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既然证实玉牌正是他们要找的东西,东风以为,那这位许三小姐便没有必要再留了。
他眼神一凛,提议道:“殿下,要不要今晚便将人处置了。可以做成她不愿嫁与殿下,而自尽……”
江聊冷眼打断,“不必动她。”
东风低头:“是,属下多嘴。”
江聊问:“太子那边情况如何了?”
东风答道:“已经醒了,对外说没有大碍了。只是太子有伤在身,去景州的任务便只能搁置了。”
江聊轻笑,“甚好。”这便是他的目的。
太子原要动身去景州,景州那边还有些事没处理好,太子不能去,至少现在不能去。
东风抬眸,又道:“殿下,属下始终觉得,您不必亲自出手。若是太子那边真查到什么……”
“无所谓,让他查,就是要查出蛛丝马迹才好。”他已经韬光养晦了太久了,这些年来所忍受的屈辱他都记着,总要一件一件还回去的。
皇后也好,太子也罢。他无声地冷笑,眼神冷厉几分。
说话之间,已经到了前院。宾客们还在等着,江聊转眼已然恢复了平日里那病弱不堪的模样,与他们交谈。
今日来参加婚宴的宾客的确不多,他是个不得宠的皇子,明面上也不与大臣们联络,母妃又只是个身份卑微的医女,又是孤女,母家自然也没人。皇帝与皇后今日也没来,宾客们与他应酬了番,礼也已经送到,便有些人起身告辞。
话过几轮,江聊掩嘴咳嗽,似乎有些支持不住。
有人道:“三殿下还是快去休息吧,不必招呼我们。”
江聊顺势遗憾道:“抱歉了,那本王便……先去休息,诸位吃好喝好。”
他被东风搀扶着,往后院去。
这会儿已经时辰不早,黄昏日暮,江聊喝过药,稍作休息后,往许冬藏那儿去。
许冬藏已经在这新房里空坐了一个多时辰,她从早上到现在,就喝了那两杯水,还呛着了。婚礼流程又多,十分累人,早上她还没睡饱,许冬藏又累又饿又困,不知不觉便靠着床头睡着。
江聊推门进来时,便见她倚着床头歪头睡着。
这姿势大约不怎么舒服,许冬藏微张着嘴,露出两颗牙,几次要往后栽,又及时稳住。江聊轻轻走近,在她栽倒之前将人扶住。
他轻晃了晃人,声音温柔地唤道:“娘子,娘子?”
许冬藏还在睡梦中想自己的烤鸡,上回她就想吃,可馋虫没有得到满足,沉淀了几日,更馋了。她喃喃道:“烤鸡……”
半梦半醒之间,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手边,许冬藏迷糊着,抓起那东西便咬了一口。
下一瞬,她陡然睁大眼,看清了面前放大的江聊的脸。而他的手,还在她嘴里。
她咬得重,甚至还有个牙印残留。
许冬藏:……
夭寿了!她把变态咬了!
许冬藏瞪大着眼,和江聊面面相觑。
怎么办怎么办?她脑子飞速运转,然后抓着江聊的手,轻轻地抚摸,又送到嘴边,吹了口气,语气更是娇滴滴:“对不起啊,夫君,我不是故意的。你没事吧?我给你吹吹?”
江聊面不改色,勾唇道:“没事,是我的错,没有考虑周到,让娘子饿到了。”
许冬藏震惊,他还真的喜欢这一套啊?额……角色扮演?
她沉默了片刻,心说,没事,xp是自由的。
既然他喜欢,为了狗命,她可以陪他演一演。
她尴尬地笑了笑,“是挺饿的。”
江聊嗯了句,抬手替她拂开额角的碎发,唤来婢女:“宝月,宝星,你们吩咐厨房,送些吃的来,要烤鸡。”在后一句话上,江聊放缓并加重了语调。
许冬藏面露尴尬。
-
但烤鸡真的很香……
许冬藏狼吞虎咽地吃着,忍不住想。一抬头,对上江聊认真的神色。
第10章
江聊没有动筷子,只是认真地看着她。
许冬藏顿时又尴尬起来,“夫君怎么不吃啊?”
