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仙尊会采纳她的提议?
承怀听完她的解释,只是淡然地点了点头,却没有别的动作。
宁萱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等到仙尊的下文,心头那点奇妙的羞耻感也彻底消失不见了。很显然,仙尊根本没有把她的提议放在心上。这甚至让她有些许挫败感。
天阴之体放在外界,不知道多抢手!合欢宗为了留住她,还造出这么个秘境。别人趋之若鹜的“东西”,放在他面前,就跟透明一样。
她松开承怀的衣袖,撑着身子坐了起来,身前被晚风吹过,身上的白衣垂落下来,突然感觉一凉。她低下头,才看见原本穿在承怀仙尊身上的衣服不知什么时候披到了自己身上。
宁萱攥着衣服,疑惑地抬头去看承怀仙尊,后者已经在她坐起来的时候转过了头,根本没有看她。
难道……仙尊是怕她着凉,所以给她披上衣服?宁萱低落的心情一下子又变得雀跃起来。
一鼓作气!宁萱望向仙尊,灼热的视线让承怀抿紧了唇角。
“仙尊,您……意下如何?”宁萱攥紧了身上的衣服,放在心口上的手能够清楚感觉到心跳不受控制,在胸腔里剧烈跳动,几乎下一刻就要跳出来。
晚风轻拂,女子身上自带的奇异幽香自他身后吹来。承怀摒住了呼吸,伤口自愈的速度都变慢了。
承怀按住腹部的伤口,疼痛让他更加清醒。
“不可。”
宁萱的表情就像一朵还未绽开的花苞,迅速衰败下去。
她想,在仙尊看来,她肯定是个不知廉耻的女人吧。
承怀站起身,垂眸看向耷拉着脑袋的小姑娘,原本并不打算解释些什么,又想起他昏迷这段时间里听到的声音,垂落在身侧的手指不自觉地动了动,蜷缩了起来。
他说:“这并不是一个好的方法。”
宁萱仰头望向承怀仙尊,他的眼眸深邃而平静,就像一片深海,能够包容一切。
“在秘境之中,只有你我,我是你的唯一选择,但这样的选择不叫选择,它是枷锁,让你只能选择我。你看似选择了我,实际上是你自愿被枷锁束缚。做人如果沦落到自愿被枷锁束缚,是一件非常可悲的事情。”承怀的目光从她身上移开,抬头环视了一圈,打算寻找一个出发的方向。
宁萱似懂非懂地凝视着他,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跳更快了。
眼前的仙尊与她儿时所见的画像重合在一起,她还未被合欢宗宗主带回的时候,曾经过着一段流离失所的苦日子。
最惊险的一次,便是被别人发现了她的体质,那些人撕碎她的衣服,欲行不轨之事,她拼了命才逃出来,逃到了凡人供奉承怀仙尊的庙里,那些歹人不敢亵渎仙尊,便讪讪地围绕着庙,一直不肯离去,直到合欢宗宗主到来,打跑了他们,把她带走。
她想,果然真实的仙尊和她想象中的一样,是一位君子。小时候所产生的依赖不再是虚无缥缈的感觉,而是一种确定的踏实感。
承怀说:“这处秘境并非天然而成,一定有边界,只要找到边界,便能出去了。”
宁萱抱着承怀先前给她披上的衣服,摇晃着站起身,脑袋还很晕,站不直身体,眼见就要往前倾倒,站在她身前的承怀扶住了她的手臂。
承怀掌心下的皮肤温度滚烫,他拧着眉头,一言不发。
宁萱看见他皱眉便心惊肉跳,回忆起他斩杀魔修时便是这样冷脸严肃的模样,连忙道:“我、我不是有意的。”
她并没有要像话本里说的一样,用这样拙劣的诡计勾引他。
承怀抬眸,不必她多言,便道:“我知道。”
她一定是因为带着他走了很久,滴水未进,身体才会如此孱弱。
宁萱努力站直身体,给承怀指明方向,“我们滚落下来的时候,我看到那边有片绿洲。”
“好。”承怀松开扶住她手臂的手,将手搭在腰间,本该能摸到本命剑的地方,如今却空空如也。
宁萱看出了承怀在寻找什么,下意识咽了一口唾沫,紧紧盯着他。
她不敢告诉他,因为他的剑太重了,她拖不动他的人和剑,所以只好把剑丢下了。
承怀抿着唇,攥着空落落的掌心,眉头皱得极深。
他的容貌俊美,但周身气质清冷,一旦不说话,或是皱眉严肃的时候,就会显得很可怕。
“对不起,我……我把仙尊的剑丢下了。”宁萱咬着下唇,在他心情不悦的时候,她本该是不敢再跟他说话了,可是不知为何,她总是想要试探一下。
每次她都以为仙尊会生气,但仙尊都没有,这次她把他的本命剑丢了,应该会生气吧?
