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花纪南, 赐一花。”
纪南从容不迫走上前行礼跪下,“谢圣上恩。”
“榜眼傅灵,赐二花。”
“谢圣上恩。”傅灵位次排在纪南面前气势却怯弱了不少, 到也不算出错, 只是与先前的从容的纪南对比便显的过于局促不安。她似乎格外不习惯出现在众人的注视之中, 从头到尾不敢抬头。
纪南看着夫灵这幅模样就觉得作呕,她没想到自己居然输给了这样一个懦弱之人,不光是纪南,甚至远处的其他进士心中也是极为不服, 觉得傅灵简直丢人现眼, 凤帝也忍不住皱了皱眉, 心中打算又变了一番,早就成为人精的官员们也看在眼里记下。
“状元苏云清,赐四花。”
所有人听到这话都倒吸一口冷气,历来状元便是三花,不少人都心中盘算着苏云清估计是入了凤帝的眼,居然有四花之殊荣!众人默认苏云清得了凤帝青睐,心思活络的已经想着要如何与她搞好关系。
纪南面如菜色,不过到底是在宴会之上,再多的怒气也只能打碎了牙往里咽。
凤鸣也皱了皱眉,只有凤宁扬好似没听到一般,面色如常继续喝酒,估计半壶都已下肚。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获四朵宫花的苏云清身上,苏云清不骄不躁,仿佛这殊荣不是自己的一般,态度坦然自若不卑不亢走上前,“谢圣上恩。”
不少人心中暗自点头,少女一举一动进退有度,不愧是状元的气度,果然气质卓尔不绝,不落俗套,当得起一句芳兰竟体,君子如玉。
不少未婚的少男想看却又有些羞涩,沈秋一对此嗤之以鼻,招花引蝶倒是什么时候都不忘落下。
先前没开口的凤帝开口,态度也是格外的温和,“苏云清,你可知我为何多赐你一朵?”
“不知。”苏云清直言道。
这话一出,不少人都在想怎么能在圣上问话时说不知?!这官场话术绝对是一门高深的学问,摇摇头,这苏状元到底是年轻。就连沈秋一都忍不住给苏云清捏了一把汗,怎么这时候说话也这么实诚,他倒不是觉着不好,只是担心苏云清。
“哈哈哈哈哈,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这一点你倒是没变。孤听闻你新婚大喜,这多赐的宫花便算作与你的新婚贺礼。”凤帝完全没生气。
沈秋一走上前,在苏云清身旁一同跪下行礼,“草民沈氏,拜见圣上,谢圣恩。”凤帝这第四朵宫花是送的新婚贺礼,那便需要二人一同谢恩。
沈秋一虽自称草民,周身气度比起皇宫贵族却丝毫不差,礼数毫无错处,甚至在凤帝面前也不露怯,落落大方。更何况沈秋一单论模样也是明媚张扬的出挑,少年自成一道风景。
凤鸣的视线也被沈秋一吸引,虽然面上掩饰,可眼底细细的贪婪在流淌。她过去没见过沈秋一,只是看上了沈家。没想到自己错过的不光是沈家的无数家财,居然还错过了这么个潋滟美人。一时竟然不知是哪一样更为可惜。这沈家她势在必得,这美人嘛......她对美人更有耐心,倒也不介意是个已为人夫的破鞋。
仔细看可以看出沈秋一有几分像......不,应该说明月长得居然有几分像沈秋一,不过萤火怎能与明月争辉,不过,若说是皎洁无效的明月,沈秋一更像是炽热的太阳。
苏云清目光对上凤鸣,她不喜欢凤鸣看着沈秋一的眼神。
凤鸣蔑视得看着苏云清,她非常不爽苏云清的眼神,再加上她抢了自己的美人,心中不爽更甚。
无数暗羡的目光,知情人都在感叹什么叫做同人不同命,这人与人之间果真不能攀比,人家苏云清寒门出生双十之龄便考上状元,得到凤帝青睐,仕途可期。娶个夫郎,皇商之子,有钱。有钱有权,不光自己长的出色,夫郎也是绝色佳人!这妥妥的人生赢家啊!
凤帝打量几眼沈秋一,确实是个佳人,“女才男貌,才子配佳人,倒是一桩好姻缘。孤听说苏云清你为博红颜一笑参加了吟春诗会,只凭一句还夺了头名,可有此事?”
“确有其事。”苏云清镇定自若,问心无愧便坦然自在。
沈秋一面上不显,心中思绪万千,凤帝身居高位为何会知道这些小事?必然是有人在凤帝前提过,苏云清得罪了谁?
瞬息间他就确定答案是三皇女。苏云清这脾气估计得罪的人没几个,刘蕊的话再联系最近刘伊思嫁三皇女做妾,这刘家必然站队三皇女。可新科状元身份加上背后的沈家,三皇女势头确实迅猛,以苏云清的性子......她估计拒绝了三皇女的拉拢。三皇女的动作会影响苏云清的仕途吗?凤帝寓意为何?
