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晚都听阿姐的。”反正阿姐做什么都是对的。
两姐妹说完话,便开始打扫起了昨日喜宴的残局。昨日借的盘碟碗筷,桌椅板凳这些统统要还回去,还有灶房也是一团乱。
白晚摆弄着凳子和桌子,白溪则把灶房里各家的碗碟分出来,一起去左邻右舍处归还。
这时谢奕寻听见外面的动静走了出来,看见两姐妹都在忙。他见白晚正把凳子一条一条的叠在一起,他一个大男人哪能闲着,让女子干这些粗活,连忙上前道:“我来吧!”
“不用了。”只见白晚右手抬起叠在一起的七八条长凳,左手还顺手举起一张桌子,脚步轻快的走了。
留下一脸惊愕的谢奕寻。
他悄悄伸手去搬桌子,两只手才勉强把这张实木的四方桌搬起来,看了眼旁边的长凳,只能是有心无力了。
白溪捧着碟碗出来时就看见谢奕寻不可置信的看着白晚的背影,她笑着上前道:“阿晚从小力气便比常人大了些,谢郎相处久了就习惯了。”
谢奕寻看了眼白溪手里的十来个盘子,悄悄松了一口气,这才是寻常女子的力气吧。
“我来吧。”谢奕寻接过白溪手中的碗。
“那谢郎等我一下。”白溪返回灶房又搬了一叠盘子出来。
谢奕寻便跟在白溪的后面一趟一趟的还着东西。去了别人家里,总是被乡亲们的热情弄得招架不住。
这不,到了刘婶子家,他才一进门,便听见一阵大嗓门声音传来,“哎哟,可真是英俊哟,昨儿听他们说你招的赘婿那是一表人才,俊得不得了,今儿一看可真是如此。咱十里八乡都找不到更英俊的男人了。你可真是好福气啊!”
谢奕寻顿时闹了个大红脸,别人夸都是悄悄夸的,哪像这位,一说话他感觉二十丈外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刘婶过奖了。”白溪只羞涩一笑。
到了下一家,便见一位跟她们两姐妹差不多年纪的姑娘正跟白溪咬着耳朵。
依稀听见‘阿溪你这事干得漂亮!’‘咱可要把日子过得比那负心汉好’‘让他悔不当初’等字眼。
谢奕寻无意听姑娘们的私房话,便往后退了几步。
还完了左邻右舍的东西,眼看着时候不早了,得准备做午饭了。
昨天宴席的菜式都是白溪一手安排的,请了镇上几位大师傅掌勺,八荤两素,宾客都是拍手叫绝。所以没有什么剩菜,今天都得重新做。
从地里摘了些小白菜和芹菜,再从井里取出一块肉待会儿和芹菜一起炒。
白晚过来烧火,白溪则淘米下锅洗菜炒菜,两姐妹分工明确。
白晚力气比较大,家里洗衣服挑水砍柴都是她做。不过她不会做饭,只会煮简单的面条和粥。
白溪烧的一手好菜,平淡的食材到了她的手上总能烹饪出别样的美味。于是白溪就包揽了家里做饭,打扫卫生缝缝补补这些活计。
家里虽然没有男人,可俩姐妹也把日子过的和乐融融。
谢奕寻看着白溪十分熟练的洗菜切菜,便到院里坐会儿。
俗话说君子远庖厨,从他开始读书后便没有进过厨房,娘和大姐总是把饭菜端上桌子再叫他。
即使他有意帮忙,进去了也只是添乱罢了。
现在虽已接近正午,远处的山腰处仍是迷雾漫漫。一片一片的菜花盛开,蝶舞蜂鸣,美不胜收。
这里虽没有县里的热闹繁华,却也平淡温馨。
爹娘身体都还不错,大哥大嫂也是孝顺之人,家里他倒是没多担心。
不过还有十个月会试便开考了,他必须得参加。寒窗十多载,为的便是一朝上榜,天下闻名。
他三岁便会背上百首诗,四岁可识一千多字,五岁便能写一手好字了。
小小年纪就展示了惊人的天赋,但因为商人之家不能报考,爹娘便把家里的铺子全都卖了,只留下了祖上传下来的一间屋子。
爹和大哥靠打短工维持着家里的开销,从他考中秀才之后家里媒人不断,娘却一个一个都给回绝了,说是媒人介绍的这些姑娘都配不上他。一心等着他考中进士,当了官,娶位官家小姐回来。
当时他一心圣贤书,无心嫁娶,只说全凭爹娘安排。
他这十几年除了读书什么也不会,身上的每一文钱都是爹和大哥的汗水钱,他有什么资格说不?
