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没耽误,没再说什么。
吃完饭,林以宜本着礼貌的原则,主动要去洗碗,却被岑清许制止。他看了眼客厅的时钟,淡声说:“快到时间了,碗留在这里我回来洗。”
窗外天色已经全黑,外面黑漆漆的一边。
林以宜见识过黑夜里的岛屿巷有多么沉寂漆黑。她“哦”了声,没再坚持,抓起书包和岑清许一起出去。
岑清许没拿书包。
以往他过去大排档,时间都比较早,店里没什么生意,他有时间写会儿作业。可现在这个点过去,那边已经陆续有客人过来,他没有多余的时间看书、写作业。
都是等下班回家,收拾好碗筷。在客厅按亮台灯,安静无声地补完作业。
从吴爷爷车祸卧床到现在,他几乎没有在一点之前睡下。
林以宜坐在车后座,纤长瘦弱的双手环住他的腰,感受比傍晚更刺骨的冷风打在脸上,她忍不住缩了缩身体,把半张脸埋进羽绒服里。
穿过岛屿巷这一边,到了别的街道就不需要照灯了。
林以宜叫岑清许停车,在路边跳下车。她一双眼在漆黑的夜里熠熠生辉,璀璨如钻石:“我不去李姐那了,从这搭车回去。”
岑清许的目光从她眼睛处移开,沉默地点头。
林以宜站在原地,小幅度地挥手:“明天见。”
“嗯。”
看了眼岑清许骑车离开的背影,即使忙碌匆忙,少年骑车的背脊依然挺直。
她收回目光,看见出租车便拦下,坐车回家。
她写完作业,又看了会儿书,才去洗澡。
从浴室出来,一看时间,十一点半。
这个时间点……
岑清许应该还在忙吧?
林以宜不由地想起岑清许。
也许是今天去了他家,又尝过他做的菜。晚上睡觉,林以宜竟然梦到了岑清许和他家。
只是这个梦,不太美好。
虚幻缥缈的梦境里,浓烟滚滚,蔓延的火苗贪婪地吞噬着房子,古旧的家具被燃烧,伴随着噼啪的声响,木头沉沉砸在地上,火星四溅。
一团浓又黑的雾快速爬升,浓烟呛人刺鼻,浓雾挡住人的面孔,几乎要将人吞没,林以宜却清晰地听见他人喊叫混乱的声音。
忽然,天花板掉落下一块巨大的东西,她仰头看着,就要砸在她身上——
她被吓得立刻从睡梦中挣扎醒来,从床上坐起身,睁着双眼,目光呆滞。良久,看着四周安静的环境,她慢慢地从梦境中抽身,才意识到是在做梦。
一直慌乱跳动的心这才镇定下来,可回想起这个梦,心里还是直发毛。
抬手摸了摸额头,一脑门的热汗,后背也被浸湿。梦境太过逼真,就像是真实存在一般,正是因为它的真实,就像是亲身经历过,莫名有种未来的预示感。
翌日。林以宜见到岑清许,就把这件事告诉了他。
她并没说梦里的过程,只是叫他注意防火防电,出门要把插座电源拔掉,拧紧煤气之类。
大清早,见面第一句话就是叮嘱他注意防火。
见她神色认真,语气格外郑重,岑清许沉吟片刻,低声问:“做噩梦了?”
“……”
林以宜有些尴尬:“你怎么猜那么准。”
岑清许黑眸认真盯着她,“你看上去很害怕。”
“……倒也不是害怕,就是担心。”林以宜纠正他的话,解释道,“主要是那个梦太逼真了,都感觉老天是在提醒我。”
“嗯,我会注意。”岑清许温声说。他手里还拿着笔,底下摊开一本数学同步题组。昨天各科老师布置的作业有点多,吴爷爷在房间里陪着他一直熬着没睡,他不忍心老人家熬夜,便匆匆收了课本去休息。
一班的老师都是青年教师,很拼也很有激情。除了上课,布置的作业也比较多,每天各科上课老师的作业堆积在一起,委实是不少的量,通常要花好几个小时才能完成。
林以宜经常看到,岑清许在课上低头写练习。往往是他听懂了,而老师要考虑全部学生的接受度还在讲课,他便拿出习题册,先一步完成作业。
尽管时间被他充分调度和利用,但还是不太够用。
从他眼下的青黑,以及午休时安静趴在桌上的模样,林以宜能明显感受到,他身上的累和辛苦。
她有些看不下去,从旁边书包里抽出数学同步,手拿着放到他面前,漫不经心地说:“这题太简单了,没必要花时间做,你抄我的吧。”
她的书上贴了张标签,上面就写了串数字:011
她懒得连自己名字都不愿意写。岑清许在她每本书上都看见这串数字,是她名字的简化。
似乎没觉得不妥,她还晃了晃手,抬起下巴示意岑清许接。
岑清许避开她的视线,继续垂眼做题:“不用。”
林以宜不能理解:“你怎么这么犟呢,这完全是在给自己增加任务量。”
她苦口婆心,以为岑清许心思直,认死理,不会变通。
岑清许置若罔闻,把剩下的题目都做完。
林以宜:“……”
他做题速度快,思路也清晰。把作业补完,恰好早读铃声响起。
几乎是没有喘气的时间,又投入到书上。
林以宜憋着一口气,无法纾解。她看了看岑清许,见他目光沉静,沉浸在书中,心中那股子火儿冒得更盛。
死脑筋、不知变通的书呆子!
