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侯爷
昨天的脚印还在,因为昨晚已经来过一次,所以这次速度比昨天快些。但是昨晚山上下了雪,越往上走,脚印的痕迹就越浅,到最后凌然只能凭着记忆到了昨晚看见的分岔口。
防止错过,凌然先是去了昨晚发现张老头的木屋,确定没人后,又原路返回到了分岔口,仔细看了周围只有自己来回的脚印,深呼了一口气,朝着另一方向走去。
人总是会对未曾踏足过的地方充斥着恐惧,凌然一个人走在杳无人迹的山林中更是这样,四周只有白茫茫的雪和结满雾凇的树。
自己的喘气声,呼喊着弈城的声音还有脚踩进雪里的声音交织着,山里好似只有自己一个活物,凌然心里便总觉得背后会突然窜出个什么东西,不得不频频回头让自己安心。
经历着体力和精神力的双重消耗,本就体虚的她很快就不行了,多次站不稳栽进雪里,但又一次次站起来继续往前。
不知过了多久,凌然又一头栽进了雪里,这次她觉得自己真的已经精疲力竭了,于是趴在雪里没有再动。
时间好似静止了,又过了好久,才见她慢慢的翻了个身,躺在雪地里,静静地看着天空。
伸手从怀里拿出了妇人给她做的干粮,放到嘴边咬了下却发现咬不动。原来山里温度太低,就算放在了怀里,此时已经冻的有些硬了。她坐了起来,将怀中的干粮都拿了出来,一一捏过,发现每一个都被冻硬了,又将它们收了回去,手里留下了个最小的。
凌然知道现在要想往前必须补充体力,硬的干粮总比没有好,不顾形象的使劲啃了起来。吃完后,又拿出了怀里的水壶,轻轻的喝了一小口,不知这水壶是什么材质做的,到现在里面的水都还是热的,喝完后她觉得全身又有了力量。
喝完后便将水壶小心的收进了怀里,她知道,这热水很重要,如果弈城一直山里,那么他肯定很需要。
体力恢复些后,她才站起来,观察着周围的环境。除了身后她踩过的脚印,四周没有任何痕迹,她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远,前面依然是树林,不知道通往哪里。
凌然心里考量起目前的情况。如果继续往前,最坏的情况是没找到弈城,自己也因为走太远,来不及回去被冻死在山里;但是如果现在回去,弈城就真的没人管了,假如他现在有一丝生机,肯定也希望有个人去救他吧。
思索了一番,她还是决定继续往前。
冰窟中的弈城此时也在做着抉择。
按常人来说,在冰窟中坚持一两个时辰已经是极限了,可他却硬生生挨过了一个晚上。
除了自己常年习武锻炼出了好的体质外,那死去的老虎也发挥了很大的作用。虽没有条件将老虎的皮剥下来,但靠着老虎依然可以依赖它的皮毛抵御一部分寒冷。
时间不停的在流逝,很明显的这点温暖对于弈城只是杯水车薪,加上身上没有及时补充能量,他开始出现神智不清的症状。
弈城在内心挣扎,在做着抉择。要不要啃食这老虎的血肉。
如果不吃,那么自己的下场就是被冻死在这里,无人知晓。父母的仇还未报,那么多将士的冤屈还未洗刷,也……再也见不到她……
不出片刻,他便下了决定。
太阳越升越高,周围的雾凇开始融化,往下滴着水。凌然走了许久,透过层层的树木,忽然见不远处有一片空旷平坦的雪地。
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就觉得弈城去过那里。
心里燃起希望的时候总会让人不自觉的兴奋,她疲惫的身体在大脑的刺激下,充满了力量,快步朝那个方向跑去。
在要下坡的时候,却不小心又栽进了雪里,凌然顺势使劲一翻身,便朝着空地滚了下去。
这面的山坡比上山那面的山坡陡许多,树也没生长的那么密集,她一路畅通无阻很快就摔进了空地的雪里。
“都是这种下坡,能省好多力气。”滚下山坡的凌然翻了个身,躺在雪地里,满脸雪渣的感叹着。
她伸手将脸上冰凉的雪渣擦掉,闭上了眼睛。过了一会感觉头不晕了,才慢慢的坐了起来,扫了一眼周围的地势。
这个平台很大,大致成椭圆形,一半连接着自己下来的山,一半伸了出去。
凌然看不见伸出去那一半下面的情形,默认为也是陡峭的山坡。心中想着弈城或许是引开老虎后从这边下山了,然后迷路了。
深呼吸了一口气,她努力的从雪里站了起来,朝前面走去。
可是越往前走,凌然的心就往下沉了一分。最后走到了边缘,她一下泄了气,瘫坐在地上。
下面竟然是山崖!崖壁上覆盖着白雪,看不见任何植物,再往下大概五六丈的地方才又是一个类似的平台,再往下又是山崖,弈城就算武功高强,也不可能从这里下去!
