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会,她还得装上一装。
“你怎会病成这样?”
好像每次见,这孩子都是惨兮兮的模样。
寇玉闻言笑了笑。
“我说了夫人恐怕不会信。”
这孩子似乎真的病得不轻,只这一会功夫,额上已经有了不少虚汗。
陈晚照看着可怜,便上前给他擦了擦。
“你说便是,我有什么不信的?”
真要比划起来,还不知道是谁不信谁。
“大师说我欠了一位女子恩情,重病是因为没有报恩。”寇玉说着笑的有些羞赧,“原本我也不信,可今日见了夫人,只觉得十分熟悉,许是上天安排为夫以身相许来还夫人的恩情……”
陈晚照瞧着含羞带怯的孩子,擦汗的手顿时一僵。
“倒……倒也不必以身相许。”
她瞧着寇玉疑惑的神色,十分认真道。
“其实你给我些银两也行的。”
第31章
陈晚照说罢, 寇玉却笑了起来。
“看来夫人不大满意这桩婚事?”
在大红喜袍的映衬下少年的脸色却苍白如纸,陈晚照想起之前喝酒时,徐麟还称赞过寇玉少年奇才胆识过人。
谁想这才几日不见好好的人却成了这个样子。
陈晚照自己也是经历过大限将至, 自是知晓其中滋味,她叹了口气才开口周旋道。
“本来就是买来给大人冲喜的罢了,哪有什么愿不愿意的, 只是小女子身份卑微恐怕配不上郎君……再说,那报恩之言可是郎君自己说的。”
陈晚照也不知自己怎么一睁眼又成了旁人, 但不管怎么说她也经过了一次,倒不会因为这个再惊恐紧张,只是她有些好奇这身体的原主去了哪里。
这姑娘小小年纪,若是被她害了折了阳寿, 岂不是罪过大了。
身边的女子满脸愁思,许是因为家境贫寒, 虽已及笄却身形消瘦发髻枯黄,寇玉抬手挑起女子的一缕发丝在指尖把玩。
“说起来,我竟还不知夫人叫什么……”
陈晚照瞧见自己头发被人薅了去, 反手扯了回来, 然后眼也不眨道。
“穷家女儿哪里有什么名字……村里人都唤我陈娘子, 郎君唤我陈……”
“娘子……”
少年突然接话惹得陈晚照斜眼看他。
这孩子……
怎的这般胡闹,她这把老骨头怎么受得起。
看到陈晚照叹气,寇玉却笑的愈加开怀, 可惜没笑一会, 便又上气不接下气的喘了起来。
陈晚照看着那单薄身子仿佛就要散架,不禁急的团团转, 紧张了好一会才想起来去叫郎中。
可她刚刚站起身却被寇玉拉住裙角。
明明是大好年纪, 可那伸出来手腕却瘦得只剩皮骨, 乍一看甚至有几分骇人。
“你这是何苦,病成这样还不看郎中?”
寇玉闻言苦笑摇头,“看来之前为夫说的,夫人是没听进去了……”
陈晚照错愕的看了眼床上的少年。
……恩情,什么恩情?
“你我总共不过见了两次,你何时欠我了?”
寇玉喘了口气,终于松开陈晚照的衣摆,然后缓缓躺回床榻,他静静的看着陈晚照,却始终没有回答。
陈晚照被那眼神看得如坐针毡,从前楚徵也是,总是喜欢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有话不说,非要她来猜。
爱说不说,她才懒得猜。
陈晚照抿了抿唇,然后起身做到妆台前,开始拆卸那一头的翡翠珠钗。
这会安静下来细看,陈晚照才发现这身体看起来比那床上寇玉也好不了多少。
虽然容貌与她相似,但是面色憔悴得紧,便是上了脂粉都掩盖不住枯槁之色。
真是不知这寇家人怎么想的,扯了两个病秧子来冲喜,也不怕这两个孩子撑不住一起走了。
等洗净了脸,陈晚照才觉得有些饿了,她看了眼桌上凉了的饭菜,又瞧了眼似乎正一直看着她的寇玉。
“你饿了没?若是饿了,咱们一起吃点?”
寇玉闻言抬眸看了眼在桌案忙活起来的陈娘子。
他是半月前突然病倒的。
正当值的时候,没有缘由的突然晕倒,等再醒来他便觉得非常虚弱疲惫。
家里请来郎中,却都是束手无策,宫里的御医也说看不出缘由,直到几日前普陀寺的了叹大师突然来访,给了个八字,说是要他还恩。
原本他也是不信的。
可眼前这陈娘子的容貌与他在天牢里看见的那位女子太像了。
那时他以为自己会死,只是冥冥之中依稀听到一个女子唤他的名字。
‘寇探花……’
想着寇玉扯了扯嘴角。
竟是连声音语调都极像。
“郎君能起吗?要不要我给你端过去?”
