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岛屿——抹茶梨
时间:2022-07-25 06:47:37

  “不着急。”林以宜想起他一个月八百的兼职工资,自己也不缺这点钱花,她无所谓道,“你二十年后还都可以。”
  她拉长了音,不做赔本买卖:“不过……你得写个借条。”
  岑清许无声地点头。
  他从笔记本上撕下一页纸,在上面写上欠条,最后落款签上自己的名字。
  林以宜接过,仔细地看了看。她脑海里冒出个念头,伸手问岑清许要来笔,埋头在上面刷刷附加了一行字。
  兹因手术费用不足,向林以宜借3000元人民币。借款日期:2008年12月05日  还款日期:2009年3月1日
  借款人:岑清许
  身份证号:115100199201152817
  联系地址:岛屿巷三栋301
  下面有一行秀丽清隽的字迹:
  “如逾期还款,岑清许要答应成为我男朋友!”
  她写完,正大光明地给岑清许看,却不让纸条落在他手上,很快就收起来,折叠好放进钱包里的内层,看向岑清许时眼尾上扬,漂亮得有些过分:“你签字了啊,说话要算话。”
  她纯粹是在胡闹,然而岑清许也没有生气,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林以宜心想,或许他相信自己能在三月之前赚足三千块,才没有说什么。
  她上次看了医院的缴费单,手术费用共两万元,他单单靠在李姐那工作,是很难攒到这么多钱,应该还有别的兼职。
  所以,三千块对于他而言,应该没多少难度。
  尽管如此,林以宜还是把这张借条妥善保管好。
  教室里陆续进来人,有走读生带着早饭进来,浓浓的肉包子咸腻的气味充斥着整间教室。
  林以宜有些闻不得这个味,手曲起抵在鼻息间,皱着眉头。下一秒,他们这边的窗户被打开,露出一条细长的缝。冷风伴随着空气灌进来,慢慢冲淡了教室里的肉味。
  她下意识看向岑清许。
  岑清许打开窗户后,目光又落在试卷上,安静无声。
  林以宜勾了勾唇角。
  虚假。
  -
  下午放学,林以宜收好书包,却坐着没动,偏头问岑清许:“你等会儿是去医院,还是工作?”
  岑清许把布置的作业放进书包里,低垂着漆黑的眉眼,语气平淡毫无波动:“先去医院。”
  林以宜挑眉:“去完医院再去大排档?”
  “嗯。”
  林以宜想也没想,“我和你一起去。”
  她口吻坚定,不容拒绝。岑清许闻声,停下动作看向她,看到她眉眼间的认真,把话咽了回去,一言不发地点了点头。
  医院病房里只有吴爷爷一人,这几天,吴曦的爸爸一次都没来看过,倒是吴曦,跑了好几趟,还偷偷从家里带了些妈妈煲的排骨汤。
  林以宜过来的时候,吴曦正在给吴爷爷剥橘子,小小的沙糖桔,一口一个很甜。看到亲孙女这么听话懂事,吴爷爷干瘪的唇也始终合不拢。
  岑清许站在门口,没打扰他们。直到吴曦注意到他,喊了声“阿许”,他才走进病房,把书包放在椅子上,低声问:“今天感觉怎样?”
  每次他问类似的话,吴爷爷只有一个回答——“很好、没事”。尽管如此,岑清许还是会去问。
  林以宜也跟进来,对他们打了声招呼:“爷爷好。”她转眸,却不知道吴曦的名字,只点了下头,“阿许妹妹。”
  吴曦脸上的笑意微褪,“我叫吴曦。”
  林以宜“哦”了声,没太在意她脸色的变化。她走到床边,俯低身,尽可能放柔了声音,“爷爷,我是林以宜,您还记得我吗?”
  林以宜没见过自己的爷爷,林成良年少时父母双亡,家境贫寒,靠着一张帅脸和油腔滑调的嘴入赘到顾家。
  林以宜一直都是把自己的外公外婆叫作“爷爷奶奶”,只是妈妈去世后,他们看到独生女被病痛折磨的不成人样的模样,忍受不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伤,思女心切,也接连离世。
  她的“爷爷”和吴爷爷很不像,吴爷爷一张苍老的脸饱经风霜,虽然才七十岁左右,双鬓早已花白,岁月带给他的苦楚都清晰且深深地刻在脸上。
  而她爷爷是德高望重的老教授,那个时代的知识分子,健康而硬朗,如果不是妈妈、妻子接连去世带给他沉痛的打击,他现在应该还活着,每天品品茶、溜溜鸟,好不自在。
  虽然两人并不像,但两人同样的年纪,总会让林以宜想到自己的爷爷。她一改嚣张跋扈的性格,一如从前在爷爷奶奶面前一般乖巧、讨人喜欢。
  在病房里待了快有一个小时,几乎都是林以宜在搭话。岑清许本就是沉默寡言的人,话少到可以忽略不计,这个氛围全靠林以宜在活跃。
  从病房离开,吴曦跟在身后,欲言又止,直到下了电梯,才鼓足勇气说:“阿许,你要不要去我家吃晚饭?”