站在面前的姑娘就像是做错了事情的孩子,怯生生地望着他,眼睛都红了。
承怀在很多时候都没什么脾气,就连他的好友也说过这样的他非常无趣,不过有人会这样怕他,倒让承怀开始好奇,他在这个小姑娘的心里,到底是个什么形象。
“无碍。待我送你到边界,我再去寻回我的剑。”承怀别过脸,不受控制地咳嗽了一声,他的伤势自他清醒过来后,便开始自愈得很快了,只不过鼻间总是嗅到她身上传来的幽香,引得他身体深处涌动着一股燥意。
宁萱瞪圆了眼睛,没想到这位仙尊如此好脾气,这样也不生气。
她悬在嗓子眼的心脏落回了原处,脑海里又蹦出了一个新的想法,小心翼翼地问:“仙尊,我的脑袋有点晕,可否让我牵着您的衣袖?”
她知道,修炼到仙尊这样境界的人,一般是不爱让人近身的。
此时的宁萱在承怀的眼里,红着一张娇俏的小脸,勉强地站直身体。
他又想到她拖着自己在大漠中行走了数里远,也不曾将他丢下,而且不离不弃地守在他身边,甚至滚落沙丘,也将她自己垫在身下。
她定是难受到极点,才会对他提出这样的要求吧。即便如此难受,她也没有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只是想牵一牵他的袖子。
承怀在她面前转身蹲下,示意她上来。
宁萱被合欢宗娇养了这么些年,既然这是仙尊主动的,她也不晓得什么是矜持,况且她也没有打算矜持,便趴在了承怀的背上。
这是承怀第一次背人,他的后背传来滚烫的温度,确认她已经趴好了,便圈起拳头,绕过宁萱的双膝,将她背了起来。
身体突然失重,宁萱下意识将双手搭在了承怀的肩膀上,她感觉掌心之下的人颤抖了一下,顿住了动作,以为是她的体重太重了,让仙尊扯到了伤口,急忙问:“仙尊,是我太重了吗?您的伤势还好吗?”
她距离承怀极近,声音几乎是贴着他的耳朵传来的。
承怀摇头。
她哪里重了?比他的剑还要轻。
只不过,她身体散发的幽香实在恼人。
承怀垂下眼眸,专心地背着她往她所指的方向一步步走去。
宁萱见承怀在沙漠里背着一个她还如履平地,而且现在的他还是受了伤的他,忍不住夸赞道:“仙尊不愧是仙尊,身体真好,若换做是我,走一天都不一定能走上去。”
她的声线轻柔,说话音调带着甜蜜,仿佛这真是一件多么了不起的事情。承怀被她夸得耳热,垂下眼帘,便瞧见她悬在自己腰侧的双腿,连忙移开视线,目视前方,再不敢低头。
“对了,仙尊,我还未曾告诉您我的名字。”宁萱忽然想起仙尊还不知道她的名字呢,或许对于仙尊来说,她只是他的一个过客,但她希望在仙尊的记忆里,她是个有名字的过客。
就像她逃入庙里,看到他的画像时,便记住了画像上他的容貌,也记住了他的名字——承怀。
承怀没听清她的话,“嗯?”
她靠近仙尊的耳畔,放轻了声音,说:“我叫宁萱。”
承怀的耳朵尖染上薄红,下意识垂眸,瞧见她悬在空中的双腿轻轻摇晃,脚腕上的红绳铃铛叮当作响。
风沙之中,她的声音无比清晰。
“仙尊可以叫我萱萱。”比铃铛的声音还要清脆动听。
作者有话说:
第二章 !
人设就是“不停在仙尊生气边缘试探的小可爱女主”和“仔细一想就不会对她生气的仙尊男主”。
一句话简介:但凡主角脑子好使都是一篇虐文。
第3章
宁萱对于秘境的了解不多,她只是从长老们被魔修杀死前不甘心的遗言里得知一二,进来秘境之后,才发现秘境对于人的限制竟然这么大。
没有灵力使用法术也就算了,竟然还会跟凡人一样会困会饿。
宁萱的身体状况已经到了极限,她本来想为承怀仙尊指引方向,可是她的眼皮子却越来越重。
两人的距离很近,他身上有种说不清的气息,这种气息陌生又熟悉。宁萱闭上眼,便回到了她五六岁那年,被那群人追着,跑进了供奉承怀仙尊的庙里。
“天阴之体!即便没有成熟的天阴之体,也是修炼的好鼎炉!”那些人就像可怕的野兽,粗壮的双臂朝她挥来,她怕得双膝发软,却依旧奋力奔跑,在差点被人抓住的时候,她就地一滚,滚进了庙里。
与阴冷可怕的庙外不同,庙里有着温暖的烛光,还有淡淡的香火气味。
宁萱大口大口地呼吸着,身体各处都是伤痕。
她不知道这些人为什么追她,以前捡别人不吃的包子,被小贩说她偷东西时,也没有被人如此追过。
他们就像是要活活生吞了她。
可她是人,他们也是人,难道在这世上人会吃人吗?
