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自在——缓步风流
时间:2022-07-18 07:47:44

  毕竟确实是李梵清最先冷落厌弃了何訾,教他失了宠爱。后来,何訾被临淄王府的人拿下,李梵清也默许了临淄王府对何訾的肆意处置,对何訾可是没留半分情面的。
  李梵清想来,今日的何訾肯定是真何訾不假,他那日定是被这幕后之人救了下来。而幕后之人见他身份有利用之处,想必定会在背后挑拨,让何訾记恨李梵清,也好为他所用。
  “那你认为,何訾的出现,是长康或者永安安排的?”燕帝又问道。
  李梵清点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犹疑道:“还是说不通,其间仍有许多关节我并未想清楚。”
  燕帝笑道:“你如今确实比从前灵慧。今日这事与你料得相差无几,你想不通之处,只是因为有一件事,你眼下并不知晓。”
  李梵清早就想到,燕帝这是心中有数,只是想听她自己是如何分析此事。李梵清忽而又想起裴玦,似乎裴玦也是如此,明明了然于胸,却偏偏喜欢听她说所思所想。
  “是何事?”
  “不急这一时,再过几日你便会知晓。”燕帝故作神秘道。
  李梵清耸了耸肩,道:“那,父皇今日可还要罚我?”
  燕帝站起身,抖了抖衣袍,说道:“样子还是要做一做的。这几日你便回云居阁住着,对外就说在宫中禁足。今日之事,亦是给你个教训。”
  “自然,今日之事我十分受教。”李梵清诚恳道。
  “不止是‘受教’这般简单。朕希望你明白,当你日后再遇到类似的境况,你该如何自处。”燕帝见李梵清似有不解,又补充道,“假使时不利你,你亦要学会如何挥戈返日,扭转乾坤。”
  李梵清若有所思,随后起身向燕帝谢恩,便欲告退。
  燕帝似是忽想到什么,见李梵清正要离去,又忙叫了李梵清一声。
  “父皇可还有事?”
  燕帝望着李梵清,见她露出一个疑问的神情,脑袋也稍微歪了歪,显出几分憨态,却是与她幼时的神态并无二致。
  燕帝捻了捻手中伽楠香多宝手串,终还是说道:“你在同裴二郎查晋国公府的案子罢。”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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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惊雷
  李梵清故作镇定,轻松道:“父皇既有此问,那便该知道,我查此案已有很久了罢。”
  燕帝笑却不语,眼尾的纹路纵横更深,一切答案皆写在了他脸上。
  “不然你以为,凭你的本事,这几年能将大燕朝臣查得如此详尽?”
  李梵清声音微颤,道:“那父皇今日提及此事,又是为何?不愿我再查下去了吗?”
  燕帝背着手,上前两步,走到李梵清跟前不远,道:“朕若是不想让你查,一开始便不会让你查到任何线索。”
  李梵清听到燕帝这番话,暂松了口气,可很快,却又听见燕帝问她道:“裴二郎为何要帮你,你可曾想过?”
  李梵清眼珠一转,答道:“他与子逊亦是自幼的交情,晋国公府案疑点重重,他自然……”
  燕帝却打断她道:“他与虞子逊是什么交情,你当真清楚?”
  李梵清被燕帝问得是满头雾水,杏眼圆睁,直直看向燕帝。燕帝微凹的眼眶却反而加深了目光中的深意,让李梵清忍不住追问,燕帝到底所指为何。
  “你应当不知,景元七年,裴二郎曾向朕求娶过你。”
  燕帝的话如春雷一般,在李梵清耳旁轰然炸开,震得李梵清久久无法回过神来。李梵清只觉得整个人都恍恍惚惚,如游魂一般,而那“求娶”二字,亦不断地在她灵台之间回响。
  她双手不自觉地垂下,拢在袖中的赤金丹凤累丝嵌红宝石簪沉沉砸在地上。
  随着金簪落地的响动,燕帝的思绪也慢慢飘回了景元七年的秋天。
  那年中秋,也是在含象殿,裴玦向燕帝求娶兰陵公主李梵清。
  裴玦不到十岁便做了孝慧太子的伴读,可算是燕帝看着长大的孩子。以燕帝对裴玦一向的了解,裴玦从不将情感外露,当真做到了不显山不露水,是以燕帝自然好奇,裴玦为何会突然求娶李梵清。
  裴玦说他爱慕公主已久,燕帝自是不信,可裴玦却再三坚持,说他确实爱慕公主已久。
  最后燕帝自然没有答应他。一来是燕帝惜才心切,不愿裴玦这等大才之人因尚公主而致使明珠蒙尘;二来也是因为燕帝知道李梵清一心只向着虞让。虽她与裴玦、虞让都有青梅竹马之谊,但李梵清眼中并无裴玦。
