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清许:“你放凉,等会喝。”
“行。”林以宜把保温杯放在一边,杯盖打开,让它变凉些。
这时,前桌男生注意到他们的动静,停下早读,回头问:“林以宜你感冒啦?”
因为赠送早餐,前桌男生和林以宜关系变得挺好,经常会插科打诨几句。
“嗯。”林以宜精神不济,说话也冷冷淡淡。
男生笑笑:“记得多喝热水。”
他说完,瞥见林以宜拿出书,愣了会儿:“今天没带早餐啊?”
林以宜抬起眼,也愣住了。
她着实是忘记了,今早忙着翻找药物,便忘了早餐这一茬。
她看向岑清许,竟隐隐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愧疚感,“不好意思,今天起得晚,忘记给你带爱心早餐了。”
不等岑清许说话,她又自顾自地说:“不过你也不吃,不带也没关系。”
“……”
前桌男生急了,嚷嚷道:“我吃啊!我今天都没吃早饭呢,现在肚子饿得叫个不停。”
林以宜翻了个白眼,毫不留情地骂道:“想吃自己买去,没长手还是没长嘴?”
男生悻悻,又不敢顶嘴,只好默默回过头。
“你看,都是你不接受,”林以宜转身看向岑清许,看似告状,却在埋怨,“别人蹭吃蹭喝还成习惯了。”
对于这类话题,岑清许一概不理会。
他把注意力放在课本上,忽然想起件事,伸手从桌洞里拿出她的手机,上面附着一张写了号码的纸条,面无表情地放到她的桌上。
林以宜好奇地拿起纸条,见上面是一串数字,“这是什么?”
“Q.Q。”
林以宜挑眉,好笑道:“你的啊?”
岑清许神色泰然:“嗯。”
林以宜拿起手机,低头搜索这一串数字,见网名就是他的名字,直接添加。她扬扬手机,说:“我加了啊。”
“嗯。”
周遭读书声不断,林以宜却连书都没拿出来。
她侧着身体,单手懒洋洋撑着脸颊,面对着岑清许。尽管面色苍白脆弱,但一双黑亮的眼依然漂亮得有些过分,蒙着一层水雾却熠熠发光:“我说,阿许。”
“你不会特意为了我申请的账号吧?”
她说话腔调散漫,慢悠悠的,拖长了音,带着轻笑和挪揄。
叛逆、轻佻,一点儿也不像普通的高中生。
岑清许恍若未闻,目光依然凝着课本上的文字。
所幸林以宜并没有追问,她把变凉了些的感冒灵一口气喝完,收拾了下,才翻开英语书,开始读书。
她不知道的是,随口一提的加Q.Q,在漫长的岁月里,因为岑清许很少登陆,直至被盗号,他的账号里一直只有她一个好友。
第16章 、风波
这场雨一下就是半个多月。
秋雨刺骨且绵长,气温降得人们早早裹上了羽绒服。整日雨下个不停,天色灰蒙蒙,城市一片萧凉,如同压抑着暴怒。
病来如山倒,再加上这鬼天气。林以宜也不太会照顾自己,她的病一直没怎么好,喉间干痒总是忍不住咳嗽,拖久了便演变成没有预兆的干呕,总要猛灌几口水才会止住。
时间一长,高二年级不知道从谁传出来的,说林以宜怀孕了。荒诞的话却传得绘声绘色,无人不知。
她平日里的行为举止就顽劣、不羁,结合她的性格,其他人听到这个传闻,也将信将疑。
岑清许把一班所有学生的个人信息表收集好,走去办公室交给王老师。
回来时,路过高二九班的教室后门。
后门敞开着,一群男生围坐在一起侃侃而谈,声音洪亮。
“她肚子里不会是你的种吧老大?你不是和林以宜交往过吗?”一个戴眼镜的男生笑得猥琐,夹着幸灾乐祸的笑意。
富二代踹了他一脚,笑骂道:“去你妈!老子傻啊,睡她还不带套?”
