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厉害。”林以宜把钱收起来,放回到信封里,嘴上不着调地说, “按照你这速度,估计我的愿望就要破灭了。”
“什么?”岑清许没太理解。
林以宜意味深长地瞥他一眼, 慢悠悠地拖长音,却用只有两人能听得到的音量:“你逾期不还做我男朋友啊。”
似是没意料到又是关于这方面的话题,岑清许一怔, 很快反应过来, 想起借条上林以宜附加的话,他抿唇, 没搭腔。
林以宜漫不经心地拿着信封,轻轻拍打着自己的手心,感叹道:“可惜啊可惜。”
前桌男生听到她的感叹,回过头好奇地问:“可惜什么?”
林以宜啧了声,意有所指:“可惜铁树不开花。”
“铁树不开花不是很正常的事吗,开花才是奇迹咧。”前桌嘀咕一声,看见林以宜煞有其事的模样,灵光一闪猛地意识到, “你在打什么哑谜?”
林以宜用余光打量岑清许, 见他毫无反应, 复杂不明地勾了勾唇,把信封收进书包里,又从夹层里抽出那张借条,一边心不在焉地回前桌男生:“不关你事,赶紧写作业去。”
“得嘞!奴才遵旨。”前桌男生佯装太监领旨,哈腰弯背退了回去。
林以宜被他这副模样逗笑,乐不可支地拿出笔,看了眼借条,刚想在上面写上“已还一千元整”,余光不经意瞥到岑清许的身份证号。
她嘴角旁的笑微微僵住,看了眼课桌上摆放的小台历。
今天是2009年1月16日。
她敛了笑,一脸惊愕地扭头看向岑清许:“昨天是你生日?”
岑清许低头写题,淡声回:“嗯。”
“……”
见他一副心平静气的模样,似乎没把这当回事。林以宜脸上的表情格外精彩,由惊讶慢慢转变为气愤,一把夺过他的笔:“过生日怎么不和我说声?”
突然被抢了笔,岑清许右手曲着半握,低头看了眼草稿纸上的演算,安静几秒,低声说:“我没过。”
林以宜“啊”了声,眨巴眼睛:“没吃蛋糕?”
“嗯。”
“长寿面呢?”她不死心。
“没。”
“……”
林以宜有些无言。她想起,昨天上课老师布置的作业量比较多,岑清许中午没去食堂,而是留在教室里。
想也不用想,就知道他昨中午肯定又是随便解决的午餐。
吴爷爷又躺在床上,没人给他过生日,哪怕是煮碗面。
林以宜越想心里越不得劲,她把笔还给岑清许,抬起下巴道:“正好明天星期六,我给你补过生日。”
岑清许接过笔,垂眸继续把演算过程写完,语气没什么情绪:“不用,我不过生日。”
“哪那行!”林以宜又想去抢笔阻止他做题,他像是意料到她的行为,用手臂挡住她的手,眼睛都没往她这边瞟一眼。她放下手,理直气壮地盯着他,“从现在起,你遇到我,就要开始过生日。”
岑清许充耳不闻,把答案写上去,无声地看下一道题目。
“你明天上午来我家。”管他是否在听,林以宜自顾自地说,“我等你。”
下午放学,林以宜上Q联系周依,约上她吃晚饭,然后一起去商场挑礼物。
周依听到她是在给岑清许选礼物,满脸不可思议:“你俩啥时候关系那么好了?不是一开始挺看不起他的吗?”
林以宜不自觉皱眉,觉得这话挺难听刺耳:“我什么时候看不起他了?”
周依差点被气笑,双手抱胸一字一句地说:“我,林以宜?去追别人?你脑袋短路了吧。”
她绘声绘色地模仿当日林以宜盛气凌人、睥睨一切的神情。
林以宜翻了个白眼,推搡她的手臂:“你别学我。”
周依哈哈笑,似乎来了兴致,双手抱胸又开始模仿林以宜之前云淡风轻的样子:“看上啦?没。”
“……”林以宜额角抽了抽,有些无语,“闭嘴吧你。”
周依笑了半天,眼见林以宜的脸色在她的笑声中越来越难看,她很识趣地止住笑,转移话题问道:“不过,你想送他什么礼物?”
林以宜看着她,格外真诚地说:“我想先送你离开。”
“别啊,我可是给你出谋划策的金牌军师,你舍得让我走啊?”
