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以宜习惯了他的沉默寡言,看了眼消失在天际只剩下一道橘红暗线的晚霞,动了动唇,看向天际,随口说道:“但现在不一样了,你要和她保持距离。”
岑清许低低出声:“嗯。”
林以宜口中的“她”意有所指。
叫他和盛渔保持距离,少说话,少接触。
而在以后彼此不再见的岁月里,岑清许记着这句话,擅自将这个“她”扩大了范围,指向除林以宜以外的所有女性。
林以宜在李姐那儿吃了晚饭,吃完饭也没走,留在这儿写作业,等他下班一起回去。
夜色加浓,夜市热闹无比。
大排档的生意一向很好,林以宜看见一桌接着一桌,酒气、食物的香气混杂在一起,在春天夜晚里形成独特而奇妙的感觉。
桌子很快坐满,林以宜也没占着座儿,把书本练习放进书包里,单肩背着包,走到拿着点餐单的岑清许身边,拍了拍他的胳膊。
岑清许停下笔,无声地转头,下意识弯下身体,凑近听她说话。
店内喧嚣嘈杂,林以宜怕他听不清,伸长了脖子附在他耳边,和他耳语,说话时呼出的热气洒在他的耳边:“我出去逛会儿。”
她打了声招呼,就出去在夜市闲逛。
这桌男顾客久不见少年的动静,啧啧出声,拍了下桌子,“再来一个爆炒花甲,喂,听到没啊?”
岑清许被声音拉回神,他敛下眼,低低应了声,在单子上记了下来。
折回去厨房的时候,他伸手摸了下隐隐发烫的左耳,指腹似乎被她残留在耳边的气息灼烧。
雨后橙花气息萦绕,永不消散。
第42章 、嘻嘻
夜市人声鼎沸, 热闹非凡。
林以宜从头到尾逛了遍,她走得慢,东看一眼,西看一下, 看着仿佛对什么都感兴趣。
放在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嗡嗡震动。
林以宜看了眼来电显示, 接通:“张夏生。”
张夏生问:“你在干嘛呢, 要不要出来唱歌?”
林以宜淡淡拒绝:“不了,我要陪男朋友。”
张夏生笑了,显然不相信, 以为她满口胡话:“你啥时候有的男朋友?我在你旁边待一天了,咋不知道你谈恋爱了。”
林以宜闻声挑眉, 轻描淡写道:“巧了,就是你不在的时候谈的。”
张夏生笑容收敛了些,还是不太敢相信:“真假?别骗我啊。”
“真的。”林以宜看了眼墙上挂满气球的摊位, 一只手拿出钱包, 付钱接过玩具枪,微眯起眼, “你也认识他,岑清许。”
“不说了,我玩游戏了。”她挂了电话,把手机放入口袋里,双手握着枪举起,枪尾抵在肩膀处,眯着眼,沉着冷静地击出一发子弹。
“嘭”地一声。
气球被射中, 发出短促的清脆音。
林以宜买了二十发, 一排一排地射过去, 几乎是百发百中。摊位老板的脸色到后面明显不太好了,去拿奖品一边缓缓摇头,“我还是第一次碰到玩这么厉害的女生,是不是练过啊?”
“没。”林以宜放下玩具枪,扫了眼挂着的奖品,一堆花花绿绿的玩偶,她看着不太感兴趣,“奖品我就不要了,玩玩就行。”
老板面上一喜,“不要奖品啊?那你再玩会儿?”
“不了。”林以宜拒绝。
她逛完夜市,什么也没买,刚吃饱那些食物小吃也吸引不了她。
回到大排档,店内生意还很热闹,桌桌都满座。
林以宜站在门口,愣怔了片刻。岑清许余光不经意掠过,注意到她的身影,放下手中的纸和笔,径直朝她走来,拉起她的手,带她去员工休息室。
纤细的手腕被温热干燥的掌心轻扣,薄薄肌肤下的血液流动,有点儿酥麻,腾起丝丝的痒意。
林以宜长睫低垂,盯着那只白皙、骨骼感极强的大手。
直到休息室的小门被合上,她才移开目光,一双漂亮的眸子直勾勾撞进岑清许的眼底,勾着唇狡黠又机灵的笑,“你不怕李姐看见,告诉爷爷我们谈对象啊。”
岑清许低声说:“不怕。”
休息室比较小,刷了白漆的墙面年久斑驳,里面有一张桌子、一把椅子,还有一张床,布置也很简陋。
不知道是岑清许太高,还是房间天花板本来就低矮,林以宜看着他,总觉得他如果稍稍抬头,就会撞到晃荡的电灯。
“胆子够大的啊。”林以宜笑着,坐在椅子上,朝他勾勾手指头,“过来,我和你说件事。”
岑清许走到她身前,俯下身,低头对上她的眼,刚想问“什么事”,林以宜上半身前倾,小巧的下巴抬起,吻了下他的唇。
柔软的唇畔碰触到他的,只蜻蜓点水一般,很快地撤离。
她笑的得意又张扬,眉眼间皆是鲜活,“我要说的是——”
看着岑清许,她挑起眉毛,拖长了声音:“我胆子比你还大。”
接下来,岑清许总是不禁分心,清俊的面容常陷入沉思。
李姐拿本子轻拍了下他的肩,嗔道:“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岑清许意识回笼,淡声否认:“没。”
“以宜还在里面呢?”李姐用下巴指了指休息室,“她咋一直留在这儿,等你一起回去吗?”
