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她突然朝沈月问:“对了,林姑娘是谁呀。”
在她眼里,谢晗要是跟沈月有婚约的话,按理来说,不应该有其她女子在他府上才对。
沈月刚要开口,只听见门外传来蹑手蹑脚的脚步声,沈月听力比别人敏感,瞬间回头:“谁!”
咣铛一声脆响,外面是盘子落地后摔碎的声音。
沈月和阿碧对视一眼,俩人刚出门,发现是林桑月的贴身丫鬟,玢儿,以及地面上撒了一地的点心渣儿。
阿碧皱眉,盯着眼前黑黑瘦瘦的丫鬟,不满道:“你是谁啊,怎么鬼鬼祟祟的?”
玢儿抬头看到是沈月后,吓得浑身一颤,紧张的差点跪下,连忙道:“是奴婢,玢儿。”她站在窗外的台阶下,对着沈月解释,“我们姑娘让奴婢送来一盘点心,结果不小心被奴婢给打翻了,打扰了姑娘。”
沈月刚要开口,这时,只见谢晗朝这边走了过来,玢儿听到动静后,仓促给谢晗行了礼,然后哭着跑了。
沈月与谢晗四目相视,这熟悉的场景,不等他开口,她率先一口气澄清道:“我什么都没说,我什么都没干啊,是她自己哭的,不关我的事!”
尽管明摆着,林桑若听到有人来府上,派丫鬟故意来试探打听,但是现在沈月就算什么都明白,也不会说出来了。
沈月察觉谢晗的视线落在了她脸上,俩人再次四目相视,沈月立在门框后面,目视着谢晗一向没有温度的眼神,他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只是目视着她,“有什么需要跟常喜说。”
阿碧见沈月靠在门框前不吭声,连忙积极回应道:“已经说过了。”
顿了顿,她见俩人谁都没有要多说一句的意思,又是尴尬一笑,朝谢晗行礼道:“谢大人,我们姑娘第一次坐船,许是有些累了,我先扶她进去休息。”
……
谢晗走后,阿碧对着沈月狐疑道:“一个丫鬟而已,有必要解释吗。”
“那是你没见过他为了林桑若吼我的时候,我什么都没干的事,当要澄清了,要么不来,来了就不能被赶走,万一他把我赶走了,传到林桑若耳朵里,那我多没面子。”
“你连郡主都不怕,你怕她?”
沈月看了阿碧一眼,“那是你没见过鼻涕虫。”
阿碧有些搞不明白了,“那个林林什么姑娘,是谁呀?”
残阳余辉,沈月坐在圆桌前,简言骇语概括,阿碧瞬间就懂了,“那是,你七岁的时候,人家十二岁,你十二岁的时候,人家十七岁,你斗得过人家吗?”
阿碧盯着沈月托着下巴发呆的侧脸,话锋一转道:“不过你现在都已经十七岁了,早过了及笄之年,心智也差不到哪里去了,她不就是一哭二闹那一套吗,她还能厉害的过秦妈妈去?”
沈月见阿碧的眼神又开始燃起斗志了,及时纠正提醒道:“哎,我可不是怕她,你可别惹事,我来救我父亲的,不是跟她怄气的。”
“我看出来了,你不是怕她,你其实是怕谢大人。”
“我的话你听见没有!”
“放心吧,我有分寸。”
……
常喜刚回来,就出门风风火火的去外面置办胭脂水粉,又吩咐人搬来了几盆鲜花。
林桑若在东苑里冷眼瞧着这阵仗,忍不住对家丁问:“你说,大人带回来一位姑娘,不知道这位姑娘是谁啊?”
难道谢晗有意中人了?
尽管,她已经是下堂妻,谢晗对她生疏客气也早日不复往日,有些事她不敢肖想,可是还是不愿意眼睁睁的看着谢晗喜欢上旁人。
“听说是吉祥镇来的,姓沈,大家都叫她沈姑娘。”
林桑若听到这个名字瞳孔骤然一紧,脸色都白了几分:“沈月!”
她不是卖进青楼了吗?难道谢晗把她赎出来,还接到燕京了?
前些日子,大燕和南诏和谈,谢晗自请去吉祥镇,难道就是特意赎沈月的?
这时,她余光瞥见丫鬟玢儿火急火燎的跑了过来,林桑若已经证实了猜想,对小厮道:“你们先回去吧。”
林桑若见她慌慌张张的,不禁皱眉道:“你怎么了,哭什么!”