江聊抬手,拿起筷子给她夹了只鸡腿,“看娘子吃饭比吃饭更有趣。”
许冬藏呵呵笑了笑,低头吃东西,只是头顶着那道难以忽视的目光,她总觉得吃饭都不香了。
她放下筷子,给江聊夹了块肉,“夫君也吃吧,夫君更应该多吃些肉,这样身体才能好得快。”
江聊又笑:“娘子说的是。”
……
没见过谁家洞房花烛夜先大吃一顿的,许冬藏吃得肚子都撑着,坐在一旁发饭晕。婢女们进来,将东西撤下去,很快房间里又安静下来。
今夜月暗星稀,檐下的灯火轻晃,夏夜的轻风爬窗而进,许冬藏忽地清醒过来,意识到一件事。堂也拜过了,饭也吃饱了,接下来……该洞房了。
救命啊,她真的要跟江聊睡觉吗!
她还没做好这个心里准备啊!
许冬藏看向江聊,他安静地坐在灯下,身影单薄,灯光缱绻。
许冬藏看得一愣。
如果他不是……
没有这种如果。
许冬藏尴尬地开口:“夫君。”
江聊同她对视,“娘子可是乏了?”
她瞪大眼,连连摆手:“没有没有,我一点都不困,精神百倍!”其实马上能倒地睡着。
“夫君的伤……”许冬藏斟酌着开口,她不知道这件事要不要装作她不知道,她观察着江聊的反应,倘若他表现出一点厌恶,她立刻就当做自己不知道这件事。毕竟这也是他的秘密,现在,她已经知道了他两个秘密,危险程度乘以二。
江聊闻言,表情稍有变化,许冬藏正想开口,说自己什么也不知道。
却听见江聊说:“娘子真是体贴。”
?
他在说什么?
许冬藏眨着迷茫的眼,十分茫然,看向江聊。
哥,慢一点,戏慢一点,她接不上。
江聊抬手,竟开始解衣服。
许冬藏瞪大眼,“等等……”
中间是省略了什么东西吗?她智商是个正常人啊,下雨天会回家,也不捡地上的东西吃,怎么感觉现在像个大傻蛋?
江聊没有听她的,已经解开了衣领,袒露出胸口的伤处。
?
许冬藏仍旧茫然,听见江聊说:“既然娘子如此体贴,为夫便不推辞了,还请娘子替我上药吧。”
“……”
-
她已经再三推脱过,说自己不会处理这些事,要不请婢女来替他上药。可江聊说,他不介意。
好吧,既然如此,那就别怪她辣手摧花了。
许冬藏看了眼他的伤口,吞咽一声,已经过去好几天了,他的伤口应该有所好转了吧。许冬藏想着,手有些颤抖地解开他的绷带。
她紧张得很,连呼吸都放缓,江聊却好似无事发生,还与她闲谈:“娘子不必心疼,其实也没多疼了。”
她精神紧绷着,一时没顾上陪他演,脱口而出:“谁会心疼……”
话刚出口,她忽然意识到不对,手上动作一重。
江聊闷哼了声。
“娘子说什么?”
许冬藏尴尬地笑笑,低下头,“没什么,我是说,我怎么可能不心疼夫君呢?这么重的伤,夫君定然很疼吧?夫君真是的,也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体。”
好不容易将绷带都拆下来,到上药的步骤,许冬藏松了口气,伸手去拿旁边的药膏。药膏呈半透明,有些黏腻,许冬藏看着药膏一怔。
直接上手?不太好吧。可是也没看见有别的工具啊?
许冬藏皱眉,伸手抓了一把在掌心里揉开,而后看向江聊,僵硬地笑道:“可能有点疼,夫君你忍一下哦。”
江聊嗯了声,接上前面的话:“为夫下次一定会注意的,定不让娘子再担心。”
许冬藏手指擦过江聊的伤口,触到他的肌肤。虽然从前看电视看过很多男色,但真真正正上手摸到,这还是她从小到大头一回。
江聊其实身材还挺好的,虽然看着瘦弱,但……
她收回往下看的视线,抬头,对上江聊似笑非笑的眼神。
场面有一点尴尬。
“我都替夫君心疼,呼呼。”许冬藏朝他伤口吹了吹。
江聊一言未发。
好不容易上完药,因为太过紧张,许冬藏出了一层薄汗。她将药箱收拾好,放回去,回头看江聊,道:“夫君受了这么重的伤,要不,夜里咱们便分房睡吧。我这个人睡相有些差,我怕夜里碰到夫君的伤口,那就不好了。”
她眨着眼,让自己看起来很真诚。
江聊直视着她,慢慢漾开笑意,应了声:“娘子真是体贴。只是今夜你我新婚,若是我们分房睡,只怕娘子日后会被人说闲话。”
“……”
-
许冬藏蜷缩在靠墙这一侧,尽力让自己保持一个姿势,不要随便乱动。身边躺着一个成年男人,并且杀人如麻,真的很有压迫性。
所以,她已经躺下快半个时辰,一点睡意也没有。
她试图酝酿睡意,开始数羊,正陷入发呆时,身侧的大活人忽然开口:“娘子睡不着?”