几个男生心领意会,互相看了眼,贱兮兮地笑了起来。
戴眼镜的男生背对着门口,揽住富二代的肩膀,忍不住幻想:“老大,滋味咋样啊?爽——”
话还没说完,后背被人猛踢了一脚,用出了全力。他身体发出一声闷响,整个人往前倒,下巴磕在前面桌沿上,血腥味立刻在口腔里蔓延。
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其他男生都懵了几秒。富二代第一个反应过来,站起身,恶狠狠地看向门口的人,“你他妈谁——”
待看清来人,他又是一怔。
岑清许。
那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年级第一。
站在门口的少年,居高临下地垂眼看着他们,神情冷肃,眉眼冷得像北极冰雪:“你们嘴巴放干净点。”
戴眼镜的男生从地上爬起来,吐了口血水,脸色狰狞地冲过来一把拽住岑清许的衣领,挥着拳头就要落下去,却被富二代喊住:“别打了。”
眼镜男不可思议地回头,富二代脸色难看,咬牙道:“一班的,算了。”
富二代走出教室,把其他几人拦在身后,压低声音和岑清许商量道:“哥们,我可以不打你,你能保证这事不和林以宜说吗?”
岑清许无声地侧眸,看着他。
富二代面色讪讪,他造黄谣这事要是被林以宜知道,万一她跟别人澄清,别人不都知道了他和林以宜交往一个多星期,连只小手都没摸到。
——那他面子里子不全都丢完了。
“行不?”富二代拉下脸皮,又问了遍。
对方口吻充满诚意,岑清许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收回视线,“你去澄清。”
富二代显然不习惯岑清许惜字如金的性格,闻言愣了几秒,才回过神:“这又不是我传出来的,我也是顺口调侃了句,关我屁事啊。”
“而且,她有没有怀,咱谁也说不准啊。”
岑清许淡淡瞥了他一眼,富二代把剩下的话憋回肚子里,认怂道:“行吧,我等会儿就去。”
“你听谁说的?”岑清许没什么情绪问。
富二代性子也直,没什么弯弯绕绕的,想了想便说:“好像是六班传的。”
岑清许敛眉,看了眼靠近楼梯处的教室。他一言不发地离开。
富二代渐渐意识到不太对劲,对着他的身影喊了声:“喂,你不会在和林以宜谈吧?”
岑清许步伐未顿一下,身影修长挺拔。
回到教室,恰巧林以宜出来,岑清许侧头,问:“去哪?”
林以宜面色不改,“去生孩子。”
话落,原本有轻声交谈的教室,立刻变得噤声。
一班的学生面面相觑,没人再发出声音。教室里安静得仿佛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岑清许不自觉皱紧眉头,林以宜却越过他,径直走出教室。
她去办公室找王老师请假。
王老师什么也没问,很干脆地给她批假条,一边写一边道:“终于肯去医院看看了?你看看你,咳得老师都心疼了。”
林以宜微微一笑,因为不停咳嗽,她的嗓子沙哑而粗重:“谢谢王老师。”
王老师作为班主任,也知道林以宜的家庭情况,知道她妈妈去世了,没人照顾她。她长叹一口气,把请假条收起来,“明天就周五,你正好别来学校了,在家好好休息几天。周末作业和笔记我叫个学生送给你。”
林以宜点头,“好。”
请完假,林以宜折返回教室,一声不吭地收拾课本,拉上书包拉链,背上包就要走。
她一句话也没说,岑清许抬起眼,看了下她的背影。
林以宜不太想去医院,以前妈妈生病的时候,她每日都闻到医院消毒水的气味,干净也令人反胃,后来妈妈去世,她更加排斥医院。
现在嗓子越来越难受,忍着干呕,在课上也不太好。她没办法,只好去挂了个号,去看医生。
医生简直要被气到:“都病成这样了才来看医生?你爸妈呢?”
林以宜神色淡淡:“死了。”
医生噎住,脸色变了又变,叹了声,拿出单子开药,“拿着去领药。”
林以宜排队领了药就离开医院,她打了辆车回家,给阿姨发消息,叫她晚上过来的时候,煲个汤,随便什么汤都行,只要是热乎的就可以。
她回到家就躺在床上,好一会儿才睡着。
隔天,她都待在家里,一日三餐老老实实地吃,待得无聊了就看看书。
时间很快转到周末,上午九点左右,林以宜还在睡觉,隐隐听到了楼下门铃声。她意识逐渐清醒,坐在床上听了会儿,确定是门铃才起床。
一开门,看到来人。林以宜面色一顿,有些吃惊:“你怎么知道我家的?”