林以宜毫不留情地呵笑了声:“想呆着就闭嘴。”
周依立刻噤声。
林以宜叫周依过来,确实是想让她帮忙出主意。她很少给男生买礼物,从小到大,好像就给林成良买过几件父亲节礼物,但对于送给十七八岁男生的礼物,她确实没什么想法。
来到服饰区二楼,周依提议道:“要不送衣服吧?”
“别。”林以宜想也不想地否决,“岑清许一年四季都是穿校服,送衣服没什么用。”
“那就鞋子?”
“我不知道他的鞋码。”
周依道:“去问他啊。”
林以宜不同意:“那不是没有惊喜感了?而且他那么聪明,肯定会知道我要送礼物,估计都不会说。”
“那换个别的。”周依摸着下巴思索,“送围巾咋样?”
“太俗。”
周依提出的被她全盘否决,她也有些不爽了,挑衅道:“你自己织条围巾给他,不俗,也有意义。”
林以宜嗤笑:“做梦,我哪里有这时间,也没工夫学织毛线。”
“……”
周依深吸口气,决定暂时放下个人情绪,又提了个想法:“送钱包吧,咋样?”
林以宜噎了下:“……他又没钱。”
“……”
两人看着彼此,皆是沉默。
周依彻底疲了累了,生无可恋地说:“要不你送个祝福就算了。”
林以宜:“好主意。”
……
玩闹过后,林以宜又开始头疼,她不是觉得这个太平常,就是觉得那个没什么用途,挑来挑去,整个商场都快逛遍了,也没选到合适的礼物。
周依陪她逛来逛去,脚都走酸了。见她还是两手空空,无奈地长叹一声:“要不还是送围巾吧,正好这个季节用。”
林以宜:“……行吧。”
再纠结下去也没用,她破罐子破摔,决定听从周依的建议,选了条保暖的灰蓝色围巾。
礼物挑选好,她松了口气:“累死了。”
周依白了她一眼,“你要是早听我的买围巾,就不用浪费这一个多小时了。我的时间可是很宝贵的,我不管,你这周必须要帮我分担三张卷子。”
林以宜扬起下巴,没多考虑:“行。”
半夜又纷纷扬下起雪,雪花飘落无声,静悄悄地覆盖整座城市。
这场雪比月初的那场要大很多,早晨醒来,林以宜拉开窗帘看见小花园里都覆上一层厚厚的白雪,晶莹美好,还没有被踩上脚印。
天空还飘着飞雪,雪花在半空中盘旋缓缓落下。
看着这天气,林以宜有些担心,她怕岑清许不会来。
吃了早餐在客厅写了会儿作业,她再一次看向落地窗外的风景,雪还在下,地上的积雪好像又堆厚了些。
她把笔放下,起身走向落地窗前,安静地看着雪景沉思。
忽然——
视野里闯入一个人:白茫茫的雪景里,少年一身干净无尘的校服,撑着伞缓步朝门口走过来。
林以宜顿了顿,看清楚是岑清许后,一股莫名由的欣喜从心底深处涌了上来,她转身几步跑上楼,换好衣服急匆匆地下楼,刚碰上大门,门铃声就应声响起。
“吱呀——”厚重沉闷的一声。
林以宜把门推开,一只手撑着门框,看着来人露出笑容:“你来了啊。”
岑清许拿着伞,那把黑伞上还残留着没有抖干净的白雪。
他把伞放在门口,“嗯”了声,走进来。
林以宜拿出拖鞋,“先穿这双。”
“谢谢。”
她家和上次来一样,冷清清的。加上外面白皑皑的积雪,更显空旷寂凉,没有一点儿生活气息。
岑清许偏开眼,接过林以宜递来的热茶,低声问:“你家人呢?”
林以宜动作顿了顿,随即仰着脸笑了笑:“他们不在,正好就我们俩,给你过生日。”
“不用。”
岑清许说完,放下书包,从里面拿出几本书和习题册,漫不经心地问:“一起写作业?”
林以宜:“……写什么作业!”
她差点一口气哽在喉咙上,没给她憋死:“你坐这别动!我给你煮长寿面!”
她不容分说地抢走岑清许的书和练习,抱着它们跑去放在柜子里,折回时瞪了他一眼:“老实待着,等着吃面。”
她完全是不容商量的口吻,岑清许有些头疼地按了按额角,他没坐下,而是跟着来到厨房,高大的身躯站在她旁边,几乎要将她拢在怀里。他低下头,轻声问:“你会煮面?”