许冬藏本能地吓了一跳,“是有些睡不着,夫君也睡不着吗?”
江聊嗯了声,道:“为夫自从那日见过娘子,便一直魂牵梦萦,难以忘怀,今夜忽地美梦成真,一时高兴得睡不着。”
“……”我信了你的邪。
许冬藏不知道怎么接话,只好呵呵两声笑。
身侧的江聊忽然翻了个身,撑着头看她,许冬藏下意识地贴紧了身后的墙。
江聊出声唤她:“娘子。”
许冬藏嗯了声。
他忽地轻笑,“没什么,只是想听一听娘子的声音,让我明白这不是一场美梦。”
“……”
他怎么演得跟真的一样啊。
演技还挺好的,这种台词说起来竟然也没让人觉得油腻。大概是因为脸?
许冬藏胡思乱想起来。
就是……他越这样,越像下一秒就要把她杀掉了似的。
尽管她害怕,也挡不住袭来的困意。后半夜,许冬藏还是睡过去。
她说自己睡相差,可不是骗人。因为第二天一大早,她发现自己整个人像八爪鱼一样,挂在江聊身上。
江聊眨着眼笑看她,一脸宠溺的神色:“娘子醒了。”
许冬藏愣了好一会儿,才松开手爬进角落里,将自己整个人埋进被子里。
和一个男人躺在一张床上,一睁眼就是这么亲近的姿势,还是太过具有冲击感。
江聊起身,“娘子,我们今日要进宫去见父皇与母后,要快些起床。”
许冬藏哦了声,从被子里探出一个头来。他怎么能面不改色地演这么久的,想想也是,他都对外演了二十多年了,这点时间根本不在话下。
她慢慢腾腾地爬起身,小莲很快从外头进来,伺候她梳洗。
“王妃今日要戴什么簪子?”小莲伺候着她,眼神却东飘西晃的,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怎么了?”许冬藏直接了当地问。
小莲却红了红脸,低下头,在许冬藏耳边说:“三殿下昨夜和您……还好吗?”
“挺好的。”许冬藏还没反应过来小莲是什么意思,直到过了会儿,皇后派过来的一个嬷嬷进来,在他们床上拿走了一件东西,许冬藏才忽然反应过来。
哦,他们昨晚洞房花烛夜。
-
不止小莲一个人在意他们的洞房花烛夜,皇后也很在意。
进了宫后,他们率先去给皇后请安。到皇后宫中时,发现不止皇后在,满屋子的后宫嫔妃,热闹得可以凑四桌麻将。
许冬藏和江聊一进门,一群人的目光便齐刷刷地看过来。就像小时候过年,走亲戚,面对三大姑八大姨时的那种微妙的窘迫感。
她是个现代人,虽然有些原主的记忆,知道该有些什么礼节,但真做起来,还是有些别扭的。因此,许冬藏有些忐忑。
倒是江聊,他从容地开口:“给母后和各位娘娘请安。”
皇后放下手中的茶盏,面上的笑容无懈可击,“聊儿来了,来人,赐座。”
皇后的目光淡淡从许冬藏身上瞥过去,看不出喜怒哀乐。但许冬藏还是紧张了一把,毕竟皇后看着和蔼可亲,可一届宫斗冠军怎么可能是好惹的?
皇后将许冬藏的紧张看在眼里,不准痕迹说道:“好孩子,来,过来,到母后身边来,让母后瞧瞧。”
她本来定好了给三皇子的正妃人选,哪里想到半路杀出了个许冬藏。这位许三小姐,倒是个不成器的,就是江聊娶了她,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许冬藏对皇后本能地畏惧,一听说要站到她身边去,本能地求助身边的江聊。也不知道为什么,其实江聊对她而言,也是个不稳定的危险因素。可在这种时候,她却觉得这个江聊莫名的很有安全感。
大概是因为,他既然能骗过所有人,一定还是有点本事。虽然混得好像不怎么样,刺杀还要自己动手。
江聊安抚地看了看许冬藏,握住她的手轻拍了拍。
这在外人眼里,当然是夫妻恩爱的表现。
在一旁的薛贵妃掩嘴笑道:“三殿下与夫人真是恩爱呢。”
许冬藏尴尬地笑了笑,朝皇后走去。皇后拉她坐下,语气温柔地打量她,“好孩子,聊儿身子不好,恐怕要劳烦你多照顾些。”
许冬藏应着:“这是儿臣该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