岑清许目光下落,黑眸映着她的脸,淡淡地看她:“信息表上填了地址。”
他本就是干净清冽的长相,此刻神情寡淡,眸光内敛,看着清冷矜贵。
林以宜“哦”了声,侧身让他进屋,弯腰从鞋柜里拿出一双崭新的男士拖鞋。岑清许目光偏开,落在不知名的某一处。
她起初还没回过神,顺势低头看了眼,瞥到自己睡衣领口,立刻涨红了脸,把拖鞋丢在地上,“你自己穿。”
丢下这句话,她忙上楼,穿上内衣,换好衣服,刷牙洗脸。
下楼时她脸色已经恢复如常,去倒了杯温水,递给岑清许,“随便坐。”
岑清许接过,放在茶几上。他从书包里拿出笔记本以及周五发的要完成的试卷和英语周报,“作业。”
林以宜的目光在上面掠过,饶有兴致:“你的笔记吗?”
“嗯。”
林以宜挑了挑眉,莹白的手指抽出一本,翻开随意浏览一圈,“记这么全啊。”
注意到她的声音已经不似之前那般嘶哑,脸色看着也红润。岑清许定了定心神,低声问:“病好了?”
“差不多了。”林以宜翻着笔记,漫不经心地回。
她看了会儿,把笔记本放下,问道:“王老师叫你来的吗?”
岑清许:“嗯。”
林以宜见怪不怪,“也是,班长嘛,就要关爱同学。”
岑清许闻声未作答。他微抬起视线,这栋房子室内大而宽敞,然而看着冷清空荡,好像没人住一般,没有多少生活气息。
“就你在家?”他问。
林以宜点头,毫不在意:“是啊。”
岑清许略一沉吟,“吃早饭了?”
“没呢。”林以宜回头看了眼餐桌上摆放着的早餐,都还在保温着,她撇开目光,“又是面包牛奶,不想吃。”
岑清许安静一瞬,抿了抿唇,声音压低:“想吃什么?”
林以宜乐了,好笑地凑过来,一双明亮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他,开玩笑道:“咋,想做给我吃啊?”
谁知,岑清许竟承认下来:“嗯。”
林以宜委实怔住,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她看着岑清许,一声不吭。
“不用。”她找到自己的声音,淡淡拒绝了他的好意,“我等会出去吃。”
岑清许脸上平常,嗓音也无波无澜:“好。”
他站起身,礼貌而疏离:“我先走了。”
“等下,”林以宜也起身,心思都直白地写在脸上,语气却晦涩不明,“我生病了,你能抱我一下吗?阿许。”
第17章 、告发
周末转眼而逝,又迎来了周一。天色灰蒙,光线晦暗,好在终于没有再下雨。
时隔半个多月,明德中学的周一升旗仪式如常举行。
王老师对林以宜是否穿校服并没有太多的要求,只规定她周一这天务必要穿校服过来,以免校学生会检查时会扣除班级的操行分。
林以宜穿上宽松肥大的校服,先去把书包放进教室里。
教室里还坐着几人,看到林以宜的模样,眼神里皆都闪过惊讶的神色。
林以宜却视若无睹,她把书包放下就下楼去班级队伍里排队。
一班的队伍是高二年级里最靠边的一支,林以宜面无表情地沿着班队往后走,她个子比较高,站在女生队伍的最后一个。
经过的地方,有女生交头接耳,从背后传来窃窃私语。就连王老师看到她的模样,也是愣了一下,才笑着说:“把头发拉直了?”
林以宜停住脚步,点了点头。
她周日去了趟理发店,把烫染的长发拉直,并重新染回成黑色。刘海下一张小脸精致小巧,即便未施粉黛,肌肤依然雪白干净,唇色粉润。
——这个黑长直的新发型,倒是冲淡了她五官及气场的攻击性。
更符合她这个年龄段的青涩和美好,整个人更像是名品学兼优的好学生。
“挺好。”王老师满意地笑了笑。
林以宜也弯了下唇,走到最后面,站好。
她下意识地瞥了眼旁边男生队伍,却没发现岑清许的身影。
周一升旗冗长而枯燥,林以宜的眼皮直打架,即便休息了三天,可大病一场的精神还未全恢复,她浑身懒洋洋的,半阖着眼,无精打采。
高一年级的学生代表发言结束,话筒里突然传来教导主任的声音:“各位同学,有件事要通报一下,高二六班的——”
林以宜打了个呵欠,慢吞吞地抬起眼。
台上,一名男生慢慢走上去,手上拿着一张薄薄的纸张,眼睛不敢看向台下同学们,对着话筒犹豫几秒,在教导主任的怒视下,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开口:“我是高二六班的张绍奇,今天我怀着愧疚和懊悔写下这份检讨书,向高二一班的林以宜同学表达我深深的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