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两个字说得慢悠悠的,韩振反应了几秒,理解意思后,靠了一声,说:“我是直男。”
“巧了。我也是。”陈宜勉笑得坦荡又豁达。
今睢已经移开视线,垂着头,在整理桌上被风刮得哗啦哗啦响的文件夹,在这温柔且肆意的风光中,她的嘴角翘着迟迟没有抿平。
陈宜勉人缘很好,身边永远不缺朋友,女生多,男生更多。
他对朋友仗义,在男生间开得起玩笑,也会玩,从不端着天子骄子校园男神的bking架子,却没人能否定他身上各种可以称得上是出类拔萃的天赋。
“陈宜勉打球这么帅吗!”
今睢的手臂被孟芮娉用力攥了一下,她猛然间从回忆里回神,耳朵炸起孟芮娉的这句嚎叫。
“陆仁,你太逊了!风头都被陈宜勉抢光了!”
冬日的篮球场上,少年桀骜一如往昔,比阳光还要刺目的,是他奔跑跳跃、拥有无限活力的身影,穿过光阴,历久弥坚。
第17章、陆仁
“先不说陈宜勉的颜值,光是他这打球的水平在校园里便拥有了优先择偶权。”孟芮娉热衷欣赏美的事物,从不吝啬自己的夸奖。她起初还有闲心调侃刺激一下陆仁,渐渐地,注意力全被陈宜勉吸引。
她一个人欣赏还不够,非要让今睢参与进来一起夸。
今睢不是外露的性格,说不出如此直白的夸赞,应了几句后,把话题岔开,“一直没问你,你和陈宜勉是怎么认识的?”
“诶,我没跟你说过吗?”孟芮娉说,“是我因为过敏总跑医院之前的事情。我有天在路上看到几个小孩在虐狗,陈宜勉比我动作快,先上去阻拦了,狗被救下,送去了宠物医院救治。我住校,不方便养狗,陈宜勉说我如果放心的话就把狗交给他,我那时便知道了他舅舅那个流浪动物救助站。我觉得救助站多酷啊,就一心热忱想要去帮忙,一来二去,就熟了,结果我因为过敏跑了几次医院,折磨死我了。”
陈宜勉做这样的事情,她一点也不意外。最不正经的皮囊下,是最正经的深情。
这样的少年,怎么不讨人喜欢。
今睢回忆起高中时的陈宜勉,他的身边总少不了红颜知己的身影。
即便是现在,今睢偶尔去戏剧学院的论坛、抑或者他的微博账号,总能看到跟在她身边的女孩子。
他从不对女生有过格的行为,但就是这种他的优秀有目共睹,但谁又都得不到的若即若离劲儿,特别的拿人。
打球出了身汗,陈宜勉觉得自己感冒都好了。他和陆仁只打了一小场,便让学弟替上,朝场边走来。
陆仁勾着他的肩膀,讨论刚刚的篮球赛,所以走的特别慢。
今睢原本已经忘记自己手里还拿着他的外套,恰巧这时候,他放在外套口袋的手机嗡嗡的响起来。
今睢适才抬步,过去陈宜勉那边,把外套给他,指了指口袋,提醒:“好像是手机在响。”
“我看一下。”陈宜勉抖了抖衣服,去掏口袋里的手机。
陆仁趁陈宜勉没注意,冲今睢抬抬眉,使眼色。今睢自然懂他的意思,佯装没看见。
陆仁也在意,拍拍陈宜勉的肩说了句“我先过去喝水”,便走开,给两人留出独处的空间。走了几步,他顺便抬手,把要冲过来夸赞陈宜勉的孟芮娉一并带走。
隔着段距离,今睢遥遥听见他们两人又互呛起来。
陈宜勉拿出手机,扫了眼屏幕,却没着急接,目光重新落到今睢脸上。
他很容易出汗,细密的汗珠挂在额角,薄薄的一层,有水珠顺着紧绷流畅的下颚线滚下来,她也没擦,亮晶晶的,晃得今睢眼睛疼。
今睢被他猝不及防看来的目光盯得心里不自在,故作轻松的别开眼。只是不经意地,她扫见了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来电人。
一时间,什么情绪也没了。
陈宜勉瞧着绷着的脸,方才要说的话先抛在一边,不知所谓地笑了下,逗她:“怎么这么严肃?”