“嗯。”岑清许颌首。
店里刚走了一拨客人,稍稍得了空闲,李姐也有心情唠嗑:“等下太晚了,她一个小姑娘在外面不安全,你先送她回去哈。”
“嗯。”
李姐瞅了瞅他,思索片刻,突然改口道:“现在也不怎么忙了,要不你们先回去吧?别叫人等太久了。”
岑清许抬眼,点点头:“谢谢。”
他再次进入休息室,林以宜趴在桌上已然快睡着,她本就昨晚没怎么睡好,今天又玩了一天,稍微闲下来一个人独处,瞌睡虫就爬了上来,眼皮直打架,没支撑半分钟,脑袋已经栽了下去。
小姑娘双手枕在脑袋下,侧着脸闭着眼,纤薄的身体微微弓起,背脊单薄而柔软。往近了看,浓密纤长的黑睫如鸦羽阖上,红润的唇微张。
长得明丽动人,睡相倒挺可爱,看着人畜无害。
岑清许目光下落,在她轻启的唇上留了半晌,心思混杂不受控,嘴唇温度和气息残留。他抬手,碰了碰唇瓣,指腹似乎也感受到留在上面的温热。
意识到脑中的杂念更加猖狂不羁,岑清许垂下手,喉结滚动,让理智回归。他走近,刻意放轻了力度,拍了拍林以宜清瘦的肩,声音压得极低:“醒醒。”
林以宜半梦半醒的,听到耳边熟悉的嗓音,费力地睁开厚重的眼皮,嗓音嘟哝像夜色化不开,“你下班了吗?”
“嗯。”岑清许应着。
林以宜脑袋从胳膊处抬起,身体慢慢坐直了,随口问:“几点了?”
岑清许看了眼表,“九点半。”
“哦。”林以宜也没意识到还没到下班时间,揉了揉惺忪的眼,打起几分精神,“那走吧,我们回家。”
清醒只维持了几分钟,当坐上后座,抱着岑清许的腰,感受着夜风吹拂脸颊,她还是没忍住,脸颊贴在他后背,又阖上眼昏昏欲睡。
久不见她动静,沉寂的夜听见彼此平稳均匀的呼吸,岑清许担心她睡着摔下去,动了动唇,喊她的名字:“林以宜。”
林以宜含糊地应了声,带着浓重的鼻音。
“别睡着。”岑清许说。
林以宜脸颊贴着他的背,睁了睁眼,又觉得麻烦,干脆闭着,小声嘟囔着:“那你给我唱首歌。”
“……”
岑清许难得无措,“我不会。”
林以宜改变主意,又道:“那你讲故事,让我清醒。”她想了想,想起现在还不知踪迹的《总裁的一周情人》,慢吞吞说,“还是讲那个总裁的……总裁喝醉了,小情人把他送到床上,天雷勾地火滚到一起了——你接着讲吧。”
她口吻不像是意识迷糊的人,倒像又在打趣。
岑清许抿了抿唇,这次没再无视她的调侃,而是顺从着她,不咸不淡地讲接下来的故事发展:“然后,他们摔下了床。”
“……”
他一本正经的语气,说着神转折的话,林以宜着实没忍住,“扑哧”一下笑出了声,她轻轻碰了碰岑清许的背,无话可说:“干嘛啊你。”
这样一打岔,林以宜被逗笑,意识回笼许多。
岑清许送她回家,在院子门口停下车。
周边幢幢房子都亮着灯,只有面前的一栋陷入漆黑中,没有一丝光亮。
岑清许不禁蹙眉,盯着黑漆漆的房子。
林以宜倒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跳下车,在他面前站定,和他道别:“我到了,你回家小心点啊。”
岑清许收回视线,目光重新落在她脸上。路灯照耀下,她的脸小巧而精致,盈着点点笑意,收敛了几分侵略性,是他独独看到的温柔甜美。
“嗯。”岑清许嗓子有点儿发干。
林以宜转身进院子里,过了大概一分钟,岑清许看见房子里亮起了灯,他沉了沉呼吸,转身回去。
林以宜回家洗了个澡,就抵不过瞌睡虫,沉沉睡过去。
隔天醒来,她看见手机里一堆扣扣消息,其中有几条是张夏生发的,或许是发展得太快,早上彼此还不说话,到晚上就谈上了,速度快得让人错愕,让人不敢置信。被她挂了电话,他过来确定,见她没回,又发了两条消息。
林以宜一向光明坦荡,什么事也不藏着掖着,直白而清醒地回复他:【真的。别问了,问一千遍也是真的。】
她回完消息就起床,心情大好,整个人都神清气爽,哼着歌儿,眉眼间都是恣意明媚。
收拾了下,林以宜背着书包出门,刚出院子,就看见岑清许站在门口,手放在车把手上,听到声响,和她对上视线。
林以宜愣住了,脑回路也不知道怎么转的,一下没反应过来:“……你不会一晚上没回去吧?”