早读课过后,王老师突然出现在教室里。
她径直走上讲台,把批改过的作业本放在讲台上,叫课代表发下来。随即目光往台下移,几秒后,“林以宜,跟我去下办公室。”
林以宜刚接了水,保温杯盖子倒扣,让水放凉些。
听到王老师的话,她“哦”了声,面无表情地走出教室。
办公室离一班教室有些距离,要穿过长长的走道,路过一间间教室。
林以宜跟在王老师身后,一路无话。瞥着王老师严肃的脸色,感觉她此时此刻心情不太好。
到了办公室,王老师坐在椅子上,从桌子上端起保温杯,小口抿了下,才不急不缓地抬眼看向林以宜。
林以宜被她看得莫名其妙,“怎么了?”
王老师也没弯弯绕绕,直接开门见山地问:“昨天你坐岑清许的车去哪了?”
林以宜这才恍然。她今天一直想着梦里火灾的事,一时没想到这事。她很快笑了,“老师你就听说了?”
女生眼底的嘲讽和不在意很明显,王老师不悦地皱眉,把保温杯重重一放:“我是亲眼看见了!”
昨天她下班开车回家,穿过街道远远就看见两个熟悉的身影,身躯似乎贴得很近。等经过他们,才发现还真的是她的学生。
林以宜“哦”了声,说:“搭个便车,怎么了。”
王老师眉毛皱得更紧,尽管她一直都知道林以宜不是常规的好学生,她顽劣,乖戾,甚至有时候有些离经叛道。但她也一直认为,林以宜本性不坏,看见她这段时间本分了许多,她也挺欣慰的。
然而现在,女生浑身上下的戾气清晰可见,就像是弓着腰炸毛的猫,张开浑身刺的刺猬,眼神充满防备和警惕。
王老师还是第一次见林以宜这副模样,她想了想,还是放缓了语气,选择下次再找合适的时机聊,“也没什么重要的事,算了,你先回去吧。”
林以宜头也不回地离开办公室。
她脸色很差,沉着张脸。本来就是气场极强、具有侵略性的长相气质,现在黑着脸,一路上别人都不敢靠近。
进教室的一刻,全班都抬头看了过来。
林以宜视若无睹,穿过走道到自己座位上。
刚坐下,便看见,保温杯的盖子被人盖上拧紧了。
她偏头,看向岑清许。
第24章 、跑圈
林以宜收回视线,随手把放下来的作业本放进桌洞里。
前桌男生随即转过身,手搭在她桌子边上,关切地问道:“老班叫你去办公室干啥呢。”
虽说王老师经常在空闲时间找学生谈心,了解他们的学习、生活和心理情况,但几乎没有过,在早读课后就把人叫去办公室的情况。
急匆匆的,好像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虽然王老师最后见她脸色不好把话咽进肚子里,但林以宜怎么不知道她明里暗里的意思——叫她不要影响岑清许呗。
林以宜把书扔在桌上,力道有些重。厚厚的书砸在桌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众人拿化学书的动作一顿,纷纷回头,她却毫不在意,半阖着眼,语气淡淡:“教我做人。”
“哈?”前桌愣住了,见她脸色实在差,犹豫了几秒,压低声音问,“她是不是说了什么难听的话?”