虽然沈秋一听过苏云清说自己不在乎官职,可沈秋一还是不相信,寒窗苦读多年,又中状元,谁愿意怀才不遇?忍不住捏了把汗。
凤帝又问:“按礼,苏卿大婚该是有婚期假,不过这马上就要走马上任了,苏卿以为何?”
“为人臣子,必以为君分忧为先,以百姓为先。”苏云清处之泰然,言辞不华而实,凛然正义,让人不由信服。
“好!我国之栋梁当为之!”
众人心想这答案每个人都是这般吧,更加坚定了苏云清得凤帝喜爱。纪南心中也出现些许慌张,凤帝居然和苏云清所言如此之多,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那孤问你,你对封官职有何见解?”凤帝一句接一句地问。
所有人心下一惊,心下纷纷琢磨这是什么意思?
“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②少女声音不大,其中坚定掷地有声。
“好!好!好!”凤帝连到三声,一声比一声高,一声比一声满意。
所有人都在细细品味,有人觉得苏云清一腔为国热血,有人觉得苏云清不愧是状元之口,如此能言善道,讨凤帝欢喜。不论心中如何想,都达成一个共识,那就是苏云清真的得到凤帝喜爱,平步青云指日可待!
甚至凤鸣都忍不住皱眉,只有凤宁扬一人无动于衷,甚至换了一壶酒,旁若无人地继续喝。
凤帝开口:“琼林宴第三仪,封官。”
傅灵与纪南走上前在苏云清后些位置跪下,琼林宴封官,只有状元榜眼探花才可接受凤帝亲口封官,其余人皆在琼林宴后会接到上任贴。
“探花纪南,翰林院修撰。”
纪南就算再努力也没控制住脸上的喜色,历来状元一般也就是翰林院修撰一职!
“榜眼傅灵,翰林院编修。”
纪南眼底喜色更甚,编修,比自己更次一等。众人对于刚才傅灵的表现也看在眼里,到也不算吃惊。更加好奇这状元能被封到个什么职位,这纪南可是已经达到历来状元的职位了!
“状元苏云清——”
所有人屏息以待,沈秋一也忍不住紧张,反倒是苏云清一脸淡然。
作者有话说:
注①自《礼记·中庸》
②来自范仲淹《岳阳楼记》
琼林宴部分来自百度,大部分瞎编。
更新来了!嘿嘿~
第三十三章
“荆州七里县县令。”
空气像死亡一样沉默, 所有人面面相觑,似乎在彼此确定是不是自己听错了,堂堂新科状元居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县令?!不少人心里有了更多的打算, 凤帝的一举一动都是官员的风向标,凤帝这番举动倒是值得好好品味一番。
先是高捧一番,再是荆州‘流放’,这苏状元怕不是得了凤帝青睐, 估计是得了凤帝的厌吧。
凤鸣眼底闪过疑惑, 怎么会是七里村?她原本给苏云清准备的是荆州南乡, 不过还不算是跑偏, 母皇的旨意难测,反正荆州都是自己的地界, 搞一个县令和碾死一只蚂蚁又有多大差别?倒是可惜了美人要受苦了,不过迟早也会到自己手里。
凤鸣隐隐感觉事情可能没有这样简单,荆州这般大, 为何偏偏就是七里县?凤帝是如何选出的七里县?只是下意识避开还有另一股势力从中作梗的想法。
凤宁扬也撑起下巴, 饶有兴趣地看向苏云清。
纪南双手握紧,竭力隐藏眼中的喜意,让她们看不上自己, 看吧看吧, 笑到最后的才是赢家!
沈秋一难得失色, 紧抿双唇,眼含担心侧头看向苏云清,她会失望吗?
所有人都看向这个她们默认得到凤帝青睐,必定飞黄腾达的新科状元。
苏云清双手合拢, 拜下, 声音清朗温润:“谢圣恩。”
少女无悲无喜坦然自若的声音让停滞的空气再次流动, 好像所有人都看中的仕途在少女眼中举重若轻,不值一提,仿佛只是一件轻飘飘的小事。无论表现出来的镇静自若是真是假,对苏云清的评价都上了一个台阶。
不少人也开始忍不住质疑自己是自己太大惊小怪了?随即立马摇摇头,这可是官场啊!多少人几年也难以往上再上一个台阶!
凤帝面上不显,实则心中对于苏云清的一举一动很是满意,能当上皇帝之人自然会有着属于自己的考虑,这鸣儿还是过于急躁了。就算是自己的亲生女儿,觊觎帝位是每一位帝王都不能容忍的雷区。
“荆州离凤栖半月路程,如期上任最晚三日后出发,苏卿可有议?”
“臣领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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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秋一坐上回家的马车上气愤难当,不是因为苏云清的官职,是散宴时纪南小人得志的嘴脸和苏云清拦住自己!
散宴时纪南穿过周围来恭喜她的人向苏云清走来,表情看似担心,明眼人都能够看出她眼底的嘲讽,装模作样地关心苏云清:“苏状元可是忧其君的能臣,自是我们不可比的。”
“恭喜。”苏云清祝贺道,她其实对于纪南的敌意有些莫名,自己似乎没和她发生过矛盾?
