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以宜刚走近,恰巧听见这句话,她心脏几乎是停了一秒,迅速低下脑袋,挤进前面的人群里,无视几个女生奇怪打量的眼神,依然把头垂得低低的,脚步悄然加快,踏进学校的一秒,她才悄悄松了口气。
回头看了眼,那群壮汉又随机逮着人问,凶狠的面容,手臂上花花绿绿的纹身,把学生们吓得够呛。
她收回视线,心脏微微下沉。
带着一种复杂不明的情绪,走进教室,便被人攥住手腕,像是等她许久,一言不发地扣着她的手,将她带到杂物间。
门被合上,门板碰紧,久不经打扫的门框上灰尘飞扬。
林以宜抬起眼,借着穿过窗户的光,撞进岑清许漆黑深不可测的眼眸里,她回过神,迅速偏开目光。
这双眼太蛊惑,她不能着了道。
然而下一秒,她的下巴却被他不轻不重地捏着,抬起让她直视他的眼,开口时,他的声音哑得厉害:“为什么分手?”
都说说谎话时看着对方的眼睛会无意识闪躲,林以宜敛声屏息,强撑着心智,看着他的眼,一瞬不瞬地说:“因为我对你没感觉了。”
她目光并无闪躲,相反,坦荡得就像是看见了她的灵魂。
“一开始追你,也是因为和朋友打赌。”林以宜感觉他手上力道加重,下巴被他捏得有些疼,“没想到你这么容易就上钩,也不像别人说得那么难追。”
“现在我腻了,甩了你不是再自然不过的事吗。”林以宜挑了下眉毛,“你在不甘心什么,学学我那前男友,好聚好散,不好吗?”
她话音刚落,攥着她下巴的手缓缓松开,无声地垂落在身侧,而后,他没再看她一眼,推开门,一言不发地离开。
林以宜站在原地,抬手摸了摸下巴。
应该是红了吧。
她勾了下嘴角,可没过两秒,那上扬的嘴角耷拉下。
或许是这番话太过伤人,岑清许没再像今天这样不管不顾地找过她,也没和她说过一句话,冷淡的,就像是一个陌生人。
林以宜穿过走道,坐到座位上,孟梦的胳膊肘就移了过来,侧着身体小声和她说:“以宜,你听说了没?这几天有好几个混混在我们学校附近,看见女的就让她抬起头,好恐怖啊,你回去要小心点啊。”
林以宜“嗯”了声,把老师给她的试卷摊开,简单扫了眼题目。
孟梦又说:“这周五是你生日对吧?你想要什么礼物啊?”
林以宜垂着眼看题,漫不经心地说:“随便,都行。”
孟梦撇撇嘴:“你这样让我好难选啊。”
林以宜这才看了她一眼,轻挑了下唇:“你送什么都可以的。”
最后一节本来是体育课,但因为下雨,体育课改为自习课。
林以宜把一张试卷写完,刚好到了放学时间,她收拾了下东西,就背着书包回出租屋里。
外面雨下得很大,春天多雨,这雨绵绵不断。
她撑着伞走进雨幕里,耳朵里塞着耳机,阻挡了雨滴砸在地面上清脆声响。
不知道走了多久,察觉到身后有人不紧不慢跟着的时候,她已经拐进了小巷子里,她呼吸一滞,悄悄偏头用余光去扫,却只看见几个模糊的身影。
几乎来不及多想,她立刻飞奔起来,那几人注意到她的动作,也拔腿追了过来。
林以宜只想跑出这个逼仄的巷子,她跑得快,伞什么时候掉的都不知道,雨丝模糊了她的视线,她狠狠抹了把脸,终于冲出巷子,来到热闹的街市,趁他们还没追上来,湿漉漉地躲进一家衣服店。
她蹲在橱窗模特后面,看见几个人跑着经过这儿,她才缓了一口气,可这气还没缓完,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跑来。
干净的校服被淋湿,迈的步子大,像在追着什么。
他没有看橱窗一眼,急促经过,俊朗的眉毛紧皱,高眉骨下一双漆黑的眼被雨水淋得湿润。
林以宜有一瞬间没反应过来,表情有点懵。
岑清许怎么在这?
他在追什么?