刚才听到有姑娘进府,她就被林桑若呵斥了,可当她发现来人是沈月后,哭的更厉害了。
这沈月就是她们小姐的逆鳞,就算是她们小姐好端端的脾气也会变得很难伺候。
“是沈月,沈姑娘。”玢儿赶紧擦了擦眼泪道。
林桑若捏着手绢,指尖都掐的泛白,一双水光潋滟的桃花眼侧目道:“我就知道是她。”
“小姐也不用难过,谢大人在沈家时就不喜欢沈月,何况现在是沈月寄人篱下呢。”
林桑若转身进了屋,坐在椅子上怅然道:“我在乎的是,谢晗只怕对沈月还有旧情……不然怎么会特意去赎回她。”
“多少生活了十几年,总有些恩情在吧。”
“若是恩情,何必把她接回来在眼皮子底下,那位的闹腾,你又不是不知道,有她在谁都不会痛快!”
玢儿偷偷瞥了焦急不安的林桑若一眼,像是跟真的似的,心里暗道:哪次惹事不是你挑起的,只怕是你在才闹腾吧。
她站在一旁,毕恭毕敬道:“其实大人还是向着您的。”
“你懂什么,我现在就是寄人篱下,那也是他看在一起长大的份上,看我可怜罢了,可是一味的示弱可怜,时间长了会让男人厌烦的,现在谢晗见了我都是寥寥几语,我怕是……沈月把我当初说的话告诉谢晗了?”
玢儿道:“她不会,她那么喜欢谢大人,她怎么会舍得把那些话告诉谢大人,再说,沈月,她也没这么个心眼啊。”
她们脑海中,沈月还是一个咋咋呼呼的黄毛丫头。
其实玢儿没敢告诉林桑若,现在的沈月,美艳不可方物,早已跟之前判若俩人了。
林桑若想到沈月的脾气,才稍有些安慰,眼底恢复了几分亮光道:“对,她就算想使坏,也没这个心眼。”
她认真盘算着,“要是她们不找事,咱们就相安无事,要是见面,咱们热情点,光是让沈月看到我住在这里,指不定她会怎么疯了,咱们按兵不动,等她先发难,这样谢晗看到沈月不可理喻的一面,或许就能想到我和他在沈家寄人篱下时的情分了。”
玢儿听到这里,终于松了口气:“是,小姐睿智。”
沈月在屋里睡到了傍晚,常喜把该置办的物件都置办好了,在阿碧的打理下,这间屋子已经是像模像样的女子闺房。
沈月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朝常喜撒起床气,扔了个枕头,“你就这么对我的!”
常喜吓得在地面上跳脚,赶紧接住道:“小姐,我怎么了?”
沈月没好气的坐起来道:“我刚来,就有人按奈不住来打听我,让你置办点东西,你那么大张旗鼓做什么,生怕别人不知道我来了!”
常喜一听也挺恼火的,“是谁这么多嘴!放心,我来管制他们!保管你在沈家什么样,在这里就是什么样,只要有我常喜在,绝对不会让你受气!”
沈月天生不擅长道谢,放轻了几分语气,对他道:“行了,我也不是来惹事的,沈家被抄家,对我好的人不多,你的心意我明白,只是我想低调点。”
常喜以前觉得林桑若可怜,但是看到现在的沈月,他才为他当初的想法而感到后悔,到底他是沈家的仆人啊。
原来老爷最疼小姐,吃最好的,住最好的,现在沈家落魄,人家一个养女住东厢房,她却住客房,连下人都七嘴八舌乱打听,这滋味实在让人心里不舒服。
或许府里下人都觉得大人让林桑若住进府里就是对她不一样,其实他们大人对林桑若早已不复当年,若是林桑若一开始选了他们大人,他常喜不说什么,可是林桑若选择了荣华富贵,他们大人刚进京,林桑若就嫁人了,若说不是林桑若愿意的,谁又信!
也只有她们小姐,对他们大人从一而终罢了。
但是他们大人对沈家的仇恨……
罢了,大人的事他不便过问,到底是上一代恩怨,哪能一句话说的清楚。
常喜心里不舒服的是,才两个月不见,他们小姐,懂事的让人心疼,唉!
第18章
常喜出了西苑,亲自把守门的家丁都盘问了一遍,林桑若前段时间好不容易收买了几个小厮,就这么全都发卖出去了。
沈月补觉过度,头昏脑涨出门吹风时,暮色已经悄悄地晕染了整个院子。
沈月坐在台阶上揉了揉太阳穴,听见有男子的脚步声过来,是常喜问她去正厅吃饭还是把饭菜端过来在厢房用饭。
燕京大户人家未出阁的女子都是在闺房用餐,但在吉祥镇就没这样的规矩,家中儿女都是和父母一起在正厅吃,常喜知道沈月素来不喜被条条框框约束,所以十分尊重她的意愿。
虽然,这是他们家大人的意思。
但常喜也是这样想的。
毕竟,沈父沈母不在,俩人单独用餐,多少有点尴尬。
沈月一直以为吃饭都要去正厅,突然被客气的问了这么一句,下意识的抬头问:“林桑若也在?”