林以宜虽然没做过饭,但煮面这么简单的事情,对她而言不过是洒洒水。她不屑地哼了声,根本不放在眼里:“这有什么难的。”
岑清许没说话,点了点头。
林以宜昨晚问了阿姨怎么煮面,并且把所有步骤都记了下来。她撸起袖子,露出细白的手臂,一把拿起锅柄,两秒后又放下,去点火。
看见她的动作,岑清许有些不太放心,站在一旁,看着她。
火苗蹭蹭地冒出来,手臂感受到火的温度。林以宜突然有一瞬的空白,过了几秒才想起放油。
锅烧得很热,油一放下去就嗞嗞响。这声音听着有点儿恐怖。
饶是林以宜再厨房小白,也是知道等下水倒进锅里的后果,但是阿姨就是这么教她的,先放油再放水,还叮嘱她切记不要为了图方便先放水后放油。
看着锅里嗞嗞响的热油,林以宜头皮直发麻,但她还是硬着头皮,把水一股脑倒进来,伴随着他巨大的“兹拉”一声,林以宜吓得水壶都丢了,闭着眼睛转身往后退,却一头撞进温暖的怀抱里。
第27章 、上心
她闷头撞进怀里, 岑清许有些始料不及,条件反射地,伸出手搂住她的肩膀,完全是出于本能, 抱着她转了个身, 替她挡住溅起来的水珠。
他很快松开手。
垂眸看了眼被吓得惊慌失措的林以宜, 又回头,看见灶台上一小片水迹,斑斑驳驳的水滴落在流理台上, 火还在燃烧着,锅里水面上浮着一层薄薄的油花儿。
“没事。”他低声说, “睁开眼。”
林以宜委实被那声儿、那水花吓到了,都隐约感觉热油溅到自己手上。
岑清许不咸不淡的声音,仿佛一剂强力镇定剂, 她定了定心神, 睁开眼,撞上他漆黑的眼, 她尴尬地咳了声,踮起脚探头,目光越过他的身躯去看那边的状况。
灶台、流理台那儿一片狼藉。看着狼狈极了。
她掩拳又咳了声,强行挽尊:“这声儿有点吓人。”
岑清许沉默着,弯身把地上的水壶捡起,又将灶台上的火关小点,再有条不紊地拿起抹布垂眸将水渍擦干净。
他动作一气呵成,林以宜站在原地, 直到他回头叮嘱了声:“水开了, 放面。”
她才如梦初醒, “哦”了声转身去拿面条,又想起面条早就拿出来放在流理台上,她折回跑过去,抓了一把面,低声问岑清许:“这些够吗?”
“多了。”岑清许看了眼,“拿掉一些。”
“哦。”
林以宜拿掉一小撮面条,又抬起眼:“够?”
“差不多。”
林以宜脸上的神情顿时又变得生动,将面条散放进沸腾的水里,看见它们变软,逐渐窝成一团,软绵绵的在锅底。
“蛮简单。”林以宜满意地点头,脑海霍地想起阿姨的话,她又去柜子里拿平底锅,自言自语般,“对了,还要煎蛋。”
平底锅放油敲开蛋放进去,倒没有那么恐怖,只是火候把控不住,鸡蛋煎得过于熟了,边沿都变成焦黑焦黑的。
林以宜扭头问岑清许:“能吃吗?”
岑清许点头,“嗯。”
她这才把蛋盛起来,放在盘子里,又去折腾面条,严格按照阿姨的吩咐,放青菜、放盐。
最后一碗长寿面端出来,厨房像打了场战一样,变得乱七八糟、杂乱不堪。没洗的锅碗随处放着,流理台脏兮兮的,地面也有水渍。
岑清许一言不发地过去,把袖子捋到手肘处,耐心地把厨房整理干净。
林以宜端着面,一脸疑惑地看向他:“你干嘛啊?不用你打扫,等中午阿姨过来了她会弄干净的。”
“没事。”岑清许语气淡淡。
林以宜瞅了半天,语气不明:“你可真勤快。”
她把面碗放一边,双手抱胸看着岑清许清洗锅碗、拖干净厨房地面,这一系列花了不到五分钟,很快厨房就焕然一新,又变得干净整洁。
他站在水池边,微微俯下身,把手洗干净。
见他终于弄好走出厨房,林以宜啧了声,从碗柜里拿了双筷子,递给他,“你尝尝看。”
岑清许接过,低声说:“谢谢。”
林以宜虽然没尝味道,但她自己也大概知道,这碗面的味道好不到哪里去,但她还是抱着一丝侥幸心理。这比她等成绩还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