支撑她一路走来的是希望,是弈城还活着的希望。可是自己在山上找了这么久,却不见半点弈城的踪迹。而她也知道自己的身体早就到了极限,在这种环境下的寒冷,饥饿,疲惫……,每一项对她来说都是致命的。
在这种情况下,在大自然面前渺小感和无力感会变得越来越重。
“侯爷!”凌然用尽全力朝着山下大喊了一声。
喊完后就躺进了雪地里,闭上了眼睛做好了等死的准备。
对不起,侯爷,我真的尽力了。
如果我俩都死了,正好一起作伴了;如果你还活着的话,你可要记得我是为了找你死的,也算还了你多次的救命恩情了。
可是我还是有些不甘心啊,来这个世界一直承受着别人的庇护,却没有为别人撑过伞。
凌然的脑海中忽然想起了来这个世界的种种,先是凌元清,然后是……弈城。
冰窟中的弈城正站在那已经冻的僵硬的老虎尸体前,眼神阴狠的看着老虎被冰锥戳穿的脖子,慢慢蹲下了身,伸手想要将那脖子的伤口撕扯开。可冰锥已经和伤口冻在了一起,怎么使劲都没有办法将两者分开。他发了狠,站起身来,一脚踢断了冰准,捡起来就插向了老虎,可尸体被冻的实在太硬了,他一次又一次的努力并没有得到想要的效果,眼神渐渐变的癫狂,好似野兽……
“侯爷。”
弈城觉得自己好像听见了凌然的声音,将他从狂乱的状态里拉了出来。眼神渐渐恢复清明,不敢再动,想要再一次听见这声音。
冰窟中里又冷又静,过了好久,弈城才动了动,轻轻的坐在地上,自嘲的笑了笑:又出现幻觉了。
外面的光从顶上的洞□□进来,正好照在他和老虎的身上,弈城抬头看向了上方,轻轻的说道,“我既想你来,也不想你来。”
太阳越升越高,树木的阴影越变越短,直到消失。
凌然躺在雪里,感受着刮到脸上的寒风,感觉自己听见了水滴从树上落下的声音。
她想着,我好像是产生幻听了。然后又觉得周围的光太亮了,有些刺眼,翻了个身侧着睡在雪里。
凌然觉得呼吸好似有些不顺畅,她睁开了眼睛,看到面前的雪高了些,便伸手将面前的雪推开,好让自己感觉舒服些。
一抹红色出现在了雪下面,凌然愣了一下,立马坐了起来。将那红色从雪里拿起来,原来是一根红绳,下面坠着一块玉佩。这块玉佩她记得,是那晚弈城说要送给老人的。
侯爷真的来过这里。
凌然心里一下激动了起来。
那侯爷可能就在这附近,一直没有回去的话肯定是回不去,一路上也没有回答自己的话,那他可能就在这崖下,因为听不见!
凌然趴在崖边,向下看去。
下面的圆台上有一个洞,刚才自己以为就是本身就有的,现在仔细看才发现那洞口周围十分不规则,而且没有积雪,更像是被什么东西砸开了。
侯爷可能就在里面。
凌然看了看周围,唯一安全下去的路径就是旁边的山坡,她一下来了精神,拿出怀里已经冻的梆硬的干粮啃了两口,硬吞下去,起身往侧面走去。
这边的山坡十分陡峭,她本就没有什么力气了,刚在山坡上没走两步,便一脚踩滑了,顺着山坡滚了下去。
这次没有刚才那么幸运,滚了几圈后她就撞上了一颗树干停了下来。
凌然疼的闷哼了一声,躺在原地过了好久才缓过来,慢慢坐了起来看了下周围。
很好,离那平台大概还有两三丈的距离。
她摔倒的时候手中的棍子不知丢哪里去了,现在只能凭着自己的力气稳住身体。可根本不管用,没两步又摔了下去,这次她有意控制自己的身体,没有再撞上树干,眼见要到了,便伸手想要拉住树干,经过好几次,手臂磕了好多下,才搂住了一颗不粗的树干让自己停了下来。
凌然扶着树干站了起来,顾不得疼痛,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到了洞口的边缘,她也顾不得这洞口是否能承受自己的重量,趴在上面,头朝下看,终于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侯爷!”凌然开心的喊了一声。
弈城本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低落的垂着头坐在老虎旁边,思考自己不吃这肉还能撑多久。忽然就听见头顶传来了熟悉的声音,照进来的光线也暗了一些,他惊的抬头一看,真的是凌然!只见她将脑袋伸进洞口,见自己抬起头,又喊了声“侯爷。”
第16章 对不起
凌然见弈城抬头的时候心里十分欣喜,他就那样坐在那里,洞口的光正好照在他脸上,显得脸色苍白,头发也有些凌乱,洁白的衣服沾上了血迹,可就是这样有些狼狈,却像是自己的光,便又喊了一声,“侯爷。”
“嗯。”弈城嘴角扬起了轻微的弧度,回应了一声,可这冰窟实在太高了,他声音也不大,凌然并没有听见。
凌然刚才满眼都是弈城,并没有注意到他旁边还有只老虎。高兴过后才发现老虎在弈城身旁,又见他身下大面积的血迹,着急的问道,“侯爷,你受伤了吗?严不严重?”
