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以宜跟在岑清许身边,隐隐听到路过的人窃窃私语的声音,她回头瞥了眼,正在说悄悄话八卦的女生立刻噤声,尴尬地偏开视线。
她对于这些毫不在乎,甚至压根没放在心上。
走出教学楼,来到车棚下面,林以宜看见岑清许找到车,低身解了锁。
他骑的是一辆很普通的自行车,车把和车座连着一条横杠,因为个子高,车座被他调得很高。
林以宜沉默了,定定地站在原处。
她还从来没有坐过自行车。童年时期,林成良忙着吞噬顾家的公司,几乎以公司为家,根本没时间也没耐心,陪她学骑自行车。
岑清许坐上车,长腿支在地面,无声地回头看向林以宜,示意她过来。
林以宜扯了扯嘴角,慢吞吞地走过来,问:“我坐前面还是后面?”
岑清许一顿,似乎没想过她会这么问。他眸光内敛,“后座。”
林以宜应了声。她今天穿的长款羽绒服,双腿迈不开,于是便选择侧坐在一边,双手下意识抱住岑清许的腰身。
几乎是同一时间,林以宜清晰地感受到岑清许的身躯一僵,她笑出声,忍不住调笑道:“这么纯洁啊?”
不知是否是错觉,她柔软的手心触感几乎能透过衣服布料清晰传来,岑清许别开眼,从嗓子眼里闷出一个字音:“没。”
他说完,忽略腰上的一双小手,踩上踏板。
林以宜忽然想起之前和周依聊的天,于是想也不想地又问了一遍:“喂,班长。”
岑清许清冽的声音低低传来:“嗯。”
林以宜问得随意:“你到底有没有谈过恋爱啊?”
这次岑清许没像上次一样置若罔闻,目光落在前方不知名的一处,低了嗓音,回道:“没。”
这回答在林以宜意料之内,她又追问:“那你有没有喜欢过别人?”
“没。”
林以宜啧了声,这也在她意料之内,就猜到他的世界里只有学习。她语气不明地说:“我猜到了。”
“可惜啊,”她长叹一声,“长这么帅,都没谈过恋爱。”
岑清许不解:“这两者有联系?”
林以宜笑出声,贴着岑清许的后背,轻轻地拖长了音,在他耳边轻而缓地说:“我是替其他女生可惜。”
第22章 、岛屿
校门大开,门口人群熙攘,结伴而行的、骑自行车、小电驴的。保卫大叔揣着双手,在校门口维持着秩序。
林以宜能明显感觉到,他们骑车出去时,经过的人无一例外投目注视的目光,充满着好奇和探究。
她来明德不过几个月的时间,尽管之前因为各种藐视校规等行为却在第一次月考一战成名在高二年级里名声大噪,但在整个明德,她的知名度远远还没到让各个年级目光停驻的程度。
所以,一切都归咎于——
林以宜抬起眼皮,深深看了眼岑清许笔挺的背影。
这个明德中学的高考希望。
岑清许。
明德中学在A市的名声算不得好,和附中、一中相比,它简直是被它们秒成渣渣。去年,高二全市联考,将市里所有高二学生的成绩进行排名,明德的第一名,在全市排名两千开外,被附中、一中按在地上摩擦。
尽管明德中学因为财大气粗,学校集聚各类有钱公子哥儿,在A市颇有名气。然而论成绩、实力,还是被各校所鄙夷的。
教书人之间的清高和傲气,连学校创始人江董都领略一二。
满身铜臭味的江董原本不太在意学校的成绩排名,但每次全市各校领导聚集开会,他校言行间的轻视、以及自视清高的傲慢,江董在会上没有话语权,久而久之,都感觉自己抬不起头。
于是在07年中考结束,明德将目光对准了A市中考状元——岑清许。在得知他家境贫寒,家里只有一名监护人,还是名年迈的老人后,于是学校便果断向他抛出橄榄枝——三年学费全免,伙食费和学杂费全包,三年后倘若考上清北,奖金二十万。
明德没想到的是,这位出身贫寒、沉默寡言的少年,几乎没有考虑太久,很快就答应了。
岑清许来明德就读,是A市一中老师直到现在都耿耿于怀的一件事,但事已成定局,只能宽慰自己金子在哪里都能发光。
一家欢喜一家愁。明德这边江董笑颜逐开,在各校组织开会时,腰杆子都不由自主地挺直了,人也变得硬气,在会上都能慷慨激情地发言几句。
尽管学校没直接说明,但没多久,全明德上下所有学生几乎都知道——岑清许,这名种子选手,关乎着明德中学近几年的名声,以及江董的腰杆子和脸面。
果不其然,在高一年级第一次组织的考试里,岑清许让全明德的人知道了,什么叫做降维打击。
他足足比年级第二名高了两百多分。
高一还没分科,全部学科加起来有九门,除了语文,他几乎每门都满分。
同年级的学生都看呆了,这还是人吗。标准答案给他们,照抄他们也考不出这么多分。
从此,岑清许声名鹊起。
直到现在高二分了文理科,同年级的学生才渐渐习惯了岑清许的成绩。
但在整个明德,岑清许的每一次战绩还是学生之间津津乐道的传说。
当看到明德中学的希望、2010年市高考状元预备役、学神级人物,车上载着个漂亮女生,其他学生惊讶之情溢于言表。
不会吧,学神谈恋爱了?
