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太紧张,没控制住力度。
前两天刚失手打了礼部侍郎,万一今天又把大官的胳膊弄断了,她真不好交代啊。
章柏尧问:“这么晚了,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找吃的!”沈月道。
“找吃的,找到粮仓?”他狐疑质问。
“我是不小心掉下来的。”说到这里,沈月嗅了嗅,“这里不是粮仓吗,什么怪味这么难闻。”
话音刚落,章柏尧制止了她,“好了,好了,不要嗅了,不是什么好味道。”
沈月顿了顿,“你怎么在这里。”
“一言难尽啊。”
原来是三个人,现在是他一个人了。
他今日吃的太多有些晕船,本来打算到厨房切点姜片,今日不知道是谁在厨房掀开了船板,结果不小心掉了进去,他正要想办法出去,然后一对男女进来,在他眼皮子低下做苟且之事。
本来想着打扰人家好事不好,他只能潜在暗处默不作声,好不容易等到那俩人走了,他正要出去,结果被人把梯子也拿走了。
沈月又问:“大人,那你怎么不出去啊?”
章柏尧盯着头顶上的粮仓口,“爬不上去。”
“我先出去,帮你叫人!”
沈月说完,抬起脚尖,纵身往上一跃,只听见咣当一声,沈月脑袋蒙的一下,又掉了下来。
黑暗中,传来章柏尧担忧声:“沈姑娘,你没事吧!”
沈月双手抱头捂着脑袋,声音颤抖的呜咽道:“头有点晕……”
“晕船了?”他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快坐下。”
沈月坐起来后,慢慢恢复了知觉,火辣辣的感觉过去后,紧接着便是刻骨钻心的疼,这时,头顶突然多了一只手,揉着她的头安抚道:“撞疼了吧。”
他的手掌心很暖,摸在她头上软乎乎的,剧烈的疼痛在这温柔的力度下,都缓和了许多。
沈月甚至忘了头顶上还在痛,除了母亲,从来没有人这么温柔的揉过她的头。
她吃痛的往他怀里靠了靠,强忍的痛意,彻底释放了出来,抽了一声:“疼……”
她能感觉到,那人在她装疼的地方吹了吹,虽然位置有点偏,但是还是摸着她的头道:“没事,没事,我来想办法出去,只是,你不许乱动了,好好在这里坐着。”
沈月这才点了点头:“嗯。”
空气中,沈月鼻尖除了那股难闻的味道,有股清淡的迦南香味从她鼻尖拂过,他的袖子是上好的丝绸,软软的从她伤口上拂过,盖住了她的痛意,那是好几种香料融合的味道,跟谢晗身上的崖柏香不一样,让人心里暖暖的。
沈月任由他抚弄装疼的额角,贪婪的吮吸着属于他温暖的气息,突然听见头顶上传来女子的尖锐声:“老爷,就是在这里,我亲眼看见一男一女朝这边来了,这里又到处找不到妹妹的身影,莫不是被人劫持了。”
“胡说,这里都是侍卫,谁会劫持她!”
沈月听完,都想接一句,偷情还差不多。
等等,谁偷情?
等她反应过来时,火把将粮仓照的像白天一样亮堂,她抬头盯着那些人,那些人也低头盯着她。
礼部侍郎本来是打算给自己捉奸,结果撞见别人家的奸情。
沈月大晚上被章柏尧抱着出现在粮仓的画面,任谁也没想到,只剩下这空气中暧昧的味道,让人浮想联翩。
这时,不知道谁汇报了句:“大人,谢大人来了!”
“来的正好。”礼部侍郎都不好意思的脸红了:“这……你还是自己看吧。”
谢晗居高临下的瞥了沈月和章柏尧一眼,波澜不动的面孔下,依旧保持着以往客气道:“既然如此,侍郎大人请回吧,这里我来处理。”
这事,礼部侍郎也挺不好意思的,瞪了身边的小妾一眼,“丢人现眼的东西,就数你惹事生非,还不快回去!”
一帮人匆匆离开后,连礼部侍郎的小妾都一步三回头不可置信的离开了。
刚才亮堂的粮仓,顿时又陷入一片昏暗,只剩下谢晗在上面站着。
沈月能看到他白色衣服,而章柏尧能感觉到局促不安的沈月,他抬头道:“麻烦谢兄找把梯子。”
……
章柏尧离开后,厨房只剩下谢晗和沈月俩人。
“你就是这么打算进京救你父亲的。”
此时,沈月正是头晕的时候,反正他也不会在乎,她也懒得跟他解释,“我找吃的,不小心掉进去的,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说完,她往前摸索着找门,耳边传来他冰冷的嗓音,没好气道:“你往那儿摸呢!”