只希望这次能考中,家里也不用紧巴巴的凑钱供他读书了。
爹的脊背已经不再笔直,两鬓也添了花白。大哥的双手也布满了老茧,时常腰痛难忍。
他这次本来是来拜访一位友人,哪知住进客栈那天,上茅厕的时候,后颈一痛,便没了知觉。
人心险恶啊!自己还是太不小心了。
“谢郎,吃饭了。”白溪在灶房边盛饭边唤。
谢奕寻连忙进屋端菜端饭。
看着这桌上的两道菜,虽简单不过看起来色相不错。
肉丝爽滑细嫩,带着一丝芹菜的清香。明明是很平常的家常菜,娘和大嫂做出来却远没有这么好吃。
吃了饭,白溪煮了茶,三人坐在院子里对弈。
说是三人也只是白溪和谢奕寻下了几局,白晚对棋实在是提不起兴趣,还不如耍两套招式活动活动筋骨呢。
白溪的棋艺远比不过谢奕寻,不过难得有人愿意陪她对弈,而且谢奕寻有意放水,两人倒也乐在其中。
听着山涧的溪水声,品着泉水煮出来的香茶,倒是令谢奕寻一身疲惫放松了不少。
“这是后山泉水煮出来的茶,谢郎品品如何?”白溪眼看着棋局已成定局,便放下了棋。
谢奕寻轻呡一口,由衷的赞美,“不错,入口清香,回味甘甜,好茶!”
他家虽不富裕,不过有位同窗可是县令大人的侄子,邀请他做客的时候倒也在那位同窗家中喝过好茶。
不过他却觉得没有眼前这杯茶香甜。
白溪会心一笑,步入正题,“谢郎,既然你非情愿入赘我家,我也不强求你留下。”
“不过,你能否多留一些时间?我们才刚成亲你就离去惹人非议,大家得说我才新婚便被抛弃了。不如这样可好?我们以一年的时间为约,一年后你再悄悄离去,可好?”
谢奕寻沉思了下,开口道:“抱歉,恐怕不行。”
白晚闻言“刷”一下站了起来,恶狠狠的盯着谢奕寻。既然阿姐看上了这个小白脸,他要是不知好歹敢跑,她就把他锁在屋里,用镣铐拷上,看他能跑去哪。
白溪听见心里也是一阵失落,正想着对策时,突然谢奕寻再次开口,“对不住白姑娘,实在是十个月后谢某有场很重要的考试,谢某必须得去参加。”
“十个月后,谢郎可是要去参加此次春闱?”白溪试探着问道。
十个月后只有一场大型考试,那就是会试,不过白溪并没有报有太大的希望。毕竟会试可是举人才有资格参加的。他这般年少,可能性实在是太低了。
也许是说的童生?童生试每年一次,她倒是不清楚是什么时候开始考的。
“是的,在下寒窗苦读十几载,为的就是那日,所以一年之约,在下恐怕……”谢奕寻面带歉意道。
白溪惊讶得久久不能言语,他竟然是一位举人!这般年少便已中举,哪怕是以后考不中进士,也可入县府做一名教书先生。不愁吃穿,安稳悠闲的度过一生。
突然之间,白溪不知道留下他是对是错了,他年纪轻轻便有如此成就,未来必是青云直上。
自己不过是普普通通的一名村妇而已,又有什么能耐令他驻足呢?
看着白溪瞬间暗淡下去的神色,谢奕寻想到她也许是误会了,连忙解释:“谢某的意思是最多只能留九个月,还得留一个多月的时间赶考。”
白溪点头,知道他愿意留下来的机会渺茫,可还是想争取一下。
几个月后他要是仍旧想离开,自己便对外宣称他去世了,他去干他的宏图大业,她就在家里种菜养花,从此两人各不相干。
如果他愿意留下,那再好不过,她就给他生几个孩子,都围着他们喊“爹爹,娘亲。”
不管他怎样选都不吃亏不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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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吵架
今日有个好太阳,白晚带着谢奕寻去河边洗衣服,白溪便来收拾着菜园子。
她们家虽是农耕之家,却并没有种稻谷小麦之类的粮食,只是在靠近屋子的那块地里种了一些自己吃的菜。
两姐妹干农活毕竟比不上身强力壮的男人,种粮食可是个辛苦活,大夏天的顶着毒辣的太阳还得在地里忙活。
于是家里的粮食都是去村民家里买来的,每年的赋税也是交银子抵扣,幸好早去的爹娘给她们姐妹俩留的钱不少。
自己种点菜,偶尔买点肉,再加上一年买一点布料,省着点用,家里的钱足够她们姐妹花了。
地里的菜都是前些天种好的,今天只是给菜浇点水,拔一下杂草。
再说谢绝了白溪给他洗衣服的要求来到河边的谢奕寻,自己抱着衣服找了一个离白晚稍远的位置。
他这么多年的衣服都是娘给他洗的,娘总说他是当官的料,洗衣服是女人家做的事,每次刚到家就翻出他的衣服给他洗了。
谢奕寻学着白晚洗衣服的样子开始做,先把衣服泡到水里,再抹一点皂角,然后开始揉搓,揉搓干净了再用清水清两遍再拧干就可以了。
磕磕绊绊的洗了一件,第二件洗着就很容易了。
洗的认真的谢奕寻没看见周围洗衣服的大姑娘小媳妇们都在偷偷的看他,还围在一起叽叽喳喳的讨论,不知道那些成婚了的媳妇们说的什么,惹得有的没成婚的姑娘们羞得满面通红。
平时一柱香能洗完的衣服今天洗了半个时辰都还没洗完。
恰好宋归的母亲宋氏也抱了一家子的衣服过来洗,和她有些不对付的老王氏一看她的盆子就喊了起来:“哎呀老宋家的,你家的新媳妇进了门衣服都不洗啊,还要你这个当婆婆的来洗?”