“没。”今睢抿了抿嘴,让自己表情看上去轻松些,“我在想场地的事情。”
他们今天出来一天,玩玩闹闹的,没做正事。所以她这个理由合情合理。
陈宜勉表示理解,只说:“放心,有我呢。”
今睢嗯了声,提醒他:“你先接电话。”
给陈宜勉打电话的人很执着,一遍不通又打了第二遍,连续响着的铃声很突兀。
陈宜勉没避着今睢,接通电话时脸上玩笑的神情已经淡了。
对面女生在哭,说自己今天可能又考砸了。
今睢听见了,自觉地转身去了旁边。
她拿出手机看了眼日期,马上要到艺考生联考的时间了。
陆仁灌了口水,无视掉孟芮娉的挑刺,径自朝着今睢过来。
刚刚打球时,他朝场边看了眼,纵使今睢再冷静自持,喜欢一个人的神情根本藏不住。
陆仁知道她是因为什么契机开始对陈宜勉动了心思,沉默地将她今天的反应看在眼里,罕见地没有像平时似的开一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玩笑,将两人困在一些无伤大雅的暧昧气氛里。
陆仁不动声色地凑到今睢跟前,撞了撞她的肩膀,小声说:“收一收,眼睛都看直了。”
“哪有。”今睢把手机收起来,把手藏在口袋里,忍不住抠手指的小动作,却不忘嘴硬,死不承认。
陆仁仿佛要印证自己说的,站到今睢的正前方,与她四目相对。
今睢这会心思多,也懒得收敛做样子,就这样坦荡随性地任由他打量。
陆仁盯了会,放弃,站直身子后,长长地叹了口气,一副替今睢着急上火的模样,道:“眨眼间大一上学期要结束了,等明年夏天……”
陆仁的话点到为止,他对上今睢沉默的眼神,做了个鬼脸,说:“我只是提醒你,不抓紧点,局势很不利啊。”
陆仁了解她,所以轻易就能说中今睢心里最怕的事情。
不远处,陈宜勉还在讲电话,刚运动完的男生四肢舒展,浑身充满活力,说话时看着极有耐心。
她垂眸,神色淡淡的,回陆仁:“我知道。”
陆仁从后面拨了下她的马尾,拆穿:“又胡思乱想。”说着他转头,朝另外两个人一打招呼,“孟姐姐,你等一下宜勉。我和今睢先去超市买东西。”
他说完,也不等两个人应,示意今睢:“走。”
今睢知道陆仁这是在转移自己注意力,无奈又感激,想解释自己没有这么脆弱,但话到嘴边,并没有说出来,因为她发现自己并没有自己想象的坚定和勇敢。
陈宜勉听见陆仁的话,示意孟芮娉:“一起吧。”
然后他边打电话,边跟在几个人身后。
孟芮娉走在两拨人之间,一会瞧瞧前面,一会看看后面,总觉得自己错过了什么很重要的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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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陆仁所说,这学期真的要结束了。期末周大家学习氛围紧张起来,生怕绩点少了给自己的省份丢人,图书馆天天爆满。今睢偶尔去图书馆查点资料逛半天也招不到一张空位子。
那天在打完球回来,陈宜勉把可以在领养活动上加点游戏环节的想法和今睢说了,然后拉着周恒正和救助站的其他人讨论了几回,最终订好了方案。
一场社会性质的活动,要考虑的事情很多,周恒正把一些手续处理好,零碎的小事便全权交给陈宜勉和今睢来。
活动定在寒假伊始,留给他们准备的时间很紧张,所以这段时间,两人在处理完学校课业之余,还要去救助站照顾动物,去欸壹准备摄影展上要用到的东西。他们频繁地保持着联系,但也仅仅只是沟通着救助站的事情罢了。
陆仁那天的提醒犹在耳畔,今睢一闲下来就忍不住想一想。所以她为了少些胡思乱想,每天都异常忙碌。
这天考完最后一门科目,今睢按照今渊朝的叮嘱拎了东西去陆成渝家蹭饭。
小区门禁管得严,访客需要登记才能记录。今睢给陆仁打了电话说自己到了,在门口等着他出来接。
她没想到在这里还能碰见了陈宜勉。
陈宜勉拎着打包的速食和啤酒正刷门禁卡,偏头和保安小哥打招呼时,注意到了站在旁边低着头玩手机的女生。
“今睢?”
被点名的女生听见声音愣了下,抬头时,眼神里充满了不敢置信,确实是陈宜勉。他穿着黑色的到脚腕的羽绒服,拉锁拉到顶,皮肤白五官立体,头发蓬乱却不显邋遢,十分松弛不羁的模样。
“你住在这里吗?”今睢诧异。
陈宜勉昨晚熬了个通宵,这会有些疲惫,强打着精神跟人说话时带着股慢悠悠的懒散劲儿:“朋友住这。”
他顿了下,注意到今睢脚边满当当的手提袋里,问:“你呢?”
今睢:“我来找陆仁。”
保安小哥晃着保温杯出来,看看今睢,又看向陈宜勉,说:“宜勉你朋友啊?”见陈宜勉点头,对今睢道:“那你进去吧。”
“谢了。”陈宜勉跟保安说完,冲今睢一抬下巴:“走吧。”
今睢跟上陈宜勉,走进小区。
陈宜勉问:“知道是哪栋楼吗?”