难道在粮仓里,她也是这么摸着章柏尧找路的?
沈月松开了手,也没好气道:“我看不见啊!”
顿了顿,她又问:“你腿上这什么呀,还会动?”
“放手!”
话音刚落,沈月一个踉跄,险些又抱住他大腿,她蹲在地上道:“好晕啊……”
这次,谢晗没有推开她,而是扶住了她,放轻了几分语气:“先起来。”
俩人出了厨房,外面比里面亮堂多了,谢晗才发现沈月额角还有血迹,“你怎么了?”
沈月能看到路后,松开了他,“我没事啊,我走了。”
“头晕,胸口发闷,想吐。”他问道。
沈月点头,垂眸没有看他。
于是,他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跟我来。”
“去哪儿啊。”沈月被他拽着边走边问。
沈月发现,谢晗带着她的方向不是她房间的位置,刚进屋子,被脚下门槛绊了下,沈月被谢晗接住后,俩人抱了个满怀。
沈月刚贴住他的身子,下意识的推开了,真没想到他会这么随便!
“你干嘛!男女授受不亲你知不知道!”
谢晗:“……”
他没嫌弃她,她倒是嫌弃他了!
她在粮仓被章柏尧抱着,怎么不嫌男女授受不亲!
谢晗握着她的手臂,使劲按了下,疼的沈月一个激灵:“你干嘛!”
谢晗清冷的凤眸目不转睛的盯着她道:“这是内关穴,可以缓解你头晕,我在这里扎了一根银针,一会儿就好了。”
沈月抬眼几乎可以看到他英携的眉峰,那是她以前心脏乱跳期待与他的距离,此时故意躲开不看道:“那我走了!”
话音刚落,被谢晗握住手又拽了回去,沈月没好气的回头道:“你又干嘛!”
他依旧是刚才的眼神,眉宇微敛,沉声道:“额头上的伤口处理完再走。”
沈月才发现他刚才不是看她,而是看她的额头,于是,坐到了圆桌旁的椅子上,他拿着药水走过来,手里的动作跟他的眼神一样,在上面没有感情的涂涂抹抹。
沈月一边歪头一边躲着他,“嘶……疼,疼!“
他收回了手里的动作,站在旁边居高临下的目视着她,冷声呵斥道:“疼还不小心!晚上看不见不知道吗!”
沈月捂着伤口,不服气别过了头,总是凶巴巴的。
不愿意擦药,她又不会强迫他,有话不会好好说吗。
要不是他吃饭的时候说那些话,她也不会不吃饭。
她要不是担心他,想出去看看,她能半夜起来吗!
沈月起身道:“我可以走了吗。”
第15章
沈月抬起屁股,身子正往前倾,还没站直就被谢桓一指头给戳了回去。
沈月愣了下,抬眼盯着书卷十足的谢晗,他今日穿了件白色锦衣,月白发带垂盘旋乌发垂于身后,静静的立在窗前,风姿奇秀,神韵独特,给人一种高贵清冷之感,尽管他身姿挺拔,并不文弱,但沈月败在一个书生手指头下并不是很甘心,于是她又重新起身,再次被谢桓指尖对着额头点了回去。
沈月蹲坐在椅子上,他抬头不可置信的瞪着黑暗中清冷的眼眸,四目相视,她圆圆的杏眼上写满了不服气,狐疑道:“你怎么那么大力气?你是不是对我做了什么?”
难道是她头晕,没力气了?
他淡淡瞥了她一眼,继续上药道:“是个人都有。你以为会武功力气就大吗,练武之人,连重心都不知道,你以前怎么跟人打架的。”
沈月:“……”
不就是仗着有几分聪明吗。
又是看不上她,又不让她走,她没好气道:“你到底要怎么样!”
谈话间,沈月从谢晗刚才的话中悟了点窍门,下腰躲开了他的手,刚准备起身,被谢桓一根针扎到了脖颈,沈月瞪大眼睛,盯着他那张离自己越来越近的斯文败类的脸,心里暗骂着无耻,只听见他在耳边低语道:“现在才是真的对你做了什么。”
--你要干嘛!
