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而且我是姚思思的大学同学。”
代珣犹自思考了会儿,“谢玦说过,他认为姚思思住的那个地方不对劲,所以我想……首先你们要做的,是要让她尽快离开谢家,越远越好。”
唐之皎细细琢磨了他这句话。
两层意思,在谢玦背后支招的应该就是他,以及他其实不清楚疗养院的九转阴阳阵。
“你知道九转阴阳阵吗?”唐之皎直接问了出来。
代珣不像作假,摇头道:“没听说过,那是什么阵?”
“将阵中的寿命转移到受法者身上的剥夺阵。”
“还有这种……”代珣皱起了眉,深思片刻,问唐之皎,“原理是什么?”
唐之皎简单解释了阵法启动所需的术式。
代珣:“哦,原来是阴阳禁。”
唐之皎:“什么?”
代珣:“跟你说的九转阴阳道理相同,只是叫法不同。”
唐之皎在意道:“从一开始我就想问,你说的这些东西,都是从哪知道的?”
她从没听说过这种叫法,但原理又和天地唐的家传秘学是相通的。
代珣笑了起来,一直乖乖回答问题,看起来温柔良善的他,笑完后,却沉声说:“想知道?不告诉你。”
唐之皎:“算了,还是说正事。你知道你叔叔从哪找的人指点吗?我看九转阴阳阵非常完整,一般水平根本做不到。”
“陈元贞。”代珣说出了一个名字,眼睛眯了起来,气质变危险了。
“谁?”
“陈元贞。”代珣说,“你家是天地唐,你应该听过这个名字,北陈南唐。”
“嘶——我还真没听过,还有这种说法?”唐之皎满脸疑惑。
“……唐玉和是你什么人?”代珣忽然一问。
唐之皎僵着脸回答:“我妈。”
“啊,那你问你妈妈,她一定知道。”代珣说,“三十年前,东荣集团有个叫许南青的人,卷入继承人内斗,被下了毒变成了植物人,躺在医院,朝不保夕。”
唐之皎怔住,没料到自己会突然从他嘴里听到父亲的名字。
“与此同时,谢家出生了个婴儿,没想到也得了奇怪的病,死掉了……”代珣慢慢讲道,“两家同时向天地唐的家主唐玉和求助,唐玉和说,谢家的这个婴儿已经死了,起死回生是禁术,她不接。于是,她选了去救许南青。”
唐之皎:“……原来还有这事?”
她爸妈是因为此事才定情,这她是知道的,但她不知道妈妈还拒绝过谢家。
代珣:“你妈妈拒绝了谢家,救了许南青。但谢家并没有放弃,铁了心的想要让这个孩子复活,所以他们找到了和天地唐口碑相差不多的陈元贞,一个在偏门左道上有神通的无知且胆大之人。”
唐之皎:“然后呢?”
“陈元贞还真把那孩子救活了。”
“扯淡。”唐之皎说道,“我唐家正统传承三千多年,从没听过有哪种方法能起死回生。如果谢家的孩子已经死了,是断不会复活的。”
代珣指着自己:“我就是那个孩子。”
唐之皎愣了几秒,不忘初心:“……那也是扯淡!”
“我叔叔为什么怕我?”代珣笑着问,“因为他亲眼看见我死了,死了都有三天了,但我的爸妈不放弃,找到了陈元贞,动用了起死回生术。”
唐之皎冷静了下来:“所以你是说,陈元贞有真能耐?”
代珣露出个神秘莫测的笑,轻声道:“那不一定,重点不在这里。”
他这么一引导,唐之皎抓到了重点。
“你是说,亲眼见证你死而复生后,你叔叔信了陈元贞的本事。然后……姚思思生了个死婴,你叔叔想到了陈元贞,要他用相同的方法,继续起死回生,救活这个婴儿?”
代珣微微蹙眉,好半晌才回了句:“大差不差。”
“哪里不对?”唐之皎敏锐的从他的回答中捕捉到了疑点。
“相同的办法。”代珣笑着说,“不一定是相同的办法,毕竟……我的起死回生,并没有用到阴阳禁这种不入流的换命阵法。”
他纠正的这个细节,唐之皎认为无关紧要。
她道:“总之,得抓到陈元贞,让谢储功彻底放弃这种换命游戏。”
“你既然见过姚思思,那个阵,你动手脚了吗?”