今睢点头,想了下,怕被误会,遂解释道:“我爸和陆叔叔是很多年的朋友,两家认识,小时候两家是邻居,经常串门蹭饭。”
“青梅竹马啊。”陈宜勉笑着瞥她一眼。
今睢闻言,微微张开嘴,准备澄清。
这时陆仁出现,打断了她的话。陆仁直接穿着拖鞋就出来了,看见今睢,笑起来:“斤斤,这!你已经进来了。”
他走近,接过今睢手里的东西后,捶了下陈宜勉的肩膀,语气熟稔自然:“你这是熬了几宿,片子剪好了?”
“嗯,差不多。回去就睡了。”陈宜勉没多客套,看了今睢一眼,朝分岔路的另一口指了指,说:“我往右边,走了。”
目送陈宜勉走开,陆仁搓搓手,对今睢说:“我们也回去吧,冻死我了。”
今睢收回落在陈宜勉身上的目光,吐槽道:“今天零下二十度,你穿拖鞋出来。”
陆仁抬手把今睢外套上的帽子掀上去,扣在她头上按了按,说:“这叫时尚,懂?”
“正常人都懂不了。”今睢抬手推开陆仁按在自己脑袋上的手,往旁边躲了躲,拉开距离。
“我发现你跟孟芮娉呆久了,被传染得越来越毒舌了。”陆仁垂眼看她,见她再往前走就要撞进绿化带里时,伸手扯着她的胳膊把人往自己这边拉了拉,提醒道,“看路。”
“嗷。”
陈宜勉走出一段距离,回头,正看到两人说笑打闹的画面。女孩身影娇俏,在男生身边笑得轻松又自在。
今睢走出一段距离,也回了头。陆仁不用回头都知道:“别看了,肯定已经走远了。”
今睢欲盖弥彰道:“什么走远了?哦你说陈宜勉,我在看小区的绿化呢。”
“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陆仁懒得和她计较,又走出去几步,恨铁不成钢道,“你说你现在这条件,得天独厚,近水楼台,天时地利,真是老天爷追着喂饭,结果你还不吃。干嘛?不饿啊?你不饿我饿。”
今睢这些天生怕被陆仁逮到机会问进度,没想到这么久了还没躲过。她插科打诨,试图糊弄过去:“哎呀烦死了。你怎么比我爸还念叨,别当什么音乐剧演员了,留学校里当老师得了。”
陆仁不给她岔开话题的机会,抓重点:“我说认真的,你追不追。”
“追追追,我赶明儿就表白还不行吗。”今睢快走几步,生怕陆仁拦住再说什么。
第18章、滑板
今睢当然是说说而已,有贼心没贼胆。
到了家,陆仁便没再提这个话题。
陆成渝是高中化学老师,作为班主任的他今年带毕业班,升学率像一座大山压在身上,马上要放寒假了,工作量只多不少。
今睢到时,他正在书房里和学生家长打电话,说孩子学习的问题,好一会才出来。
陆成渝是女儿奴,但家里只有陆仁一个孩子,所以那份疼爱女儿的柔软心肠都落到了今睢身上。更何况今睢乖巧、懂事、让人省心,格外讨长辈喜欢。
陆成渝说了句“去端水果”把陆仁赶走,坐在客厅里跟今睢聊天,问她大学生活,又聊自己班上那群不省心的学生,还说要她有时间回去给这群孩子做做考前动员。
陆姨也喜欢今睢,问长问短,让她有空多来家里吃饭。
陆仁端着果盘站在一旁,自己吃得过瘾,嘴上酸溜溜地吐槽:“合着我是外人。”
过了会,家里阿姨做好了饭,招呼大家洗手。
彼时,陈宜勉回到朋友的别墅后,没能睡成觉。
被人从二楼拽下来时,陈宜勉眼睛红得要吃人。不过是自己有事麻烦他们,所以没释放出太强的抵触讯号,捡起个抱枕往怀里一塞,抱着坐下,大喇喇地敞着腿,抬抬下巴,示意他们开始。
这片小区的别墅是独幢,绕着假山绿树,私密性很强。早有用作工作室的准备,装修时特意在房间墙壁上装了吸音棉,所以此刻音乐怎么噪都不会被人因为扰民投诉。
陈宜勉为了赶一个参赛作品,连熬了几个月剪片子。这会正是困,被乐器敲敲打打打是声音吵得不能睡,却也没有专心地听他们唱了什么,思绪飘忽间,想到了刚刚见过的人。
只是刚刚看见的最后那个画面,被慢倍速闪回在他的脑海里。
陈宜勉精力不济,所以很多情绪抓不准,所以也没强迫自己多想,暂时搁置了。
乐队把歌过了一遍,问陈宜勉:“怎么样?”
他坐正,挤出微笑,感情欠佳地拍了拍手:“完美!我完全信任你们的水平,着实是给我们救助站抬咖了。”
“少贫。我们再调几个细节,你上去睡会。”乐队的主唱白杨一挥手,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