陈晚照瞧着似在走神的寇玉,盛了满满一碗饭菜,然后端到床前。
自从病倒后寇玉连喝口水都艰难,平日里闻到饭菜味道便会呕吐不止,也正是因为许久不能进食他才消瘦至此。
此时他看着陈晚照端来的饭菜,眼中却露出一丝诧异。
若是以往他就是开始反胃了,可眼下不仅没有,反而觉得真的感到饥饿难耐。
他怔怔地瞧着眼前陈娘子,然后又突然笑了起来,寇玉一边笑着一边试图坐起身,可惜他连着试了几次还是失败,最后只能收起笑意,略显僵硬望向陈晚照。
瞧着寇玉那可怜模样,陈晚照只能摇着头然后把手里的碗筷放下。
等她把寇玉抱起来坐好,谁知这少年又是一副碗筷都端不住样子,然后苦笑着抬眸看了她一眼。
不得已,陈晚照只能坐在床边,用羹勺一口一口的喂他。
等寇玉说吃好了,她才终于坐在桌上吃上一口。
此时屋外的奏乐已经停歇了,陈晚照坐在桌案前,却是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她放下碗筷看了眼似乎快要入睡的寇玉。
“你再跟我说说,到底是谁给谁报恩……”
作者有话说:
今天有点少,明天早点写。
第32章
可惜寇玉并没有回答陈晚照, 他已经撑了许久,这会放松下来很快便沉沉睡去了。
门外的婆子半晌没听到动静,轻轻敲了敲门。
“公子如何了?”
陈晚照也没见识过着所谓的冲喜, 听到询问,便急忙收拾了桌子前去开门。
虽然她并不想破坏这个陈姑娘的姻缘,但她也没有和这寇玉结什么连理的打算。无论怎么说她也是两个孩子的娘亲, 这把年纪哪能祸害人家小郎君。
门外的婆子是寇夫人安排过来的,一见陈娘子出来, 便赔罪道,“奴婢不想打扰少夫人的,只是少爷身子虚弱,若是有了什么一二, 少夫人可一定要通传奴婢。”
陈晚照也是当娘亲的,自是能理解寇家人的心情, 她点了点头,“放心吧,郎君方才用了膳, 这会睡熟了。”
婆子一听这话, 顿时满脸喜色, 她拉住陈晚照手激动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太好了,太好了,少夫人果然是个大福之人, 大福之人!”
陈晚照被她吓了一跳, 但也没有说什么,但是考虑到天色不早了, 她便开口道, “能否准备个房间休息?”
陈晚照说罢, 这婆子却好像没有听见,只把她往屋里推。
“少夫人瞎说什么,大喜的日子,小两口当然是要在一起,哪里有分房的道理!”
陈晚照自是不愿,可她如今这细瘦的身子哪里争得过,没几下便被推回了屋里。
她听到外面那婆子欢喜地喊人去给夫人报喜,不禁郁闷的拍了拍房门。
方才她似乎是说什么不该说的话。
陈晚照想着又看了眼自己这具身子,失去意识前她还在楚徵身边,这一睁眼竟又回了京城来,也不知楚徵眼下如何了。
屋外的天色已然黑透,朱红的灯笼高悬,倒是一片喜庆,半晌,陈晚照叹息了一声。
“罢了,还是先打个地铺……”
陈晚照忙着的时候,床上的寇玉也翻了个身,他本就浅眠,方才婆子敲门的时候他便被惊醒了,只是他仍觉得疲乏才没有动静。
这会看着忙前忙后的陈娘子,才无奈的扯了扯嘴角。
他这新娘子,约莫是没有看上他这个新郎官。
不过寇玉也没有想太久便重新阖上双目。
来日方长,何须急于一时。
这一夜对于这两人来说倒是很快,但是对于百里之外的高启之却有些艰难。
他并没有回答楚徵陈晚照现在如何,他本想实话实说,可想起之前的种种,他话到嘴边还是停住了。
所以在楚徵问他陈晚照的时候,他只是僵硬的回了句。
“兄长奉命护送,嫂夫人也是同意的……”
楚徵虽不知自己怎么会突然失忆,但是在他看来高启之不会骗他,他心中有忧虑,可终究皇命难违。
他走的时候,应该是安顿了好了晚照吧……
“罢了,你再与我详细说说这段时间的事。”
高启之听言便打起精神把自己知道的都尽数告知楚徵。
楚徵听着时而皱眉时而点头,等高启之提到赵越已经传书去京,他这才显得有些紧张。