那江董的腰杆子和脸面可怎么办?
当时,早恋和学习是水火不容,不仅仅是学校领导、老师和家长,学生之间也会认为早恋是影响学习的罪魁祸首。
当林以宜注意到其他人投向她的目光不太友好时,她无意识地啧了声,拍了拍岑清许的后背,手心感受到他清瘦的脊背,骨骼感强烈,她一顿,接着说:“岑清许。”
岑清许的声音,伴随着风,从前边传过来:“嗯。”
林以宜说:“你信不信明天王老师就会找我谈话。”
她的话太过跳跃,岑清许以为她做了什么事,他骑车离开校园,一边低声问:“为什么?”
林以宜没什么语气地说:“我早恋啊。”
话落,车把被猛然拧紧,轮圈霍地停下,在柏油地面上硬生生拖出一条细长的痕。
岑清许停下车,手握着车把,单腿支地,回头:“早恋?”
他突然急刹车,林以宜身体往前倾,上半身几乎贴在他背上。她的身体条件反射地退后,定了定才说:“对啊,你看大家都看着我们,明天指不定会怎么传呢。”
自从她上次喉咙不舒服,时不时地干呕,被传成怀孕。她已经见识了流言蜚语的厉害。
这次看她坐岑清许车上,指不定会说她和岑清许同居了。
岑清许沉默,他收回目光,神情又变得寡淡:“不会。”
林以宜笑了:“你这么肯定?”
“嗯。”
林以宜“哦”了声,没再说什么。
岛屿巷子离明德中学有一定的距离,一路骑车过去,沿途是琳琅满目的商铺,街道花坛树常青,热闹而繁华。一路向北,慢慢的,街道风景逐渐变得凋零萧凉,人影也渐无,显得寂静冷清。
林以宜抓了抓岑清许的衣服,扬长了声音开口:“岑清许。”
“嗯。”
“你以后想干什么?”她没话找话。这儿太安静了,像在她家里。
岑清许沉吟片刻,嗓音低而缓,却透着思考过后的认真:“医生。”
“哦。”林以宜应了声,即便他没问,她还是自顾自地说起自己,“我想子承父业,当个平平无奇的小林总。”
她语气嚣张而张扬,尽管傲慢听在耳边却有几分坦率的可爱。
岑清许唇角一弯,对她说:“加油。”
林以宜莫名由想笑,她也确实笑出了声,漂亮的眉眼盈着发自内心的笑意:“岑医生你也加油。”
尽管冷风萧瑟,周边环境并不好。她坐在硬车后座,硌得疼。
但不可否认,她现在心情很好。
自行车穿过狭窄逼仄的巷子,在三栋楼下停好。林以宜跟着岑清许一起上楼,开了门,房间里的光线昏暗,窗户紧闭,倒没外面那么冷。
林以宜上次过来是晚上,客厅只亮着一盏小灯。这次白天过来,才发现这房子朝向问题导致光线并不太好。
啪嗒一声。
岑清许按了开关,客厅的灯亮起。
里屋传来吴爷爷苍老而浑浊的声音:“阿许,你回来了?”
岑清许应道:“嗯。”
他走向里屋,林以宜也跟过去,走进一间昏暗的房间,向床上的吴爷爷打招呼:“爷爷好。”
吴爷爷现在只能一天到晚地躺在床上,岑清许白天要去上学,顾不上他。所幸这边住的都是老年人,关系也比较亲,他嘱托楼上的刘婆婆一家帮忙照看下。
“以宜来了?”吴爷爷脸上挂上和善的笑,林以宜找了把椅子,坐在床边,岑清许没有多留,平淡道:“我去做饭。”
林以宜陪吴爷爷聊了会儿天,便出去找岑清许。
这间房子比较小,厨房更是矮小,面积也小,林以宜看见岑清许微微低着身体,感觉一直起身,脑袋就会碰上天花板。
林以宜没走进去,怕厨房容纳不了两个人,一转身就会碰到。她就倚在厨房门口,双手抱胸,姿势散漫:“阿许。”
岑清许切菜的动作停了下来,回头无声地看向她。
林以宜却没立刻说话,看着他笑,好半晌,才不紧不慢地说:“我好久没这种感觉了。”
她的话又没头没尾。岑清许:“嗯?”