“没事。”弈城忍着疼痛大声的回应着她。
“没事就好,侯爷,你别急,我救你上来。”弈城还未来得及回话,洞口的凌然便消失了,他便维持着向上看的姿势,静静的盯着洞口,害怕刚才凌然的出现又是幻觉。
凌然起身坐在离洞口大概一米的地方,思索着怎么把弈城弄上来。
刚才目测了一下高度,这个冰窟大概有两层楼高,现在周围没有可以利用的工具,自己更不可能再回去拿绳子。
凌然忽然想到了办法,可以用衣服做成绳子,将人拉上来,想好后便开始脱身上的衣物。
幸好冬天穿的够多,她一边脱一边将它们打结系再一起,为了确保结实,所有衣物都被她叠的双层,最后只剩下一件里衣。等做完这些她已经被冷的浑身发抖,手脚好似已经没有知觉。
凌然知道现在时间十分宝贵,又将拴衣服的结拉紧了些,趴在洞口,将这特制的绳子扔了进去,朝弈城喊道,“侯爷,你看距离够不够。”
弈城脸色却变了变,严声道,“你快把衣服穿好,再叫人来救我。”
“侯爷,我已经走不回去了。你快些上来,这是最后的机会了,不然我们都会被冻死在这里。”
弈城本来就长的高,这绳子他站起来再伸手刚好能够到。虽然如此,但他还是没有伸手,他担心自己会把凌然带下来。
凌然看出了他的顾虑,口气像是在开玩笑,“侯爷,如果我被拖下去,我们一起死的话还能做个伴呢,反正我已经走不回去了,倒不如试一试。机会渺茫总比没有机会好吧。”
顿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你要是磨磨蹭蹭,我可真是要冻死了在这外面了。”
弈城心口紧了一下,回道,“好。”
“我往后走几步,准备好了,告诉你。”凌然说完拽着绳子往后走了几步,开始刨地上的雪。
过膝的雪被她刨的见了底,自己站了进去,朝着自己又红又肿失去知觉的手哈了哈气,使劲搓了搓,直到感觉手恢复了知觉,才大声喊道,“侯爷,我好了。”
绳子虽然往上了一些,但对于弈城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他往后退了几步,开始助跑,然后蹬着脚下凸起的冰锥,借了力一跃而起。
凌然感觉绳子那头一股巨大的力量将她往前拉了些,手中的绳子一下滑了出去,就在差点脱手的瞬间她又将它一把抓住了,她知道弈城已经拉住绳子了,此刻自己绝对不能放手。
可她的力量真的太小了,手中的绳子一次又一次的差点从她的手中滑走。
她的手完全没有了知觉,被勒的通红却感觉不到痛,身体越来越冷,根本使不上劲。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凌然心中痛苦的喊着,她用脚抵着面前的雪,努力作出往后坐的姿势。
弈城一直注意着绳子的情况,他知道凌然必定力气不够,可是他也不敢放手,不是他怕死,而是担心凌然的付出白费,也担心凌然一个人在上面出事。因为她刚才说自己已经走不回去了。
所以他只敢攀着绳子慢慢往上爬,害怕一使劲将凌然拽了下来。
但他也做好了准备,如果凌然摔下来,自己就接住她,就像她的说的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好。
凌然整张脸因为用力涨的通红,没有知觉的身体在大脑的指挥下麻木的使着劲。
虽然现在她觉得好难,好痛苦,可是她却不敢放弃。
这可是我第一次救别人啊,自己来了半年,自己一直在承蒙别人的照顾,怎么轮到自己的时候就不行了啊。
可是我好像真的不行啊。
不行,侯爷救了我那么多次,心上人还在等着他,要不是因为我,侯爷也不会来这里。我的父母害死他的父母,我不能再害死他了
……
凌然的脑中快速的闪过了许多念头,每一个都在刺激着她。
这可能是我死前做的最后一件事了,争点气吧……争点气吧……
人在绝境时总会激发出巨大的潜力,对凌然来说也不例外。
闪过脑中的念头,经历过的画面,听过的话……每一样都是刺激的源头。凌然觉得自己好似有了无穷的力量,绳子在手中被捏的死死的,她拉着绳子往后退,一步两步三步……
时间好似过的很快,不过片刻,凌然感觉绳子那头一松,自己向后摔进雪地里,一个白色的人影从洞里飞了出来,朝着自己跑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