新媳妇进门婆婆是要给她一点下马威的,成亲第二天得一早做好一家人的饭,还得洗好一家人的衣服。
家里的活都得干完,还得给婆婆盛汤布菜,婆婆是什么都不用做的,毕竟这媳妇娶回来就得伺候着婆婆。
农家人虽没有那么讲究,婆婆也不至于什么都不做等着媳妇孝敬,不过整个红叶村倒也没有新媳妇第二天进门连自己的衣服都让婆婆洗的。
看着周围人戏谑的目光,宋氏恨不能用眼神剜死老王氏这个长舌妇。
她那儿媳到现在还没起来呢,说起这她都是一肚子气,儿子丈夫非要让她忍忍,等儿媳当官的父母找来了就好了,儿子有了当大官的老丈人,也能捞个小官当当。到时候她就是官家老夫人,还有丫鬟伺候。
要她说阿雪就算是走失的官家小姐又怎样?既然进了她家的门,就是她宋家的人,伺候婆母理所应当,干点活又怎么了?
宋氏心里虽不舒服不过一直没吭声,她是知道老王氏的,你越跟她掰扯她越起劲,叨一天都不带停歇的。
可老王氏见宋氏埋头苦干不吭声的样子气焰更嚣张了,“老宋家的,你看那是不是白溪招来的赘婿?哎呀,一个大男人还自己亲手洗衣服呢,可真是勤快。唉,不过也是,人家只是上门婿,哪像你家娶了位大小姐呢!”
这话一出,河边哄笑声不断,村里谁不知道知道阿雪是被拐卖到红楼然后被宋归救回来的,她这一句大小姐可不是在挖苦宋氏吗?
“我儿出息着呢,他爱娶谁娶谁,不像你那烂泥扶不上墙的儿子,又好喝又好赌,一辈子娶不到媳妇!”宋氏气急了也开始揭老王氏的老底,都是一个村的,谁家还没有点烂事呢。
“你这烂舌头的老不死,说谁娶不到媳妇呢!我儿只是一时迷糊,等媳妇进门了好好管教他,出息着呢!”
“可不是嘛,赌了十多年了,就差个媳妇回来给他补这一大窟窿的烂账呢!”
……
两人唇枪舌剑,互不相让。
谢奕寻早就觉得耳边叽叽喳喳的声音十分聒噪,没想到最后还开始吵架了,声音把人耳朵都吵得生疼。
他哪见过这阵仗,赶紧抱着洗好的衣服回去了。
却不知道他洗衣服这短短的时间在村里造成了多大的轰动。
原来男人也可以洗衣服,原来这不是天生就该女人做的。
至于宋氏和老王氏破口大骂了大半天都被她们忽略了,那两人隔几天就得掐一架,还不如地里的种子发芽了令人惊讶呢。
于是村里人分成了两派,女人都觉得谢奕寻很勤快,心疼他娘子新婚太累了,白溪多有福气啊。
虽然地里的重活需要男人做,但是重活就那几样,又不是天天都做。
平日里很多女人和男人都是干的一样的活呢,回家了还得做饭洗衣,喂鸡喂鸭,而男人一到家就躺着呼呼大睡,要不就是去串门唠嗑。
以前她们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因为村里每家人都是这样的,男人从不进厨房,从不洗衣服。
可现在不一样了,她们瞬间像是被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一般。
男人就不一样了,他们被自家媳妇整天念叨着谢奕寻都可以洗衣服你怎么不行这类话惹得烦不胜烦。
都觉得谢奕寻真是没本事,丢了男人的脸,那煮饭洗衣那是大老爷们儿该做的事吗?
于是村里的男人给谢奕寻取了个小白脸的称号。
谢奕寻对这些事一无所知,他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以前他也想自己洗衣服让娘轻松一下的,可是娘不让,说什么也不听,非说他洗衣服会被邻里同窗嘲笑。
他在家的时候少,多数是在学堂读书。偶尔回家的时候见到娘每天都是忙的团团转,地里的活干了还得回来做饭,饭吃了爹去休息了她还得给一家人洗衣服。
他想自己洗,娘却说什么都不让,说他将来是要当官的人哪能做这些,让他把心思都用在读书上。
现在好了,今日洗了一次,发现洗衣也挺简单的嘛。三两下就洗了,何必再劳累忙碌了一天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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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白溪起来做了几个香喷喷的葱花饼,用过早饭后,两人就来到了村口的牛车这里。
车上已经有几位赶集的婶子坐在上面了,白溪两人一来便收到了所有人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