唐之皎没回答,她谨慎道:“问这么多做什么。”
“让她快些离开才是最优解,她想要的,谢玦给不了。”代珣说。
“什么意思?”
“确切说,谁和谢玦结婚,都是这个结果。”代珣叹了口气,指着自己,“我能活,是因为我父母缔结的契约中给过天地这样的承诺,只要我能活过来,让他们死也好,谢家从此绝后也好。天地允了,所以谢家无论如何,是没有下一代的。”
“还有这事?”唐之皎一愣。
代珣说:“即便九转阴阳把姚思思的命给了那个婴儿,最终的结果,也还是死婴。可我叔叔跟我那个弟弟,都还执迷不悟。一个想要效仿我父母却又不舍得用自己来换,就拿儿媳换。一个明知父亲什么德行,却还因不舍得让妻子离开而犹犹豫豫。”
唐之皎回过神,立刻给吴叔打电话。
“吴叔。”唐之皎吩咐,“云深区疗养院,把一个叫姚思思的接出来,送到左从简那里。”
挂了电话,唐之皎这就要离开。
代珣叫住她。
“咱俩的契约……”他问。
唐之皎:“啊?哦……这个啊,一般来说没什么影响吧?”
“有没有解开的办法呢?”代珣问。
还真没有。
老祖宗只留下过结契的口诀,这种都是封建时期终身主仆制,鬼仆属于主人死了都要殉葬的,哪能还它们自由。
唐之皎没把话说死,她糊弄道:“这样,我回去找找,改天见。”
出了中央七号,唐之皎后知后觉到,得知没有解开契约的办法后,代珣的嘴角,似乎扬了起来。
有种,如愿以偿意味?
错觉吧。
作者有话说:
代珣知道主仆契约没有解开的办法,他就是在明知故问。
他跟唐之皎的对话中,有隐瞒也有暗示。
总之就是,说出来的话都不是假话,但有隐瞒没说的。
第5章 抽丝剥茧
谢玦费尽心思也无法让姚思思离开疗养院,想来谢储功早在疗养院做了万全准备,要让姚思思离开,想也知道有多难,但没有吴叔办不成的事,这一点唐之皎有充分的信心。
唐之皎驱车到市区时,左从简打来电话。
看到他来电,唐之皎就知吴叔已经把姚思思给“接”出来了。
“左师兄。”唐之皎接了电话,“让姚思思暂且待在你那里,我三点之前赶过去,具体情况到了再说,你警戒些。”
“好。”左从简话不多,只答了个好字就挂了电话。
左从简比唐之皎年长九岁,是唐之皎的妈妈救下的孩子,活命后就拜了干娘,因为悟性好,唐玉和教女儿时,顺带会点拨一下这个干儿子,左从简成年后入了山门,拿到了正经道士证。
不过他主业是个法医,性情稳重,为人可靠,寡言少语,能做就不多说,住的地方也讲究,风水不错,让姚思思暂居他那里至少不会节外生枝。
唐之皎车拐进小区,瞥了眼后视镜,后面跟着两辆黑车,打眼一瞧就知道是谢储功让人追来了。
到了楼下,唐之皎从容停车,后面的两辆车下来了九个人,唐之皎轻描淡写扫了眼,没看见眼熟的,她剥了颗薄荷糖塞嘴里,让困倦的大脑清醒几分,先发制人。
“说话管事的听着。”她勾了勾手指,“跟谢储功说,让那个在疗养院起阵的人来这里见我。”
“您是许董的千金吧。”一个四十出头的男人应了她的话,自我介绍是谢储功的安全助理,“我们只是负责夫人安全的,您大半夜强闯医院把人绑走,我们没办法交差啊。”
唐之皎最烦他们这种说话不直接的,她嚼碎了薄荷糖,笑着说:“哦,你们交不交差,关我什么事。”
“许小姐,你这是绑架行为,是犯法的。”那人听她这个语气,也立马威胁了起来。
唐之皎抬起眼,看向这人。
她的脸上看不出情绪,可这个“注视”让前方的几个大老爷们莫名发憷,路灯的暖光交织的夜色下,她琥珀色透亮的眼睛仿佛敛着锋利的光芒,直接看透他们的肉胎凡躯,直视他们包裹在血肉里的灵魂。
她一字一顿道:“我姓唐。”
“不管您姓什么。”为首的男人态度强硬了起来,可能他联想了到了些庸俗的东西,比如唐之皎之所以姓唐不姓许,是许南青压根不重视这个女儿,或者许南青有儿子,有私生子,所以,即便唐之皎是许南青的女儿,她说话不一定有分量。
他道:“我们也只是通知你一声,保护夫人的安全,护送她回去,是我们的职责。”
唐之皎一笑:“你的大脑好像误会了什么。”
她的目光骤然变冷。
“我爸奉上全部家当求赘,尚且还要跪在我唐家门前接受考验。你是觉得我姓许,就可以给我爸几分面子,好声好气跟我商量,而我姓唐……就敢对我随意撒野?”