难道,谢晗是怕她见到林桑若场面不和,让人特意过来说一声,她其实可以在自己房间里吃饭,不用过去?
常喜发现她说话时对着的是棵树,于是主动站到了树前面,据实回答道:“林小姐院子里有厨房,是在自己房里吃的。”
说到这里,他又补充了句:“林小姐只是暂时寄住在这里,大人平日里和林小姐很少说上话。”
“我这有厨房吗?”沈月问。
有的话,她也在院子里单独做。
常喜道:“……没有,这原来是客房,所以没有厨房,您要是不喜欢,我再想办法给您安排安排。”
“不用了,我住在这里挺好的。”
反正也没打算常住。
沈月觉得常喜有意在照顾她情绪,并且故意澄清解释林桑若的事一样,其实她问这句话也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单纯的不想过去凑热闹罢了。
于是,她起身道:“那我就在厢房吃吧。”
她现在也吃不得荤腥,过去了馋着也是馋着。
当然,她也有躲着谢晗的成分,现在是燕京,不是吉祥镇了,她第一次来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其实她见到谢晗,心里跟他也有些怕生。
常喜回去跟谢晗回话时,也觉得莫名其妙。
因为他脑海中,在吉祥镇,小姐再谢府的时候,大人是直接让人送餐过去,根本没有今晚的多此一举。
今晚,怎么突然让他问了话了呢?
……
虽然沈月一直在自己房间吃饭,但是这样的日子,持续时间不多,而且对沈月来说,终归不是长久之计。
毕竟见不到谢晗,她自己也打探不来父亲的消息。
过了几日,谢晗下朝,沈月不请自来,亲自到了正厅用饭。
那是她第一次见谢晗穿官服,冷峻肃穆,沈月坐在旁边一直没敢抬头看他。
也许是她还没有习惯,也许是她怕看到这样的他更生疏,也许心里自知有求于人,这官服约束着她坐在椅子上都规矩了起来,她夹了一块离自己最近的青叶菜,只听见谢晗清冷的嗓音道:“你可以吃荤。”
沈月夹筷子的动作微顿,余光不经意间撞上了他威冷的眉眼,又很快将视线收了回去,低头慢条斯理的喝了口粥。
要不是他提醒,她都快忘了她不是兔子了。
没了忌口后,沈月扫了眼桌子,打算给自己开开荤,谢晗给她夹了一个肉包子。
燕京的包子太小,沈月夹起来一口就能吞下,她把包子咽下去时,谢晗又给她夹了一块鱼肉,沈月对荤的不挑,又吃了。
沈月秉承着少说话,多吃饭的原则,不知不觉把他跟前的荤菜都吃了。
沈月见谢晗一直不说话,在旁边又假装吃了几口,心里不由盘算着待会儿怎么探口风。
在吉祥镇,她见到他时,她可以理直气壮,现在被他带到燕京,明明她想救父母是昭然若揭的事,却又贸然开不了口。
主要是,她不懂谢晗目前对沈家的态度如何,如果她问的太直接,会不会激怒他?
毕竟,他什么事都不会表现在脸上,她对他心里想的什么,根本捕捉不出来。
如果实在没有合适的契机的话,或许,她可以改天找个机会,侧面问问章柏尧父亲和母亲关在哪里,然后看看章柏尧愿不愿意帮忙,让她见父亲和母亲一面。
也好过,她对着这张捉摸不透的脸,要让她说的没有压力。
沈月想到这里,察觉谢晗撞上了她的视线,才意识到自己一直在盯着谢晗,连忙改口问:“你怎么不吃啊?”
他顿了顿,放下筷子问:“你有话要跟我说。”
既然是他主动问的,沈月清了清嗓子道:“我父亲和我母亲……”
“在刑部大牢,大理寺判决之前,任何人不得探监。”
简言骇语,沈月盯着眼前的一桌子饭菜,突然就没食欲了。
“那我母亲了,她有腿疾,受不得潮……”
沈月翁里翁气嘀咕了句,空气很快安静了下来。
她偷偷打量着谢晗的神色,见他没有任何反应,刚要起身,只听见他道:“我可以帮你送一些保暖衣物。”
常喜闻言,连忙道:“送的,大人吩咐过,一直都有送的!”
话音刚落,正在用饭的俩人,不约而同的将视线放到了他身上,大人和小姐难得这么默契,常喜多少觉得自己被盯得有点尴尬,意识到自己说的有点多,又默默闭上了嘴。
谢晗目视着沈月探究的眼神,淡声道:“你可以回去准备两日,后天一早交给常喜就好。”
第19章
有了谢晗这句话,沈月不算白来,她低头吃着碗里的肉丝,把桌子上的炒鱼片都默默让给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