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棯还有另一种叫法,因其腌制后的果肉皱缩,酷似一张人脸,便有人叫做“人面子”。
容娇倒是不喜欢这称呼,随着江尚宫一块叫银棯。
她这爱吃银棯的习惯,还是江尚宫给带出来的。
容娇小时候最黏人,一会儿看不见江尚宫便哭着要找。
采萤固然年少稳重,但也禁不住容娇可怜巴巴的哭求,每回都带了容娇过去。
次数多了,江尚宫便想了个法子,给采萤和容娇一人一罐银棯,想她的时候便含一粒。若是吃了五粒还不见她,就可以来找。
江尚宫彼时打算着:银棯耐吃,个头又大,孩子吃完一粒要不少的时间,吃了五粒再来找,便也不会打搅她的工作了。
谁想容娇和采萤便再也没在工作时间去找过江尚宫。
江尚宫心中颇为称奇,过了几天休息时才发现是为何——她们两个往往吃了一粒便不吃了。
不过采萤是因为懂事,吃了一粒就自觉停了手。
容娇却是觉得银棯太好吃,又有的酸有的甜,颇为有趣,便不舍得吃,往往在嘴巴里含上一粒,就能鼓鼓囊囊、快快乐乐地度过一个下午。
就像此刻,容娇鼓着半边小脸,咂摸着嘴中淡淡的梅花香气,心绪便转到了江尚宫和上林苑的梅花上。
唔,该到了收集梅花瓣的时候了。
往年这时候,都是她为姑姑收集一大篮子的花瓣,给姑姑萃取梅花香气用。
想到这,容娇密长的眼睫微微颤动了一下。
今年姑姑不愿意见自己,这篮子梅花花瓣,她便偷偷交给采萤姐姐,再叫采萤姐姐转交给江尚宫吧。
听不到姑姑的夸奖了……
容娇用舌头顶了顶小了一圈的梅花银棯,颇有些丧气的意味。
但很快,容娇又盘算了起来:这也到吃梅花汤饼、梅花肉脯的时候了。她一个个做起来,等姑姑病好了给姑姑尝,肯定也能听到姑姑的夸奖。
姑姑的病一定会赶快好起来的呀。
容娇正美滋滋想着,便有宫人跌跌撞撞进了御膳房,夹杂着小声的抱怨,一时间打破了御膳房热闹和气的氛围。
为首的正是主动去寿康宫收膳的小姜子。只见他手上端着收回的膳食盒子,衣领与面上却是有不少的油渍,垮着一边的肩膀,算得上是形容狼狈。
“这是咋了?不小心摔了盘子?”白芷连忙带人上去接过盒子,容娇和白芷一块儿接了干净的热水与毛巾过来。
“不提了不提了,我们这是倒霉遇上了太后娘娘发火的时候了。”小姜子一向迎人的笑脸不见了,难得露出几分丧气模样:“这得亏盛乳汤酪饼的是鎏金盘子,砸到肩膀不过疼些罢了。若是那瓷器盘子,估计我都得破相了。”
说到这,小姜子心里愈发不快起来:本想着今日御厨们格外上心,太后娘娘应当吃得愉快,自己过去收膳,说些好话,还能格外讨一些赏赐,却正巧没碰上好时机,还这样一身狼狈地回来了,真是叫人看了笑话。
说话间,便有一道拂尘凌空飞来,正抽在小姜子的后脑上,发出一声脆响。
众人回首一看,便是姜德生阴沉沉的脸:“你们不要命了,竟然敢私下议论太后娘娘的事情!”
小姜子更是猛然一僵:主子是赏是罚,都是主子对奴才的恩赐。哪怕今日冯太后见他不爽,打了他二十板子,他都要磕头谢恩,而不是在这儿,在这么多人面前抱怨。
“滚去禁闭思过!”姜德生冷冷说了一句。
然小姜子心中自明白姜德生对自己的保护之意,赶忙麻溜地去紧闭了。
随即,姜德生便三言两语透露了今日发生的大事情。
原来今日早朝的时候,久不上朝的老国师忽然带了一道先帝遗诏上来。
遗诏上写了,待沈陆离亲政之后,便要冯太后去碧州为先帝守陵一年。
碧州是冯太后的祖籍所在,为表示对冯太后的钟情,先帝特意将陵寝修在了距离京城距离颇远的碧州。
若是冯太后不肯前往,便是不配太后之位。
但要是冯太后欣然前往,守陵期限满了之后,便可由沈陆离亲自迎回,再让礼部加封尊号,荣华无限。
这一封遗诏乍看没有什么旁的问题,对冯太后是百利而无一害——虽说守陵一年未免清苦一些,但是回来后却是更加风光了。
姜德生这样的明白人却是晓得其中的利害关系:守陵这一年,足以冯太后乃至冯家彻底远离朝堂的中心了。
冯太后怎么肯呢?
“太后娘娘与先帝情深,乍然听到先帝遗命,难免心头难受。”姜德生扫了一眼御膳房鸦雀无声的众人,语气是难得的冷硬:“你们这些日子更要小心伺候,谁都不许多嘴多舌。”
众人纷纷应下,随即便去做自个儿的事情去了。
容娇在里头听得懵懵的,到底没明白冯太后为何生气,便抛开这件事情不想了,只把姜德生的话记在心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