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沈遂没说话,只是笑着看了她一眼,也没有把那只绒花蝴蝶放回去的意思。
第20章 真是鬼迷心窍了
时芋眼睫轻颤几下, 终究没说什么。
但蝴蝶拿不回来,观众那边也不好交代。
幸好时芋带了备用的钗子, 就像美食博主们出门自带筷子和饭盆一样。
再次走到沈遂身边, 她从包包里拿出另一支绒花钗子。
这是一朵华贵的银丝牡丹钗子,和桃花精巧的样式不同,牡丹花钗的样式特别简单。
没有飞舞的闹蛾儿, 仅是一朵花足以。
她拿过沈遂手里的支架,调整好镜头,一边展示牡丹花钗子,一边说:“这支牡丹花钗子好看么?随机抽一位幸运观众送出好不好?”
镜头里, 骨朵雍容的红心粉白牡丹轻轻转动, 随着阳光不停变换光泽,华丽到让人眼花缭乱。
牡丹花的中心, 银色金属掐丝颤颤巍巍, 非常妩媚动人。
弹幕里。
【好好好,我要中奖】
【这朵花好好看哦, 抽我抽我】
【我也想要,但是我从来没中过奖,呜呜呜】
【我也是,我来拉低中奖率】
……
时芋正要动手设置抽奖, 忽然, 一条弹幕又引起了她的注意。
【牡丹花好好看, 可是太华丽了,谁敢带出去呀?】
这条弹幕一出现,其他观众也开始说自己不敢戴的事。
时芋只好把支架交给沈遂, 然后对着镜头拔下桃花钗子, 把绒花牡丹钗子戴上去。
比起桃花的凄艳幽怨, 牡丹更显大方风流。
时芋忽然负手而立,高声笑问:“上不欲就天下乎?何为斩壮士!”
她忽然一改温声细语,说话掷地有声,把直播间的观众都喊愣了。
紧接着,弹幕里。
【芋头说的啥?】
【卧槽,是韩信!是兵仙的话!】
【当时韩信要被夏侯婴砍头,韩信问夏侯婴说汉王不打算要天下了么?为什么要杀掉我这样的壮士?】
【虽然我没听懂,但是芋头真的好有气势,把我都吓到了】
时芋盯着镜头,嘴角噙着笑:“这就是国士牡丹,就算君主你看不惯我还想杀我,你也得掂量掂量,你的天下不想要了么?”
【不愧是国士无双,要被砍头的时候也这么嚣张,哈哈哈】
【不得不说,当国士真的好爽,我觉得我更喜欢牡丹了,太爽了】
【对呀,想象一下我是李白,叫杨贵妃磨墨,叫高力士脱靴,好爽好爽】
【不行,这朵牡丹花我志在必得!】
【我发现了,桃花是君臣,牡丹是帝王合伙人】
【我爱牡丹,抽我,我不怕戴出去!】
……
“其实不怪你们不敢戴出去。”
时芋负手而行,往镜头的方向走了一步。
“现在大家聊的都是社恐,聊的都是汽车比不上德国日本,科技比上美国,环境比不上北欧等等,在全世界360度找自己的缺点,谁又有勇气去戴一朵花呢?”
说完,她忽然抬起下巴轻笑,说:“尤其是牡丹这样风华无双的花,更讲究人的气度、自信、大方、风流。做花时是花开时节动京城,做人时是一怒而诸侯惧,安居而天下熄。”
“所以我叫这支钗子春风志,取自唐诗‘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她的这些话说得十分豪迈,观众们听得热血沸腾,都抢着要抽牡丹钗子。
时芋笑着拿过手机,把这支牡丹花钗子当做奖品送了出去。
抽完钗子,时芋索性办了个绒花制作大赛。
她笑着对观众说:“我之后开个绒花大赛的超话,大家把制作的参赛视频放在里面。”
“第一名就送冰箱一台,第二名送烤箱一个,第三名送游戏鼠标键盘耳机一套。”
“后面的前50名可以获得大米一袋,食用油一桶。”
“还需要签名海报的,微博私信备注我。”
时芋的奖品都很接地气。
弹幕里。
【不愧是芋头,每次奖品都这么实在,别的主播都是送香水化妆品啥的】
【这么实在的偶像我只见过芋头一个,哈哈哈】
【这偶像能处,她的奖品都送实在货】
……
就在时芋说着比赛细节的时候,镜头外忽然响起了手机铃声。
时芋下意识去看包包里的备用机。
然后,她看见沈遂摸出他自己的手机,接通了电话。
电话那头有人说了什么,沈遂看了时芋一眼,说:“在,好。”
说完,他就挂掉了电话。
见她好奇地望着自己,沈遂说:“该回去吃饭了。”
一想到那么多的海鲜,时芋立刻明媚一笑,对观众说:“我们去吃海鲜自助,让你们看看梁总的大放血。”
她话音刚落,沈遂修长有力的手忽然伸过来。
时芋疑惑转头,和他静深的目光对上。
他开口:“走路看路小心摔倒,把支架给我。”
时芋的心扑腾跳一下,之前扮演牡丹时的嚣张瞬间跑没影了。
停顿两秒,她红着脸嗯了一声,把手机支架交到他手里。
两人回到农家小楼时,场地里已经摆满了长桌,桌上全是海鲜拼盘。
因为要直播,时芋特意找了一张空餐桌,把手机支架变形后立在桌上。
她看了一眼旁边的沈遂,开心地说:“想吃什么?我去拿。”
沈遂淡淡说了句:“随便。”
时芋兴奋地拿了一大盘海鲜拼盘回来,沈遂已经坐在桌子旁边了。
由于镜头角度被固定过,所以他一直没入镜。
时芋放下拼盘,在镜头前坐好。
她随手拿起一只熟澳龙,对着镜头说:“看,梁总放的血。这龙虾大吧?”