“启之,你去给我拿纸笔来。”
高启之愣了下,然后便见楚徵不疾不徐地解释道,“……你那嫂嫂可是个急躁性子,她若是听到我受伤定是要急的,我先修书一封,待会你且派人帮我送一下。”
楚徵的伤势本不算重,但因为昨夜被他连累摔倒,走到桌案那几步却像是在强撑。
高启之怔怔看着他书写家书,看着纸上那句‘吾妻亲启’,一时竟觉得如鲠在喉。
那书信,最终他还是送了,他想便是送不到陈晚照手里,能给老夫人报个平安也是好的。
晚上赵越来商量接下来的事宜,最后还是决定明日继续出发,赵越则暂且留下查办刺客之事。
决定之后赵越当即便带着一队人马以及之前的襄阳太守一起去了城里。
高启之这晚依旧与楚徵宿在一个营账。
可这一夜他辗转反侧难以入梦。
一闭上双目,眼前便是雨中摇曳的灯火,高启之不禁长长的叹了口气。
若是失掉记忆的是他该有多好……
——
因为之前的行刺,路上保护的护卫较之前多了一倍不止。
可他们严阵以待之后,反倒一路顺遂。
一开始考虑到两位大人受伤所以赶路的速度较慢,但被楚徵训斥之后,队伍便加快了行程,紧赶慢赶终于在五月底到达了厉州。
厉州大多是楚徵旧部,知道平阳侯要来,自是早早候在城门外。
这一路上楚徵的伤势也好了许多,高启之原本担心他会不会突然想起之前,没想到楚徵似乎一直没有记起的意思,只是一路上写了不少书信。
高启之瞧着那一封封书信,心中忧思更重,但却也无法开口规劝什么。
毕竟从前楚徵离京时也是如此。
作者有话说:
555我错了。
第33章
边境的快马一匹又一匹朝京城赶来, 平阳侯遇袭,惹得京城百姓都议论许久。
而陈晚照却几乎没有得到什么消息。
自从醒来成了寇玉冲喜娘子,她便一直被困在后院照顾那个风吹大点都能昏厥的娇弱郎君。
她算是看明白了, 她这个冲喜娘子,就是买来伺候寇玉衣食的丫鬟罢了。
眼看着寇玉又系错了衣带,陈晚照便有些烦躁。
……真是没用。
陈晚照嫌弃都已经摆在脸上, 可寇玉也不生气。
寇府的下人知道新夫人伺候好了少爷,自然也不敢在陈晚照面前造次, 只是寇家的老爷夫人听说这少夫人总爱数落自己的宝贝儿子,嘴上不说,但是心里却有些不满。
不过碍于寇玉的身子也不曾表露什么。
若是非要说,便是总忍不住在意那陈娘子的身世。
“唉, 姑娘是个好姑娘,若不是那般家境……”
每次提到这个寇夫人便叹息, 他们寇家言情书网,寇玉又是个有出息,他们本来都相好了尚书家的嫡女, 谁想出了这事。
便是冲喜买的姑娘, 那也是明媒正娶的, 她现再说什么不满意也是不妥。
跟在寇玉身边伺候的下人有时也会为了讨好陈晚照悄悄提点她一些,但是陈晚照只装听不懂。
她可没有留下来给人当娘子的念头。
可即便陈晚照不愿意,她现在占着人家小姑娘的身子, 别说离开寇府, 就是离开后院都难,寇玉这个病秧子非常缠人, 无论他做什么, 总要让她跟着。
陈晚照对此抱怨许多次, 可寇玉又是一副任她埋怨的样子,她便也不好多说,毕竟人在屋檐下,她也不能太过造次。
再说自己现在这身份,便是离了寇家,她也不可能回侯府去。
日子一天天过去,眼看着寇玉的身子渐渐好起来,寇夫人便差人准备去寺里还愿。
陈晚照因为心虚本不想去那佛庙之地,可听到寇玉说起当初之所以选中她冲喜,便是因为普陀寺的了叹大师,她便一瞬间打起了精神。
“那我也去……”
陈晚照不怎么信那庙里的秃子,但是因为每年过年老夫人都会前去祭拜,所以她也跟着去过几次。
但是寇玉口中的了叹,她却没有什么印象。
不过这并不重要,原本她就好奇自己为何能屡屡重回人世,如今既然有了线索,自然是要去问个清楚。
寇夫人担心儿子,便在马车里添了不少软褥厚垫,但是如今已是三伏天,陈晚照光看着便觉得闷热难忍,她不满地看了眼寇玉,寇玉也在苦笑着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