  她生怕岑清许拒绝,忙道:“我和我妈妈说了的!她也同意了!”
  林以宜从善如流,第一个从电梯出来。
  她听到背后岑清许干净中依然透有几分沙哑的声音,“谢谢,我还有事。”
  吴曦脸上失望的神情暴露得很明显,但她也不能强求,只扯了扯干涩的嘴唇:“好吧。”
  林以宜回头,对吴曦说,声音不高不低,清楚地传到她的耳边:“他要去工作,还我的钱。”
  吴曦一听,立刻就想到了前几天林以宜帮垫付的手术费,然而车主给的赔偿却全被她爸吞了。一想到这件事,吴曦脸色就挂不住,低下眼,嗫喏道:“对不起,都是我爸的错……”
  突然想到什么,她立刻抬起眼:“我也可以还的!我还有些零花钱!”
  “不用。”岑清许语调平常,侧眸看向吴曦,“你先回家。”
  吴曦咬咬唇,把肚子里的话忍了下来。她默默地走去公交站,却是和岑清许他们不同路的公交车。
  吴曦的公交车先到了,看着她上车,穿过车厢坐到最后的车座上。待乘客全部上车,车辆缓慢开动,林以宜收回视线,嘟囔一句:“公交车咋还没到,饿死我了。”
  公交站台不远处,有一个小摊在卖糖炒栗子、烤红薯和烤玉米等,岑清许视线掠过那边,对林以宜说,“等我一下。”
  他长腿一迈,走向那边的摊位。
  林以宜望过去,看见他伫立的笔挺身影。空气中似乎弥漫着糖炒栗子甜腻的香气,她弯唇,眼底浮起压不住的笑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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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下雪
  此后一段时间,林以宜放学后有事没事都往医院跑。
  尽管她不喜欢医院,医院带给她的回忆太过沉重负面,但这儿有吴爷爷,还有岑清许。
  有人陪着的温馨,似乎冲淡了些许她对医院的排斥感。
  和空荡荡的家相比,那种从喧嚣热闹中沉入静寂落寞的巨大落差感,更加让她不爽。
  一周后,吴爷爷出院了,在家里卧床休养。
  岑清许也变得更忙,在保证学业、工作的同时,还要照顾爷爷,毕竟他在床上动弹不了,很多事情就变得非常不方便。
  尽管事情堆在一起,几乎让人没有喘气的时候,但岑清许的成绩依然保持得很稳定,不管是月考,还是随堂考,都是保持着第一名的宝座。
  只有一次失误,掉到了年级第二名,也仅仅只有一次。
  而林以宜也被前桌男生戏称为“万年老二”,所幸她对成绩排名也不怎么在意,依然还是我行我素、随心而为。
  她借林成良助理三千块钱的事情,一直过了两个星期,林成良似乎才得了空,打电话来盘问。
  林以宜爱答不理的,把通话放了免提,一边背单词,心思压根没放在林成良的话上。
  林成良听到通话那端传来细细轻轻的嘟囔声,话语停了下来,不悦道;“你在和谁说话?”
  林以宜懒洋洋的:“背单词呢。”
  “我在和你打电话,你背单词?”
  林以宜懒得和他废话,啧道:“有事快说,不说我挂了。”
  林成良忍了忍,没再迂回,直接问:“你借钱给谁做手术?”
  “同学。”
  “一中的还是明德的?”
  林以宜没什么语气,“钱我早就还了,你管那么多干什么。”
  对方态度一如既往的恶劣,每一句话都夹枪带棒。林成良以前也隐忍惯了,此时也没有发作,转移话题又问:“你把家里门锁换了?”