岑清许:“?”
“我早上过来的。”岑清许轻咳一声,解释。
林以宜“哦”了声,也没觉得稀奇,一边走过来,一边问:“你来多久了?”
岑清许把早餐递给她,淡声说:“没多久。”
林以宜才不信他这鬼话,昨天不是还说没受伤么。谎话连篇。她啧了声,一声不吭地接过早餐,顺势抓过他的手,手背肌肤冰凉,黑发似乎也带着晨光熹微中的寒气。
一看就不是刚来没一会儿。
她没忍住皱了皱眉,边坐上车,直言不讳道:“我谈恋爱不需要人接送,你没必要大早上过来,而且你家离我这儿也蛮远的。”
她本意是关心,不希望他太忙太累,只是说出口的话却不知怎么的变了味。
岑清许:“没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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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嘿嘿
昨天春游, 今天只用上一天课,隔天又是周末休息。
这一周,对于学生而言,无疑是快乐的一星期。
然而科任老师似乎看不得学生这么轻松, 今天一上午, 四节课随堂考了三次, 最后一节课,王老师看他们一副如霜打茄子蔫了吧唧的模样,一时心软, 也没讲新课,让他们自习。
一班学生委实松了口气, 看书的看书,写练习的写练习。课堂格外安静,窗外飞鸟鸣叫, 在教室里清晰无比。
林以宜单手撑着脸颊, 看着黑板发了会儿呆。她无事可做,既不想看书动笔, 也不想摸手机玩。
就这样放空了良久,她支着脸,漂亮的眼睛却往身边的人斜睨过去,岑清许脊背笔挺,低头垂着眼,专注而认真地做题。
班上同学连着考了三张试卷,看到卷子就头疼。他却像是没事人,依然全神贯注地写题。
林以宜眉毛一挑, 起了玩心, 故意伸手去捏他的笔头, 掌心下的肌肤碰触到他的手指。
岑清许侧眸无声地看过来。
林以宜眉眼生动,鲜活而轻狂:“手给我。”
岑清许一顿,放下笔,把右手递过来。宽厚的大手,骨骼感分明的手指,根根修长有力,掌心朝上,纹路清晰平整。
林以宜抓过他的手,指腹轻轻摩挲了下,另一只手托住他的手,放在眼前仔细地看,半是认真半是玩味,“让我看看你的手相。”
岑清许闻声,身躯侧过,对向林以宜这边。漆黑的眼往下,十分配合地听她胡诌八扯的鬼话。
林以宜装模作样地看了半天,莹白白嫩的指尖慢慢滑过他掌心细长的纹路,一边故作严肃地瞎掰:“嗯……你生命线很长,是个长寿的人,能活到九十九。”
“……”
岑清许语调温和,藏着笑:“谢谢。”
她视线往上抬,自顾自地低喃一声:“再看看你的爱情线。”
岑清许敛眸,眼底漾开浅淡的笑意,耐心安静地,任凭她胡闹。
“我去。”林以宜发出一声惊呼,抬眼对上他的视线,眼神复杂不明,“少年不得了啊,桃花这么多。你看看这么多分叉的,一条两条……十八条,你会谈十八次恋爱啊。”
岑清许眼底的笑意微褪,林以宜突然毫无预兆地凑了过来,紧盯着他的眼,距离极近,彼此之间的呼吸交融,“说,你以前到底有没有谈过。”
岑清许喉结微动,否认:“没。”
“那就是我之后的十八次恋爱了?”林以宜得理不饶人,咄咄逼人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