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咋解释都不对。
坐在她对面那位爷没有解释的意思,乐悠悠地看她小脸一阵恼羞。
叶九问:“你不解释解释吗?”
“解释什么?”
“我们又不是那种关系。”
“那大爷记忆力不好,你干嘛计较那么多。”
周岸很大度。
他这么说来,确实有道理。
反正是陌生人,吃完饭就走,没什么好解释的。
误会就误会吧。
叶九这样想着。
没料到他还来火上浇油。
周岸用叉子戳起一块红心火龙果肉,往她嘴边一递,一本正经道:“来,媳妇,张嘴——”
“……”
叶九双眸瞪大。
闹呢。
一点都不害臊。
旁边的大爷一边擦着桌子,一边操心他们的事情,乐呵呵:“小夫妻两感情还挺好,啥时候结的婚?”
叶九:“……”
“就去年。”周岸没完没了,有板有眼地陈述,“她向我求的婚,说这辈子非我不嫁,看在她追我好多年的份上,我不忍心,就从了。”
“真的吗?”大爷笑得更厉害,“女追男好啊。”
还真的喋喋不休地说起来了。
大爷也是个能唠嗑的,信周岸的鬼话,还谈起自己的往事。
说他也是被他家老婆子倒追的。
那年代不流行倒追,女孩子会被说成不矜持。
他家老婆子不管,就认他一个。
最后事儿就成了,两人育有两男两女,生活越来越好,现在儿女都成家立业了。
再过几年,他都要添曾孙了。
这就是普通人,平淡又温馨的一生。
叶九慢慢吃着饭,“这种生活还挺好的。”
“是挺好的。”大爷笑说,“要是她再多活几年,看看曾孙就更好了。”
说到这里。
才反应过来,大爷的老伴已经去世了的。
他刚才分明在用谈笑风生的口吻来说着幸福。
叶九朝周岸看了眼。
他对长辈和同学的大有不同,很有礼貌,还挺耐心的。
“不过。”大爷又笑道,“过段时间我就可以去陪她咯……真好,前几天托梦给我说那边太冷,要我捎件棉袄给她,还要带花的,老婆子真难伺候。”
看得出来,大爷是个幽默风趣的人,和他在一起的生活,注定不会无趣。
大爷还想再和他们唠嗑两句,因为后面来了客人,他又被这里的老板招呼走。
那老板可能是他的儿子。
路过的时候,叶九听到他嘴里念念叨叨,说着什么,脑子里有颗瘤就不要瞎折腾什么的话。
突然明白,大爷刚才为什么说过段时间就可以去陪她的话。
原来是共赴黄泉。
“叶同学。”
坐在对面的周岸出声提醒,“你嘴角有东西。”
大爷不在,他就没再有模有样地叫媳妇。
眼神里倒还带点玩味。
叶九没有随身带镜子的习惯,随手摸了下,“在哪?”
他指了下位置。
她又去摸,没有摸到。
“左嘴角。”他指着自己,“你摸的是右面。”
左右不分了。
叶九还是没摸到。
他站起来,俯身过去,随手碰了下。
指腹从她的唇际轻轻擦过。
被蹭掉的,是火龙果肉。
那颜色太红,在他指尖上很显目。
抽了张纸,他慢条斯理地擦掉,“幼儿园小朋友都比你省心。”
“……”
她只是发了下呆,没注意蹭到罢了。
被他逮住机会讽刺一顿。
叶九不服,“你也有。”
“我?”
他就喝了点饮料,没吃东西,怎么可能有。
“真的。”她说,“你过来,我也帮你擦。”
周岸半信半疑。
他没过去,只是稍微前倾了下。
叶九起身,手指还真的在他脸上擦了下。
但不是擦掉东西的。
而是蘸了下火龙果的果汁,蹭到他脸上。
意识到中计后,周岸拧眉,自己抹了下,看着手心的印记。
还没找她算账,见她已经开怀大笑,念念有词,“跟唱戏的一样,笑死了。”
可见他模样有多狼狈。
她笑容太灿烂。
眉角弯弯,皓齿唇红。
眼里仿佛藏了星星,明耀又晶莹。
他突然没了计较的动静,只是看着她,双眸渐深。
生而头一回,心跳频率发生不可逆转的变化。
第22章、良心
后续几天, 叶九没看到校门口那些可疑的青年。
估计是虚惊一场,看她一个女孩子独自一个人,想调戏一下。
应该不是老仇家。
这个想法持续到她接到一个顾束的电话为止。
顾束比叶九小一届。
是她以前在二中的时候一个朋友,也算一个得力人脉。
家里挺有势的, 干啥都能摆平。
他自己花花公子一个, 平时惹的麻烦也都和情债有关系。
叶九转来一中后两人很少再联系, 顶多在社交软件上点个赞。
乍听到那边的声音,叶九没认出来人,“谁——”
“是我啊,姐。”顾束轻笑一声, “你连你小老弟都不认识了吗。”
“这不是因为你变声了嘛。”
没聊几句,气氛就变得和从前一样。
无事不登三宝殿。
顾束打电话给她,自然是有事要说的。
而且不是小事。
“姐, 你还记得大壮吗。”顾束说, “就以前二中的扛把子, 被你赶跑那个老大。”
“怎么了?”