  景元八年正月,燕帝亲赐婚兰陵公主李梵清与晋国公嫡长孙虞让。正月末,与虞让并称“长安双璧”的裴玦出长安,往四方游学,其时未有人知其去向与归期。
  燕帝将手串在手腕间缠了缠,又说道:“还有一桩事,他应当不敢对你明言,不若趁着今日,朕替他与你说上一说。”
  李梵清木然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生气,她注视着燕帝,等待燕帝再一番颠覆的说辞。
  “那虞子逊待你亦不是真心。”裴玦不会无缘无故求娶李梵清,这背后的原因燕帝自然要查明。
  至于燕帝最后还是遂了李梵清的心愿,赐婚她与虞让,又是另一回事了。
  李梵清闻言,轻“嗤”了一声,而后又是不可置信地反笑出声。她摇着头,最后更是猛地一拂袖,直教脚下也踉跄了两步,四顾茫茫然。
  最后,李梵清无力中又带着几分自嘲道:“父皇,儿臣今日听不得玩笑话了。”
  “你自觉虞子逊待你极好,又自甘为虞子逊放浪形骸至今。那朕且问你,你如今想来,虞子逊待你,同你公主府中那些面首又有何不同?”燕帝顿了顿,见李梵清依旧面有恍惚,又继续说来,“虞子逊待你好,自是因为你乃朕与皇后嫡出的公主,自幼极受宠爱。他接近你、讨好你,却不过是为他晋国公府求一道护身符罢了。”
  燕帝拂了拂李梵清肩头,接着道:“裴积玉虽未坦言,但想来他定是因为知道此事,才主动向朕求娶。如此想来,他待你的情分确实也算不得浅薄。兴许当真如他所说,他爱慕你良久。”
  燕帝的话意味深长,只是李梵清再无力去深思。
  李梵清离开含象殿前,燕帝问了她最后一句话。
  “眼下你既已得知虞子逊待你并非真心,晋国公府这桩案子,你可还想再查下去?”
  燕帝知她今日备受打击,想来一时半刻也无心去思索这个答案。燕帝着李元甫将她送至云居阁“禁足”一月,给了她充足的时间去考虑,只说一个月后再听李梵清的答案。
  离去时,李梵清拾起了地上自己方才遗落的赤金丹凤累丝嵌红宝石簪。步出含象殿后,她抬头望见满天星斗,李梵清不由地又将金簪在手中紧握。
  李梵清的掌心多了一道深深的印痕。
  约莫半个多时辰后,夜已深沉,李元甫自云居阁回到含象殿复命,被燕帝问及李梵清可有异状。
  “公主沉默了些,问公主话时也有些心不在焉,旁的倒还好。”李元甫回想了一番,答道。
  燕帝点头道:“她这三年过得虽是乱七八糟,但好在人不算糊涂,也确实有了长进。”
  李元甫最善揣度帝心,他自然知晓燕帝近来起了立李梵清为皇太女的心思。
  起初,燕帝得知李梵清在暗中查探晋国公府一案,便留了心眼,并未加阻拦,甚至还在暗中相帮。燕帝便是想看看,以李梵清的能力,能探查到何种程度。
  李元甫想起晋国公府案,心中也不由叹惋。
  晋国公虞翔乃是三朝元老,对大燕一向是忠心耿耿。也正因如此,先帝中宗皇帝才放心晋国公世子虞涌驻军陇西,这一驻守便是十数年光阴。
  只是不知为何,自燕帝登基之后,燕帝观陇西异动频频,密信中也屡屡提到虞涌似有不臣之心。燕帝帝王之心,自然不愿手握二十万重兵的虞涌在边境坐大,这些年亦在考虑,该如何分化虞涌手中兵权,除去这一隐患。
  虞让对李梵清的迎合,实则也正合燕帝之意。虞让应是早就看出燕帝恐怕虞涌在陇西势大,所以才主动讨好李梵清,也好让燕帝以虞让尚公主为借口,日渐分化虞涌在陇西之兵权。
  只是不想,最后虞涌在陇西还是起了反心,晋国公府一夕之间便因此倾覆。
  其实不止是李元甫,满天下的人都觉得这桩案子断得太过草率,都觉得以晋国公府满门忠烈,虞涌不该有反心,定是被人陷害。
  可是站在燕帝的角度,分化兵权只得徐徐图之,谁也不能担保虞涌会否因燕帝夺权而奋起反抗。所以,哪怕虞涌的反叛乃是有心人的陷害,燕帝也依然选择了顺水推舟。
  这桩事的确是燕帝不厚道,可身为帝王,做起选择来,哪有什么“厚道”可言。
  燕帝便是想借由晋国公府案,教会李梵清这一点,若她能领会这一点,也便有了做帝王的资格。
  同时,燕帝今日对李梵清的最后一问,亦是想确认她是否有做明君的潜质。
  若李梵清只做宗室贵族,皇家公主,她自私些便自私些,无伤大雅。但若她要做君主,便须得心怀天下,切不可只顾念一己私欲。
  所以燕帝问她,眼下既已知虞让对她并非真心,那她可还会因“公道”二字,而去替晋国公府“翻案”。
  燕帝抚着拇指上的青玉扳指,将目光凝向案上那一叠奏折,奏折上头,“陇西”二字醒目得发烫。
  燕帝也确实想知道,当年虞涌之事,涉事诸人在其中扮演的又是何角色。
  云居阁内,静若无人,若非屋内点着灯火,窗户上又有一影影绰绰的倩影,过路之宫人还以为这亮光乃是自己一时眼花缭乱。
