?”
  天下不会掉金子,仇晔必有所图。
  果然,下一刻仇晔就道:“我不信任你们皇帝,即便我还给你们宿城,你们皇帝也定不会放我回去。我的要求很简单,放我回西瑜,且宿城归我们。只要你能答应这两点,我西瑜将士会出手,替你解决掉麻烦,而你,将成为唯一的皇位继承者。”
  “你不信皇兄,却信得过我?”
  “相信。我们利益共存,若你反悔,西瑜便会把我们的合作公布天下,到时候,你的皇位也坐不稳。我想,承王应该知晓孰轻孰重。”
  ……
  这时候,一脚步声从厅后传来,打断了承王的回忆。
  他意识回笼,侧首看向那人。
  “按你们太子所说,计划继续进行。”
52
  距离燕国公府被封府调查过去了一个多月。
  虞逸派人询问, 听说,三司会审,已到了最后证据整理的阶段。
  而在调查结果出来之前, 九月十五日至。
  这天,乃大岐皇室祭天之日。
  自打承王封王后,皇帝素来是带他同去的, 但今年祭天,他还带上了虞逸。
  九月十五, 天未亮时,祭天队伍浩浩荡荡出发。
  皇室轿辇后头,跟着文武百官和侍卫官兵, 队伍漫长如同巨龙,一眼望去见不到底。
  祭祖在城外,路途遥遥,虞逸坐在辇上,全程无精打采。
  这段时日,她一直牵挂着燕国公府的事, 心始终被吊着。
  又因为得知了燕国公做出的牺牲, 她自觉愧对连家, 不曾再去探望连楚。
  当队伍经过燕国公府时,一路都安静如坐定一般的她, 才微微侧首张望。
  她眼中情绪复杂,但最后,还是化作一片迷茫。
  到达祭坛后, 虞逸和承王跟在皇帝后头, 按照礼官所言, 按序行事。
  迎神祭天、叩拜祖宗、进俎献礼……一套流程繁琐而又冗长。
  虞逸强打起精神, 让自己的思绪集中在眼前的事上,没让自己出错。
  祭礼结束时,已到未时。
  所有人都很疲累,因此,返程时的行速明显比出发时要慢上许多。
  秋风习习,带着凉意,吹落片片或红或黄的枫叶。
  一行人踏着满地的枫叶,发出清脆的轻响。
  虞逸颓然地坐在辇中,紧闭着双眼,神情比起来时还要紧绷。
  忽然,大道两边的树丛中发出簌簌的响声,即便在秋风的吹动下,这阵响声也格外明显。
  虞逸倏然睁眼。
  她目光扫向两边,林中有人影在攒动。
  很快,不少人都注意到了,原本井然有序的队伍变得慌乱起来。
  “有刺客!保护陛下!”
  随着一声高亢的喊声,侍卫们纷纷拔刀,同时,埋伏在两侧的刺客蹿出林子,将长队生生隔了开来,一分为二。
  虞逸和皇帝、承王被刺客包围在其中。
  皇帝皱眉,临危不惧,斥问道:“你们是何人!”
  刺客不说话,却是承王悠悠开了口:“西瑜贼子闯入大岐,欲劫持陛下。本王得到消息,特从本王管辖十三州中调动精锐将士,前来护驾。”
  “成霖,你……”皇帝因为惊讶,不自觉地唤出承王之名。
  承王不如以往的恭敬,根本不给皇帝说话的机会,声音拔高了几分,又继续往下道:“十三州距离皇城路途遥远,虽全速前进赶来救驾,但还是晚来一步。陛下与公主惨遭贼人毒手,命丧西瑜兵刀下!”
  这番话,承王说得沉痛而又悲伤。
  皇帝目光如刀,盯了他许久,才道:“成霖,你是要造反?”
  “怎么会是造反呢?”承王笑得和煦,与平日里一般无二,可言语间却透着阵阵阴气,“臣弟只是在为大岐清除阻碍而已,皇兄放心,皇兄走后,臣弟定不会辜负皇兄多年栽培养育之恩,大岐会在臣弟的手中迎来盛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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