宁萱又惊又惧,冷静下来后发现,她滚入庙里之后,整个世界只剩下了自己粗重的呼吸声,以及一门之隔,却像是离得非常遥远的说话声。
“大强!你不要命了?这里可是承怀仙尊的庙!”
宁萱攥着自己破破烂烂的衣服,紧张地盯着门口,生怕他们会闯进来,提心吊胆地偷听他们说话。
“承、承怀仙尊……他总不可能连这种小山村都放了神识吧?”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你难道忘记当年拿村民修炼邪术的邪道都是怎么死的了吗?”
“行!我就看这丫头能在这庙里躲到什么时候!”
宁萱咬着下唇,记住了他们言语里提到的“承怀仙尊”。
她想,他一定是一位很厉害的大人,才能威慑这些轻轻松松就能把她抓走的“野兽”。
庙里比庙外暖和,当她确认这里是安全的时候,身体的感知也恢复了。
宁萱转过身,仰头看向他们口中所说的“承怀仙尊”。她看见了一幅画像,在摇曳的烛火之中,画像上的俊美男子好像要从画里走下来似的。
她攥紧了身前的衣服,一时间分不清这里是梦境还是记忆,只是画像里的人越来越清晰,和那位手握一把长剑,斩断魔修头颅,对着她伸出手,救她于水火之中的仙尊重合在一起。
承怀仙尊。
他的名字不再是她记忆里的画像,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温柔且强大的男人。
滚烫的身体触及到冰凉的潭水,一股可以抚慰一切的力量自她的眉心流向身体四肢,干涸的灵力被逐渐填满。
宁萱睁开眼睛,被眼前的景象所惊吓到。
她置身于发着湖绿色幽光的潭水之中,却依旧可以顺畅呼吸。
潭水清澈,她甚至能看到潭里的游鱼正在围绕着她周身游来游去。
就在她清醒过来的时候,身体不由自主地往上浮去,直到浮出水面。
她不会游泳,脚踩不到潭底,这种脱离掌控的感觉让她紧张极了,便在水面不断扑腾,企图找到一个落脚点,即便她刚刚沉下去的时候分明可以呼吸。
一双有力的手握住了她不断挥舞的手臂,将她一把从潭水里提了出来。
身体突然腾空又落下,宁萱湿漉漉地趴在岸上,头发变成一缕缕的小水流,不断往下滴着。
“好点了吗?”头顶上方传来男子的声音。
宁萱的脑子也终于跟身体一起清醒了过来。她被承怀仙尊救了之后,进入了合欢秘境,这里应该就是她之前看到的绿洲了。
此时的她身体已经没有先前的疲累和疼痛,她身上各种细小的伤口都已经愈合了,还有手上被磨出来的伤痕也恢复如初,一点也看不出来她之前经历了什么。
宁萱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怀疑自己先前经历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
她甚至不敢抬头,怕自己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宁姑娘,这片绿洲里蕴含了灵气,可以帮助恢复你的身体。”承怀的声音又一次传来,宁萱听清了他对自己的称呼,抬头望向他。
如今,她终于能清醒地记住眼前人的容貌。
承怀在帮她恢复身体的时候,简单地收拾过自己。他的教养里,衣冠不整地面见他人是一件无礼的事情。只不过这里没有让他重新更衣的条件,便只能作罢。
宁萱被眼前人的俊美容颜震慑,像是确认又像是不敢相信般唤道:“承怀仙尊?”
她瞪大眼睛,漂亮到动人心魄的双眸倒映着承怀的身影。她的眼神很好懂,即便是承怀这般不擅长揣测人心,也能读懂她在想什么。
她在不相信承怀的存在。
“我在。”承怀救过很多人,确认救下的人安全之后,他便会赶往下一个需要他的地方,从不回头去看他人对他的感激或是仰慕。
他的师父说过,若是活在他人的感激和仰慕之中,便会迷失自我。自己把自己当作高高在上的神,便也不会再平等对待世人了。
但他从宁萱眼里读到的,更多的是害怕他会离开,即便他就在她的眼前,她也依旧不敢相信,仿佛他对于她来说,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人,重要到……她会畏惧他的离开。
这种情感对于承怀来说,很陌生,也很新鲜。
确认眼前的承怀是真实存在的人后,宁萱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红着眼角,呆呆地望着他。
承怀没想到身体恢复后的宁姑娘反倒不爱说话了,难道她还在害怕吗?
他想了想,回忆起好友是怎么逗他的小徒弟的。
“宁姑娘是在担心我会自己离开?难道在宁姑娘的眼里,你能够做到带着我在这大漠中行走数里,而我便是那般忘恩负义之人吗?”承怀板着一张脸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