她在店里等了好一会儿,确定那些人已经跑远了,才从店里离开,转身重新回到巷子里,淋着雨飞跑到老式单元楼里,怕他们会察觉跟丢折回来找,她动作急速,三步并作两步上楼,“砰”地一下把门锁上。
她租的房子比较小,只有一室一厅,装潢也很老旧,所幸租金还算便宜。
浑身湿透了,她把书包放下,进浴室洗了个热水澡。
出来吹干头发,才将书包里被淋湿的书本和试卷拿出来,放在桌子上让它自然干,等了一晚上,纸页虽然干了,但却是皱巴巴的。
昨天淋了好一会儿雨,浑身湿淋淋的。林以宜醒来精神不济,头有些晕乎,差点站也站不稳,她也没心思管书本的惨状,把它们通通塞进书包里,又烧了热水,小口小口地抿着,直至喝完一整杯热水,才背上书包去学校。
她撑着精神到了学校,就抵不住昏昏沉沉的倦意和晕眩感,趴在桌上睡着了。
精神太差,眼皮厚重得要阖上,以至于都没发现,本该在教室的岑清许,今天没来。
第68章 、伤口
早读课的时候, 林以宜实在撑不住,昏昏沉沉地睡过去。
等她醒来意识回笼,睁眼便看见洁白的天花板,视野边是细长透明的输液管, 吊瓶里的点滴缓慢地滴落。
她在医务室。
林以宜脑袋往旁边侧了侧, 看了眼四周, 只有一名医生坐在桌前低头在写着什么,她动了动唇,喊她:“医生。”
女医生抬起头, 挂上笑容:“醒了?”
林以宜点了点头。她脸色还很苍白,医生走过来, 伸手探她的额头,“还有点烫,你先躺着休息会儿, 还要再打一瓶点滴。”
林以宜重新躺了回去, 她沉吟半晌,轻声问道:“医生, 是谁送我来的啊?”
“好像是两个男的。”医生思索几秒,想到那两个男生吃力地背着她的模样,不禁啧道,“现在的年轻人太缺乏锻炼了,你看着挺轻的,都背不动你。”
林以宜无声地扯了下唇,替他们说话:“也不是他们的原因,是我个子高, 骨架摆在这儿, 其实挺重的。”
医生还记得她, 她是上学期那个说自己得了第一的女生。听见她这番话,不禁乐了:“上次岑清许不是抱你挺轻松的。”
林以宜张了张嘴,没意料到她会突然扯到岑清许,神情有一瞬的怔仲,等反应过来,笑笑没说什么。
她缓缓闭上眼休息,等两瓶点滴打完,精神好转了许多,头也没那么晕了,便回去教室。
恰逢课间休息,林以宜从后门进去,看见岑清许的座位上空空的,桌上没有放一本书,书包也不在。
她微愣,越过他的座位回到自己座位上,不由自主地回头看了眼,碰碰孟梦的手臂:“岑清许请假了?”
孟梦下意识回看眼,凑近和她耳语,神色凝重道:“没,他好像翘课了,刚王老师还来教室找他。”
林以宜挑起眉毛,有些意外。
她猛地想起,昨天躲在橱窗看见他急遽跑过的身影,一闪而过的脸被雨水淋湿,眉心始终紧蹙,像是在追逐着什么。
一直到下午放学,岑清许的座位还是空无一人。
桌椅摆在后排,孤零零的。雨水透过窗户没关紧的缝隙打进来,打湿了一小片桌面。
岑清许家里没有电话,联系不上。王老师趁着没课,开车去了他家,结果却扑了场空,他不在家。而她的到来,还让老人家知道岑清许没去上课。
找了一圈,还是没找到人。
王老师实在坐卧不安,踩着放学铃声找到林以宜,开门见山地问道:“你知道岑清许去哪了吗?”
林以宜摇头,笑了声:“老师,我们都没关系了,我怎么会知道他在哪。”
说完,随即垂下脑袋继续整理书包。
王老师深吸一口气,手撑在桌边,兀自喃道:“他不在家,平时也没什么朋友,也不知道去哪了。”
林以宜拎着书包站起身:“抱歉老师,我要回去了。”
王老师一愣,呆呆地看着她离开教室的背影,过了好一会儿,心里颇不是滋味,神情复杂地缓缓摇了摇头。
第二天,岑清许依然没来学校。
第三天,也没来。
第四天,没来。
这可急坏了王老师,都差点要报警找人了。
班上其他学生也发现了异常,开始议论纷纷。
和学霸同班这么久,除非生病受伤,几乎没见他请过假,唯二的无理由翘课,一次翘掉实验课去图书馆,一次去医院,也都是因为林以宜。
上次亲耳听见林以宜和王老师说他们已经没关系了,班上的人闲暇之余聊天时,也会暗暗猜测岑清许突然这么堕落,连课都不来上,是不是……林以宜的原因。
孟梦和林以宜去小超市买了牛奶回来,边踏进教室边说:“以宜,你发现了没?这几天那几个混混好像不在我们学校附近守着了。这下我妈可放心多了,她前几天一直担心我,非要我跟着那个混球一起回去。”
“嗯。”她心思乱,听得不太认真。
“今天放学我们一起走吧,我请你吃饭!”孟梦笑眯眯说,“给你庆祝生日!”