  林以宜笑了:“你才知道啊,爸爸。”
  她的笑声中讥讽、嘲笑不言而喻。
  “还有,这是我家,不是你家。我换不换门锁你管不着。以后有事没事都别来,这不欢迎你。”她语气没什么起伏,说完再补充句,“再来是狗。”
  林成良额角突突作疼,被她的话气到怒从中来,眉毛竖起,丢下一句“你简直和你妈一模一样”就狠狠挂断电话。
  听到通话那端“嘟嘟”的回音,林以宜无所谓地放下手机,将全部注意力都放在英语单词上。
  此后,林成良再也没有联系过她。
  仿佛真的在证明自己不是狗,一次也没来过。
  林以宜就当他死了。
  一月初的时候,A市下了今年第一场大雪。
  鹅毛般的雪花慢悠悠地在半空中飘扬,纷纷扬扬、无声无息地下了一晚上。一夜之间,积雪覆盖了整座城市,地面铺着白雪晶莹剔透,在明亮光线下闪着细碎的光。
  隔天早晨,林以宜被冻醒,再一次发现厚厚的被子被她睡横了,一双细白纤长的腿露在被子外面,不知道有多久,脚在空气中冷得毫无温度可言。
  她忙弄好被子,把冰凉的双脚放进暖和的被子里,直到感觉不冷了,才慢吞吞地从床上起来。
  一下雪,温度就降得更厉害。尽管白雪皑皑的雪景很漂亮,尤其是小花园里草木上的晶莹积雪,更是美得相映相衬,但林以宜无心去看雪景,找了件厚的羽绒服,裹上就去学校。
  天空还在飘着雪,不过雪花小了很多,飘下来的是细碎的小雪花伴随着雪子,纷纷落在身上、头发和睫毛上。
  林以宜没撑伞,双手插兜,对长睫上透白的雪花视若无睹,也无视视野内上方的小白点,慢腾腾地穿过偌大的校园,不紧不慢走到教学楼里。
  旁边女生们撑着伞,手挽着手,小心翼翼地走路,生怕脚滑在大庭广众之下摔倒。
  林以宜瞥了她们一眼,收回视线时,头顶忽然一暗,她不由自主地抬头,看见一顶漆黑的伞,为她挡住了纷纷的雪花。
  熟悉的干净清冽的气息,围绕着她。是充溢着夏日气息的洗衣粉香气。
  她仰头,看见岑清许冷硬利落的下颌线。
  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漆黑的眼垂下来,对上她的眼。
  林以宜弯起唇:“早啊。”
  看见她长睫上的雪花,岑清许安静一瞬,无声地伸手,修长的手指微微曲起,将她落在睫毛上的雪拂去。
  “有雪。”他淡声解释。
  林以宜“哦”了声,没什么多大的反应:“我知道,但我不想从口袋里伸出手,就没去弄。”
  她懒得理所当然,也理所当然地让岑清许帮她撑伞。走动时,身体与身体之间没有碰触,他刻意保持着友好的距离。
  岑清许手握着伞柄,抬眸看了眼伞面,悄无声息地将伞往她那边倾斜。
  雪花落在他宽阔的肩上,和校服的白融为一体。
  干净,纯洁。
  到了教学楼,岑清许把伞面上的雪抖落,随即收好伞,一丝不苟。
  林以宜站旁边等他,一起上楼梯,漫不经心地问:“爷爷最近好点没?”
  岑清许:“嗯。”
  “累吗?”林以宜侧眸看向他。
  岑清许语气很淡:“还行。”
  一个念头闪过脑海,林以宜问:“你会做饭吗?”
  闻声,岑清许看她一眼,目光有几分不明,让林以宜心中疑惑,他沉默几秒,点头:“嗯。”
  林以宜有话直接问:“你刚那样看我干吗。”
  到了楼层,岑清许走进走廊,不急不缓:“我以前和你说过。”
  林以宜“啊”了声,回想了下没什么印象,她轻声嘟嚷:“有吗。”没两秒,她又开口,这次音量放大了些,“我还想如果你不会做饭的话,我叫阿姨给爷爷煲些补汤。”
  “不用。”
  林以宜饶有兴致地扬眉:“你好像对自己的厨艺很自信?”
  岑清许没看她,淡淡应了一声。
  这让林以宜更感兴趣了,她忙追上去,眉眼都亮起来:“那下次我去你家尝尝你的手艺。”
  岑清许回头,目光认真,低问:“什么时候?”
  林以宜一愣,想了想,说:“就今天吧。”
  岑清许:“好。”
  稀里糊涂的就要去岑清许的家里。自从吴爷爷出院,林以宜就没再打扰他们,她也没再去过岛屿巷子。
  忽然想起什么,她问岑清许:“你今天不要工作吗?”
  “我要先回趟家。”
  “哦。”林以宜明白了,她更加感觉岑清许好辛苦。
  早晨只下了会儿雪,到了上午,太阳冲破厚厚的云层,缕缕金光穿过云雾,温暖的光线洒向大地。
  到了下午,地面上堆积的雪被脚印覆盖,加上阳光的照耀,大多已经融化成一滩雪水。
  下午五点半放学,铃声响起,教学楼登时变得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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