“他又回来了。”
顾束打电话没别的意思, 提醒她以后注意点。
虽说那老仇家势力不咋地,但人被逼急了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保不准以后找叶九报仇。
他们可能觉得叶艳死了, 叶九没靠山,收拾她一顿不会怎样。
叶九想起之前跟踪自己的那几个青年,心里有数了。
“那胖子还想做二中的老大。”顾束得意洋洋, “可惜他斗不过我,以前那些小弟都跟我了。”
叶九走后, 顾束继承衣钵。
二中都归他管, 还划分了地盘。
“你也小心点。”叶九说, “我就不凑热闹了。”
“嗯, 我知道, 你现在是好学生了。”
好学生谈不上。
她只是在远离过去的那些污水。
叶九握着手机,边下楼,边和顾束有的没的谈着。
说得起劲,没注意到家里还有别人。
等挂了电话,她才看到吧台那边,周岸一直在。
周岸不难听出她在和异性通话。
具体说的什么不知道。
只看到她时不时带笑。
和周识说话带笑。
和旁人也带笑。
就对着他的时候,不屑着一张脸。
“男闺蜜?”
他不咸不淡开腔。
猜得挺准。
叶九没否认,“一朋友。”
她身边男性朋友挺多的。
转到一中后就没多少了。
有的就是新晋的追求者,时常能在她的课桌上看到一些巧克力和花,还有奶茶之类的。
连高二的小学弟都对她有意思。
她倒是专情,除了周识谁都不理。
周岸修长手指随心所欲把玩着雪克杯,目光自她身上扫遍,“大晚上的你穿的什么?”
叶九左右看看,“怎么。”
他饶有兴致打量。
她头发带有湿意,看样子已经洗漱完。
穿的却不是睡衣。
是浅白色低领毛衣和牛仔裤。
上下都是收腰的,略紧身,将她凹凸有致的身材淋漓尽致显现出来。
平时都穿校服,见不到她发育良好的曲线。
现在能见到,不过是托周识的福。
谁家女孩洗过澡后还换上出门时的衣服。
知道自己小心思被他看出来,叶九没避讳,“上回周识说他喜欢白色。”
所以她就常穿白色了。
白色太纯。
其实不适合她。
架不住脸蛋和身材好,穿什么都百搭。
“不好看吗?”叶九问。
“问我做什么。”周岸说,“你怎么不问周识。”
她沉默。
这不是废话吗。
她当然不好意思问周识。
突然发现,自己在这里,能说话的好像只有周岸。
因为不在乎吧。
不像她和周识相处的时候,怕自己说错话,让他败好感。
事事小心翼翼,反而拘谨又别扭。
她在周岸面前,可以做自己想做的。
无所谓笑还是哭,打还是闹。
叶九问过周识听说他今晚会回来,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变成不定数。
这百无聊赖的等待时间,叶九看周岸玩酒。
他基本不怎么炫技,不弄那些花里胡哨的。
叶艳是开酒吧的,叶九从小待到大,早就看腻了。
现在鸡尾酒五花八门,各路调酒师大显身手,不像从前,款式就那么点,写在板子上,调酒师不知变通,顶多按照客人的要求少一点冰块。
吧台上有一瓶安吉斯图拉,一旁是方糖,樱桃,苏打水和柠檬汁。
这个配方调制出来的酒很古老经典。
叶九随手拿起一瓶朗姆,只倒一小口,浅浅抿着,声音含糊,“你学过调酒吗?”
“这还用学吗。”
他语气里透着不屑,“多看几次不就会了。”
“看来你也是酒吧常客了。”她随口,“那你去过我妈那酒吧吗。”
周岸眼眸定住,手下的动作也停顿了下。
“去过。”他没隐瞒,仍然低着头,“也见过你。”
她只是随便问问,没想到真的去过。
叶九好奇:“什么时候。”
他没说具体时间。
就是见过。
如果常去酒吧的话,见面不是无法避免吗。
叶九其实还挺好奇的。
她自然不会记得他。
酒吧每天的客人太多,让她有印象的很少。
“那你。”忍不住好奇心,叶九问,“对我有什么印象吗?”
“没有。”
“一点印象都没有吗?你就见过一次?”
他反问,“你想要什么印象。”
“我很久以前挺天真的。”她问,“你见过吗。”
“没。”
“你刚才还说见过。”
“没见过你天真的一面。”他说,“只见过你偷收银台的钱。”
“……”
行吧。
她丢脸丢到家了。
叶九以前确实老是偷钱。
因为叶艳老是忘记给她饭钱。
不偷的话得饿死。
.
晚些时候,叶九才看到周识风尘仆仆地回来。
他眼里显而易见的疲惫感,看到他们后仍然笑着打招呼。
斯文镜框下的双眸微微眯起,笑起来人畜无害,“今天,外面还挺冷。”
叶九给他倒杯热水暖暖身子,“你每天都回来得好晚。”
“等忙完这个阶段就好了。”
这个阶段,是指什么阶段?
她以为他说的比赛考试之类的。
以周识的才能,应该不需要忙碌成那样子,他想要获得一个满意的成绩,不是轻轻松松的事情吗。
她不能理解天才的世界,果然,越优秀的人越努力。
周岸看着周识的眼睛,问话犀利,“所以,你在忙什么。”
周识略显疑惑,一顿,“公司。”
周岸手指握紧杯子,眸底冷意突增,“你又在帮他做什么。”
寂静的空气里,淡淡的果酒香传来。
气氛持续僵硬。
“晚上了。”周识没直接回答,仍是那般不起浪的模样,“你还是少喝点酒。”
周岸没抬头,冷冷道:“你管得着吗。”
确实,管不着。
只是,喝酒伤身。
空间气压越来越低沉。
叶九终于察觉到兄弟两个异常的氛围。
看周识讷讷站在那里,她过去拉他的胳膊,岔开话题,“你待会要上楼练琴吗?“
周识每次回来都会练一阵子。
他今天不例外,点头。
“那我能去旁边围观吗?”她说,“我最近对钢琴也有兴趣。”
“当然没问题。”周识点头,“你,是不是想学。”
“嗯,不过我很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