男人跟人打交道多了,敏锐的察觉到,自己可能得罪这位大小姐了。
他语气礼貌了几分,搬出了一句话:“唐小姐,我们只是想确认夫人的安全。”
“姚思思在我这里才安全。”看他态度缓和,唐之皎不再冷脸,笑容灿烂,“换句话说,人,我就不放。”
“唐小姐,你再这样,我们只能报警了,绑架罪可是很严重的。”
在公安居民楼前说报警,唐之皎乐了。
她笑出了声,一挑眉:“那你报警啊?”
扔下这句话,她戴上耳机,转身离开。
身后的几个人交换了眼神,为首的男人犹豫片刻后,点了头。
几个男人包抄过来。
唐之皎不回头都知道他们越过了自己的安全距离,估计是想要来客气地“请”走她。
她啧了一声,左手心的术式刚要点启,楼道的灯亮了。
左从简走出来,冷着脸训斥道:“干什么呢!”
左从简一米八的个头,黑皮练块达人,剃了个青皮头,眉峰眼神凌厉。他穿了个黑色工背心,外面披了件警服,单手提了个至少45公斤级的哑铃。
他走到唐之皎旁边,伸手揽住了唐之皎的肩膀,言简意赅:“滚蛋。”
亲自监督着他们撤走,左从简才松开手,唐之皎默默举起大拇指:“师兄,你是这个。”
左从简却一皱眉,说道:“你身上的鬼味好重。”
“啊……这个啊,姚思思身上,是不是也有这种气息?”
左从简皱眉想了许久,点头道:“隐约有点,没这么明显。你遇到煞了吗?”
“难说。”唐之皎笑了笑,“先说姚思思吧,快些让我交待完睡一觉。”
左从简:“好。”
“你就没说不好的时候……”唐之皎打了个哈欠。
姚思思的状态还算好,虽然半夜抢人让她受了惊吓,但她这种强悍的人,很快就能镇定下来,吴叔派去的人一句“唐之皎让我们来接您”,她立刻明白自己的处境不安全。
到了左从简家,她聊了几句,判断出这人靠谱后,就强迫自己睡觉休息,养足精神等唐之皎。
第二天清早,姚思思睡醒后,精神状态比在疗养院好多了。
左从简一个单身男人独居,洗漱用品简单,姚思思凑合着洗漱后,见左从简穿个背心,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撸铁。
“今天不上班吗?”昨晚闲聊后,姚思思知道他是个警察。
左从简没看她,回答得很简略:“休息。”
寂静了好久,左从简放下哑铃,敲了敲侧卧门,叫唐之皎起床。
又沉默了好久,左从简问:“鸡蛋?”
看见他手里拿着鸡蛋和一罐蛋□□,姚思思明白这是要做早饭的意思,她连忙道:“不麻烦,有什么吃什么。”
唐之皎顶着黑眼圈起床,头发乱糟糟炸着,更显发量茂盛。
她看见姚思思,眼睛还没完全睁开就先笑:“今天感觉好多了吧?一下子就不虚了,是吧。”
姚思思:“是啊……我在疗养院还要天天吸氧,来的时候我把氧气罐也捎上了,竟然用不上。”
唐之皎叼着牙刷走到厨房,看了一眼,叹气:“师兄,又吃白煮蛋……来点好吃的行吗?”
左从简剥鸡蛋的手顿住了。
他言简意赅:“我不会。”
是,左从简哪都好,就是不会做饭,学都学不会。
唐之皎:“巧了,我也不会。”
这俩全是煮饭白痴。
“我的意思是,咱能买早点吃吗?”
姚思思站了起来:“我来吧。”
“你来什么啊你来。”唐之皎又把她按坐下,“咱俩有正事要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