“没。”
林以宜不愿多讲,她推了下前桌的肩膀,示意他转回去,“看你的书去吧。”
见她没有透露的意思,前桌只好讪讪转回去。
林以宜看了岑清许一眼,想说什么又忍了下来。她不是滋味地啧了声,双手撑着桌子起身,一言不发地去厕所。
等她回来,教室里空荡荡的,只有岑清许一人。
他坐在那儿,安静无声。伴随着上课预备铃,听见脚步走动的声响,岑清许掀起眼,定定地看了过来。
林以宜甩了甩手,问:“人呢?”
“在实验室。”岑清许说。
林以宜这才想起第一节 是化学课,要去做实验。
她挑起一边眉毛,似笑非笑地看着岑清许:“所以你怎么还在这?”
岑清许:“等你。”
林以宜有一瞬的意外,很快便恢复平静。她“哦”了声,扬起唇角,“怕我找不到组织啊?”
“嗯。”
他还是惜字如金,孤僻少言。林以宜早就习惯了,拿出化学书和笔记,抱在怀里,回头瞥了他一眼:“走吧。”
实验楼离教学楼没多少距离,就在隔壁的楼。下楼梯,走几步就到了。
林以宜兀自走在前面,步子迈得很快,也没有和岑清许说话。
到了教学楼下,岑清许沉默地走到她旁边,目光在她脸上停落几秒,似是在沉吟,须臾干净的嗓音在她耳畔缓缓响起:“王老师找你——”
林以宜扯起嘴角,闻言想也没想地截断他的话:“叫我不要带坏你。”
岑清许眉头不自觉皱起。
她的话语很犀利,藏着明显的戾气,很不好听,也毫不留情。
“我就不明白了,”林以宜停住脚步,双手抱胸,定定地打量着他,“我总分比你差不了多少,为什么她不找你,叫你不要接近林以宜,不要影响她的学习。我是有多坏,为什么大家都要提防着我。”
他们的眼神和议论。
王老师的欲言又止。
林成良。
他的小老婆。
……
看着她的眼神,就像面对凶恶残忍的老虎,警惕又小心。
像防着什么一样躲着她,对她充满戒备和警觉。
岑清许半敛着眉眼,静静地听着,一如既往的没有多少情绪起伏。
林以宜突然觉得没趣,也觉得自己挺好笑的。这么隐秘藏在心底的话,竟然毫不犹豫、没有任何的思考,就这么说了出来。她放下手,转身要走:“上课去了。”
她刚迈了一步,岑清许开口,嗓音低沉却坚定:“翘课吧。”
林以宜差点怀疑自己的耳朵,回头:“去哪?”
岑清许沉默。他思索片刻,说:“图书馆。”
林以宜:“……”
没忍住,她“扑哧”一下笑出声。
“你还真是优等生。”她笑得肆意,先前笼罩在浑身的阴霾竟奇迹般地消散了些许。她一点头,“好啊,就去图书馆。”
上午第一节 课,除了管理员,图书馆馆内一个人也没有。
空荡荡的,看着空旷又寂静。
刷了校园卡进馆,登记好信息。林以宜径直走去书架旁,找上次没看完的那本《总裁的一周情人》。哪知在老位置上翻了好一会儿,都没看到那本书。
确定这本小说被人拿走,林以宜没再找,回到桌椅旁,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椅子上看书的岑清许,“书不见了。”
岑清许从书中抬头,没跟上她的节奏:“嗯?”
林以宜盯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总裁的一周情人。”
思绪在脑海里搜索片刻,岑清许想起这个略为耳熟的书名,他一顿,淡声说:“我没举报。”
“知道。”林以宜勾勾唇,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她纤长白嫩的手臂放在桌边,继续不急不缓地说:“但是之前都说好了,如果这本书不见了,你要把接下来的故事讲给我听。”
岑清许:“?”
这是什么刁钻的要求。
并且并未获得他本人的同意。
仗着图书馆里没人,林以宜说话的音量毫不顾忌,脸上表情也神采飞扬,带着挪揄:“我记得我看到……”
她右手支着下巴,眼睛望着天花板,格外认真地回想。
岑清许看向她,等她把话说完。
见他如此认真,林以宜忽然起了捉弄他的心思。她终于卖完关子了,挑起一边眉毛笑盈盈地看向岑清许:“小情人喝醉了,总裁送她回家,两人天雷勾地火,滚在了一起。”
“……”
林以宜小巧精致的下巴轻轻抬起,把舞台让给他:“讲吧。”
她好整以暇,懒洋洋地抬着下巴,注视着岑清许。他所有的反应和变化都落在她眼底,还是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这么生动的神情,沉默又沉默,似乎有话想说,但还是忍下没说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