  李梵清独坐窗前,手中捧着一卷琴谱,乃是昔年虞让所赠,上头还有虞让亲书的注解。
  当年李梵清出宫建府,她便将与虞让相关之物悉皆带去了承平公主府,唯独留下了这卷琴谱,并一张虞让所赠的七弦琴。
  这七弦琴眼下也正摆在她眼前。
  当年虞让曾在云居阁院中教过她弹琴,弹得便是《幽兰》,而那本琴谱亦是当年虞让教导她时所手执。虞让一面教她奏琴,一面又将要点记在琴谱之上,以供李梵清时时翻阅温习。
  后来,李梵清又因着这曲子的缘故,在院中亲手植了几株春兰,呵护备至,甚至不允旁人插手。
  只是晋国公府被定罪那段时日,李梵清悲痛难忍,疏忽了对兰花的照料。待得她记起西窗下的幽兰时,那花叶早已枯黄萎烂。
  正如虞让被问斩,离她而去。当是时,李梵清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也正如这兰草一般,自此萎靡,永不再开。
  她将这琴谱与琴留在云居阁,为的正是借景思情、睹物思人。李梵清一直自负深情,自以为同《诗》中所写的《绿衣》也差不离。可今日燕帝却告知她,虞让待她并非真心。
  李梵清一时也不知,燕帝到底说的是真还是假。若燕帝所言为真,那她这几年的行为,自以为的伤情与放浪,岂非是毫无意义?
  眼下她心境稍稍平和,再去回想此事,竟发现并不是无迹可寻。
  燕帝今日提到景元七年,李梵清也恍然记起,那年三月她刚刚及笄,便急着要同燕帝提她与虞让的婚事。
  她随口问过裴玦,问他觉得燕帝会不会同意此事。
  裴玦暗示她,虞让或许并非良配,想来燕帝并不会同意。
  彼时李梵清哪里听得进裴玦的这番暗示,只当裴玦信口胡说,并未往心里去。后来,又经她大半年的软磨硬泡,燕帝终于松了口,同意为她和虞让赐婚。李梵清更是觉得裴玦当日所言乃是一派胡言。
  李梵清轻拂过七弦琴琴弦,琴音铿锵如飞珠溅玉,回荡在幽静的室内。
  融融烛火光映出她姣好的侧颜,眼眶微陷,秀鼻小巧而挺,形成了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
  一滴眼泪悄无声息地滑落,恰如她侧脸的弧度一般,沿着脸颊,顺流而下。
  “兰桨。”李梵清唤过门外兰桨入内,“想个办法,让裴二郎入宫一趟,就说我有话要问他。”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改过大纲 但是我感觉大方向也很难改了 bug不管了 就这样吧
 
 
第23章 赤忱
  承平公主当街杀人后被禁足云居阁的消息很快在宫中传开来。
  陈贵妃听闻李梵清禁足后,第二日便要来云居阁探望,被李梵清拿禁足的借口挡了回去。眼见陈贵妃都吃了个闭门羹,崔妃等其他妃嫔也就只好收了借机笼络李梵清的心思。
  若是旁的什么人被“禁足”,这些宫妃自然是避如瘟神,不会去触这个霉头。可这宫里的人又都精明得很,心如明镜,知道这等事放在李梵清身上,定是与别不同的。
  虽说李梵清是突遭行刺,才怒极杀人。可到底是一条人命,燕帝便这么轻轻巧巧替她揭了过去,可以想见李梵清果真是燕帝眼中如珠似宝的存在。
  众妃嫔惆怅,此番当真是可惜了一个雪中送炭的机会。
  虽说燕帝只说让李梵清做做样子,并非真的拘了她,可李梵清眼下也并没有过多的闲情逸致。比起“走亲访友”,李梵清倒是更情愿将自己关在云居阁中,至多只在院中看一看四角天空之上倦鸟归巢、云卷云舒。
  裴玦是在李梵清被禁足的第三日进的宫。
  李梵清那夜异想天开,要兰桨想办法让裴玦进宫一趟。这个要求着实让兰桨苦思冥想了两日,才好不容易想得一法子,借口公主不惯云居阁内起居用度,让宫外承平公主府着人送来一应器物。
  只是此番要委屈裴玦扮作公主府男宠,随独孤吉一道儿进宫。兰桨托张得意前去裴府带话时,心中还忐忑,生怕裴玦清高,不肯行此计。哪知裴玦不问因果,一口应下,也着实让兰桨大吃一惊。
  她实在不敢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等相思难耐之情同这二人联系起来。兰桨回想那夜李梵清在屋中暗自神伤的情态,面上甚至隐隐有泪痕,却也实在不像是寻常的相思之苦。
  便是情根深种,也不至于此罢。兰桨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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