林以宜心不在焉地应了声,抬起眼扫了眼后面靠窗的座位,没一秒又垂下眼帘,默默地坐回到自己位置上。
下午第二节 课,随堂考。
老师坐在讲台上低头写教案,学生在台下做题,笔尖划过纸面沙沙的声响在安静的教室格外清晰。
忽然,一声干净清冽的嗓音打破安静。
“报告。”
众人纷纷抬头向教室门口望去,当看到人的时候,几乎是同一时间,异口同声地倒吸一口凉气。
岑清许站在门口,清俊的脸上划破好几道口子,嘴角上青紫色的淤青,在白皙的皮肤上,显得尤为醒目而吓人。
目光触及到他脸上伤的时候,林以宜呼吸一顿,眼神难掩错愕。
她忘记掩藏,完全是出于本能的,定定地看着岑清许,目光一寸寸下滑,仿佛要数清他身上有多少伤。
校服干净的衣领下,红色的伤痕若隐若现。结实有力的手臂上胡乱贴了好几个创口贴,手掌虎口处也有伤。
岑清许目光沉静,脸上并没有多余的表情,一言不发地走进教室。
林以宜看着他走到自己座位上,一时间喉咙有些干疼,她默默扭回头,又拿起笔想要继续写题,可是却一个字也写不下去。
尽管岑清许脸上的伤骇人,也不清楚他做了什么,但大部分人还是由衷地舒了口气,总算回来了。
课代表把试卷发给他,视线不经意掠过他指关节处绽开模糊的血肉,愣了好久,才迟疑地说:“……不方便写也没事。”
岑清许没吭声,从桌洞里摸出一支笔,用嘴唇咬着笔盖拔出笔,低头在试卷上写上名字。
课代表犹豫地看了又看,想了想还是什么也没说,发完试卷就回到自己座位上继续写卷子。
一张试卷考了两节课。
最后交上去的时候,林以宜后面的两面题目几乎都是空白。
她别开眼,交了卷子就去厕所,洗了把脸,清醒一下。
等她折回,孟梦看着她,一脸欲言又止。
林以宜觉得奇怪:“怎么了?”
孟梦咬咬唇,想到仿佛还漂浮在耳边的话,强行把话咽回去:“……没事。”
林以宜没多想,抽了纸巾把双手擦干,她扔纸巾的时候,顺势往后看了眼,可却没看见岑清许。
桌上依然空荡,没留一丝痕迹,仿佛他刚才回教室,只是她的错觉。
林以宜皱着眉坐下,过了几秒,又起身去找课代表:“试卷交上去了吗?”
课代表正在核对试卷的数目,闻言抽空答了句:“没呢,在这儿。”
“你先数完,等下给我看看。”林以宜站在桌边,等课代表数完,接过一沓试卷,翻了好一会儿找到岑清许的卷子。
虽然他晚了二十多分钟才到,但试卷已经写满,工整干净,一如以往。
这份试卷,实实在在的存在,向她证明他回来不是幻觉。
林以宜悬在嗓子眼的心脏缓缓落下,把试卷还了回去,低声说:“谢谢。”
最后一节课铃声响起,岑清许还没回教室。
林以宜时不时地瞟教室门口,但课已经上了一大半,门口安安静静的,甚至没有人经过。
她渐渐承认,岑清许应该又离开了这个事实。
可是——
他既然又要走,为什么突然回来,难道只是为了考个试?
不可能吧。
除非有病。要么是太爱学习了。
林以宜完全没意识到,随着脑中的思绪,自己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整堂课,她的心思压根没放在课上。
下课铃声欢快响起,才唤醒她的意识。她回过神,把书合上,放进桌洞里,手却触碰到一个四四方方的小物品。
她怔了怔,摸着盒子拿出来。
是块小蛋糕。
透明盒子上有一张纸条,字迹遒劲而熟悉:
“旦逢良辰,顺颂时宜。”
生日快乐,
林一一。
第69章 、前情
岑清许回来了一次, 又连着几天没来学校。
同学都在议论纷纷,起初只是好奇他为什么不来学校,后来舆论逐渐演变成是林以宜甩了他,祸害了学霸, 害明德的“定海神针”堕落成这样, 连学都不来上。
想到他那天满身是伤的模样, 同学也纷纷猜测。
“该不会是不读书变成混混了吧?你看看他那个伤哦,一看就是打架弄的。”
“我上次还看到他拽着林以宜去杂物间呢,回来的时候, 他脸色特别难看,估计是求她不要分手吧……我猜的哈。”
“他是被甩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