纪南听着这不痛不痒的两字,恼怒更甚。过去她把苏云清当做竞争对手,发现苏云清根本看不到她!现在她终于赢了凭什么她还是这般态度!她是上了三皇女的船,可这又如何,从龙之功谁不想要呢?
苏云清看到身后沈秋一就要上前理论,手往后直接拉住了沈秋一的手腕,“宴既已散,那苏某便先告辞。”沈秋一没必要卷入她的矛盾之中,再者背后还有个虎视眈眈的三皇女。
来时苏云清身旁围着无数讨好之人,散场时身边只剩沈秋一。
苏云清看着沈秋一气鼓鼓的小脸,心中是被在乎的温暖,忍下了劝哄的念头,她自然看出了沈秋一的生气,不过她既然三日后就要离开凤栖城去荆州上任,再多的牵扯也是扰人心绪。
这头沈秋一越想越生气,纪南她算个什么东西来嘲讽苏云清,更生气的是苏云清她是不是又瞒着他!想开口问,却又害怕得到的是肯定的答案。所以她是不是对于今天的一切早有预料?如果真是这样,那他在琼林宴上的担忧紧张不就成为了笑话?
沉默似乎成了二人之间的常态。
回到府中,苏云清一切如常地回到了书房,对于琼林宴她更感兴趣的是在书房的账本。
自从诗会结束后她看的书不再是四书五经散文杂谈,一直是各种账本,她在学习如何看账。
苏云清看到被改成菜地的后花园时就在想她是不是对于这个“家”或许真的关注太少,才能居然对于此完全不知,偌大一个苏府,全是沈秋一在打理照顾,她竟然麻木至此。
苏云清第一次账本,对于做生意更是一窍不通,又不想让别人知道她在学习看账,看得一知半解又倔强地一个人埋头钻研,反正书读百遍其义自见,总能有看明白的时候。实在不行,等到了七里县,再找个先生教她看吧。
即使三天后苏云清就要离开凤栖城,就算她学会了看账,那也是自己独有的秘密,说不出口也用不上。可她还是在看,似乎学会看账本就能够离沈秋一的世界更近些。
琼林宴苏状元‘流放’荆州任职县令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般飞速在凤栖城传播扩散。
沈秋一心乱如麻,想去问苏云清又开不了口。只好强迫自己想些别的。沈家主家在凤栖城,自己现在还不是家主,离开凤栖城倒也不算违背家规。至于以后只要有钱,苏云清调来凤栖应该也不是不可能。
不过娘爹那边可能没有那么好说话,族老本就对自己颇有微词,他得更把稳一些,找一个去应付族老离开凤栖更为充分的理由。沈家在荆州也有涉略但在那的势力比不过在荆州发家的刘家,即使现在刘家本家移到了凤栖城,荆州仍是刘家的第二大本营。
沈秋一低垂眼睑,长长的睫毛撒下阴影。嘴角微扬,和刘家抢一块饼也算不得什么大事,方正总归是站在两个阵营,迟早有一天会对上,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下定决心,沈秋一唤来夏雨,“你去找冯叔,让她找荆州的资料给我,越详细越好。”
“是。”
苏云清你最好不要瞒着我,沈秋一看着明明灭灭的烛火,眼神深邃,闪烁着看不清楚的光芒。
宁灵殿。
凤宁扬手执黑玉棋,白皙修长的手指在纯黑对比之下呈现出一种冲击的美。
“嗒——”,棋落。
“老师看来是真的很喜欢我那个师妹,居然亲自到来,这样我会吃醋的。”说是吃醋,眼底是淡淡的笑意。
相钰手执白棋,不待思考便落子,语气淡淡:“是比你乖巧些。”
“老师这样真是伤学生的心。”又落下一子。
“你输了。”相钰落下最后一子。
“到底是老师。”凤宁扬将手里的最后一颗子轻抛如棋盒中。
“老师对于小师妹的去向还算满意吗?会不会觉得大材小用?”凤宁扬侧头靠墙,即使在老师面前也是不羁放纵的模样。
相钰喝了口茶,才慢慢开口:“如果没有你们的手笔在里面,倒是很适合。”相钰真的觉得如果苏云清真的只是作为一方小县令,那确实是个造福百姓的好官,也适合她那个性子。
不过相钰并未责怪凤宁扬,官场似海,苏云清既然入了局,总归是逃不开的。凤帝这个位置盯着的人太多,利益牵扯又岂是一句两句可说得清的。
凤宁扬送走了相钰,懒洋洋地趴在小踏上,毫无形象可言。
听到熟悉的脚步后立马起身整理自己的衣裳,还未起来就听到门被打开的声音。
来人周身清冷贵气,如皎皎如月,端着一碗解酒汤,看着毫无姿态的凤宁扬看似责备实则担忧隐藏于中:“喝些解酒汤,今天听七一说你在琼林宴上喝了不少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