沈月张口,发现自己已经喊不出声,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她被他扶着靠在了桌子上,她只能一动不动的在谢晗眼皮子低下坐着,任由他在额头上涂涂抹抹,力道倒是比刚才轻了许多。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好像还听见他说了句:“安静多了。”
沈月抬眸,又是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好像正全神贯注的盯着她伤口,耳边水何澹澹,时而波浪翻涌。
今晚的月光比往日明亮,海风从窗外吹进来,浮动着窗帷,沈月头晕恶心的症状轻了不少,她盯着窗外的夜空,还能看到星河下乌沉沉的山岛,万籁俱寂,时间静止的好像只剩下她和谢晗俩人。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沈月终于见他收起药瓶,他徐步走来,居高临下的站在她面前。沈月正等着他高抬贵手解开她的穴位却察觉他棱角分明的脸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突然一双手腾空将她她抱了起来。
沈月反应过来后,当时就急了,可是……急也不能动,急也不能喊,只能一动不动的被他抱着。
出了房门后,她环视船板上走来走去的守卫,她在他怀里瞻前顾后,左顾右盼,心里好像怕被谁看到一样不踏实,但又开不了口,推不开人,恨不得在谢晗肩膀咬一口,她有胳膊有腿,好端端的,为什么不让她自己走!虽然她看不见,多打个灯笼等费多少油,这么抱着,被人误会怎么办!
谢晗抱着沈月,察觉她的眼睛一直在注视着自己,沉静的眼,垂眸对着她问道:“看什么,这不是你一直想的吗。”
沈月:“……”
谁想这样了!就算她以前有过想法,他们现在早没有婚约了啊!再说,他不要脸她还要脸呢!
谢晗说完后,发现沈月两只眼睛盯着自己愈发炽热,心里有过一丝连自己都察觉不到的轻快,不过他嘴角并没有丝毫微扬,淡淡从她脸上移开了视线,只是轻声呵斥道:“不许看了。”
闺阁女子,当真在她身上没有看到半点矜持。
沈月:“……”
要是眼睛珠子能瞪出两道刀子出来,沈月现在就想给他添点颜色。
谢晗抱着她回到厢房,阿碧还在熟睡,地板上铺了一层厚厚的褥子,占了大片地方,谢晗绕过阿碧,将沈月放到了床上。
黑暗中,沈月看不清他的脸,只听见男子温润的嗓音在她头顶道:“好好休息一晚,第二天你的穴道自己会解开。”
要不是刚才一直和他在一起,她险些以为此时在她身上俯视的是章柏尧,顿时脸色滚烫了起来,一直听着沉沉的脚步声离开厢房。
……
次日,章柏尧去吃饭的时候是顶着谢晗冷厉的凤眸被审视着走进来的。
他盯着谢晗面无表情的面孔,仿佛头顶有把利剑随时要掉下来将他脑袋刺穿,那种感觉让他头皮发麻,局促不安,他刚站到跟前,便开诚布公道:“没有,什么都没有,你义妹那么厉害,你需要这么看着我吗?要占便宜,也是她占我的!何况,她又什么都看不见……”
谢晗下意识的想到昨晚沈月摸到的地方,顿时气血上涌:“你!”
章柏尧对着那双寒光乍现的冷眸,求生欲极强的一口气解释道:“她想出去结果撞到了头,好歹是你义妹又是为了救我,我怎能袖手旁观,谁知道你们刚好进来。”
这时,章柏尧听到门外有女子轻盈的脚步声,再见谢晗神色已经缓和了不少,他坐到他对面,认真道:“一会儿姑娘就进来了,这事就不要再问了,就算是你看我不顺眼,多少给姑娘留点面子。”他对着谢晗清冷的神色,又顿了顿,“好歹是你义妹啊,你把你的神色收一收,至少别看起来那么凶,不然,哪个妹妹愿意理你。”
话音刚落,沈月带着阿碧走了进来。
她看到谢晗身边多了一个侧影,章柏尧也在,瞬间涨红了脸。沈月耳根火辣辣的,有些不敢抬头迎上男子的视线,一路走进去都在反思着今天的衣着发式乱不乱。
按理来说,出门前,阿碧都检查过的,应该看起来还好吧?
她离开了怡红楼,倒不用每天花枝招展,沈月梳的是平日里常梳的垂云髻,将头发用花冠束在脑后,只簪两根铜色珠钗,看起来干净利落,就算是乱跑乱动,发丝也不会散乱。
她身着一身红衣,腰间金丝软罗束紧,越发显得腰肢细软,身子高挑。
以前,落落大方的姑娘,今日步伐走的极慢,章柏尧还以为她受伤了,仔细打量,发现沈月的脸异常的红。
原本就是一张稚嫩的娃娃脸,红起来更像是熟透了的苹果,娇嗔可爱,神奇的是,她总是给人一种极其舒服的亲近感,尽管她看起来并不软弱,但就是让人下意识的想要关照她。
章柏尧不觉放轻了语气,温声道:“沈姑娘,昨日睡的可好?”
沈月抬头撞上了章柏尧饱含笑意的眉眼,一想到昨晚是谢晗抱着她回去的,心里一阵发虚,低着头含糊的应了一声,坐到了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