林以宜笑着摇摇头,说:“你做饭吧。”
她说完,离开厨房,转到客厅,打量了圈。
或许是岑清许无暇顾及,和上次来相比,这次家里明显要乱了些,没之前那么整洁干净。
林以宜把沙发上的薄被往旁边堆了堆,拍了下沙发表面,才坐下来。她抬起眼,看着桌上的杂物。
中老年奶粉,杯子,中午没洗的碗筷,以及剩菜。
都堆在上面。
她不由自主地皱起眉毛,把视线挪向一边,又去看别处。
直到狭小的客厅都被她看了个遍,她才起身,路过吴爷爷的房间,在一间房门紧闭的房间门口停下,没有任何犹豫,她握着门把手轻轻拧开。
映入眼帘的是一整面墙的奖状,柜子上还摆着一排奖杯。
林以宜“霍”了声,有些被惊到。
视线往旁边落,这间房间也很简陋朴素,只有一张床、一张书桌和一面柜子。但因为房间比较小,虽然家具少倒也不显得空荡。
这儿相比外面,就整洁干净许多。
床单被子一丝不苟地折叠,书桌上面的物什也摆放得整整齐齐。
林以宜朝门外喊了声:“阿许,我进你房间看看啊。”
房子太小,她能确定岑清许能听见。没几秒,她听见岑清许清冽的声音:“嗯。”
她这才走了进去,来到书桌旁,好奇地打量桌上的东西。
很简单的物品。
闹钟、日历、一本词典和两本习题册。
林以宜拿起厚厚的词典,随便翻开两页,又合上把它放回原位。
枯燥,严谨,认真。
连房间都和他人一模一样。
林以宜暗暗在心底评价。
就是这面墙。
看着满满的奖状,贴得整整齐齐。
这一定不是岑清许的主意。
林以宜想完,突然猛地意识到。
之前觉得神秘、封闭不可靠近的人,她现在竟有些懂了他的性格。
作者有话说:
都看到这儿了!!球评论球收藏-3-让我眼熟眼熟你们~
第23章 、梦境
岑清许做了简单的三菜一汤。
他先给吴爷爷盛了饭菜,端到房间里,没一会儿又折回到客厅,从厨房里拿出干净的碗筷,盛了饭,递给林以宜。
从回家到现在,他几乎没有一刻停下来。
屋内温度足,他把校服外套脱了下来,袖子利落地挽起至手肘处,手臂肌肤白皙,蜿蜒的青筋在上面极其明显,线条冷硬有力量感。
他在林以宜对面坐下。
林以宜拿起筷子,迫不及待地夹了片青菜,放在嘴里,细细地品尝。
或许是因为家里有老人,也可能是他本身口味就比较淡。
这些菜都很清淡,少油少盐。
很健康。
林以宜默默点评。但不可否认,挺对她胃口。
“好吃。”林以宜仰起脸。
岑清许目光下落,对上她的眼,无声地点了头。
他的神情甚至没有多少变化,林以宜啧了声,不假思索地将心里话说出口:“我夸你你不高兴吗?”
话刚说完,脑海里就浮现刚才那一面墙的奖状,骤然间就明白过来——看那奖状、奖杯,这人怕是被夸习惯了,恐怕早就无动于衷了。
她一手端着碗,另一只手拿着筷子,纤薄的身体向下前倾,锁骨处贴着桌沿,看向他的眼神狡黠调笑:“你房间那面奖状……是你贴的吗?”
岑清许语气没多大起伏,淡淡:“嗯。”
林以宜挑起眉,不太相信:“你主动的?”
“不是。”
果不其然,就被她猜准了。
岑清许怎么可能会这么高调。
她笑出声,明丽张扬的眉眼弯起:“我刚才一打开门就被震惊到,这也太夸张了。我看都有你小学时候的奖状。”
岑清许没说话。他吃饭的速度比较快,像是在赶时间。
林以宜知道他等下还要去兼职,晚上回来还要写作业,一天时间被安排得很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