听见这话,沈遂扫了她一眼。
这语气怎么像在说出钱的买海鲜的是冤大头?
说完,时芋开始拆龙虾。
直播间的观众们看得直流口水。
于是,弹幕里。
【剥了炫我嘴里】
【等我有钱了一定买个能吃到东西的手机】
【我靠,梁总霸气啊】
【我爱海鲜,呜呜呜】
【眼泪不争气地从嘴角流了下来】
……
时芋一边吃,一边点评这些海鲜的口感和味道。
由于吃得投入,她都没有发现自己手边多了一个盘子,盘里全是剥好的海鲜。
她吃着吃着就能随手拿过来,轻松地放进嘴里。
观众们一开始也没发现,都被食物吸引了注意力。
直到时芋吃得差不多了,说要履行承诺,最后在胃缝里塞几只小龙虾。
结果话刚说完没一会儿,一盘剥好的小龙虾就放在了她手边。
终于,所有人都发现了默默投喂的“摄像师”。
【天呐,摄像师好懂事】
【好羡慕摄像师可以投喂芋头哦】
【可我也羡慕芋头吃海鲜有人帮忙剥壳唉】
【一时间不知道该羡慕谁了】
【男友粉好想魂穿摄像师,嘤嘤嘤】
【这一刻我们都是摄像师(doge)】
……
时芋看见弹幕才注意到发生了什么。
她脸上发热,不敢去看沈遂,只好慌张地对观众说:“午饭之后就是我们公司的季度总结会,这个不可以直播,所以今天的直播就到这里结束。”
“大家拜拜。”
和观众们又闲聊几句,时芋才关了直播间。
觉察到他专注的目光,她犹豫几秒,然后故作自然地和他对视。
她轻声问:“你吃过了么?”
沈遂对海鲜的兴趣不大,只是嗯了一声。
时芋以为他吃饱了,就收拾了一下桌上的东西,进去小楼里面,提前找到举行会议的地方。
开完季度总结会,已经是下午四点过。
大家在中午吃饭的地方又吃了一顿农家风味的晚饭,然后才散了。
回去时,时芋还是坐沈遂的车走。
汽车发动后,封闭的车内空间稍显沉闷。
时芋发现他的一个小习惯,当他专注于某一件事的时候,他就不爱说话。
所以当沈遂专注于开车时,时芋没有去分散他的注意力,而是打开手机继续看小说。
两个小时后。
沈遂把车停在路边,扫了她一眼,开口:“到了。”
时芋茫然抬头,看看四周的环境,才发现车已经到了她家小区门口。
“谢谢。”时芋解开安全带。
不知为何,她忽然想起上次的事。
他提议去她家参观,被她拒绝了。
犹豫几秒,时芋抿了抿唇,忽然转头问:“你要不要上去坐坐?”
说完这话,她就后悔了。
现在已经快到晚上八点钟了,这个时候邀请异性去家里参观,她一定是疯了。
时芋的脸瞬间红成一片,揪紧了包包的带子,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偏偏沈遂没有给她反悔的机会,他漆黑的目光落在她脸上,沉了嗓音说:“好。”
第21章 三个落汤鸡
十分钟后。
两人从停车场出来, 往时芋的公寓走去。
此时,天空是压抑的乌青色, 小区里亮起了路灯, 住户们坐在灯下乘凉。
空气里有种闷热的窒息感。
时芋以为是她的错觉,但转头一看,大妈们的扇子越摇越快, 看来这不是她的错觉。
俊男美女走在小区里,成了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大妈大叔的目光集中过来,笑着不知道在说什么。
时芋有些不自在,悄悄去看沈遂, 却刚好和他沉定淡然的目光对上。
她抿了下唇, 说:“停车场的出口离我住的单元比较远,不过也快到了。”
沈遂微微点头, 刚要说话, 结果劈头盖脸就是一阵大雨打下来。
大爷大妈们被这雨打得一哄而散,时芋却被这雨打懵了。
见她傻乎乎地站在雨中, 沈遂解开西装的扣子,把外套扣在她的头上。
他开口:“雨大了,别站着。”
时芋这才反应过来,想给他指公寓的方向, 又觉得说不清楚。
着急之下, 她一手抓着他的西装外套, 一手抓住他的手臂,带着他往公寓的方向跑。
时芋在前面努力跑,沈遂不紧不慢地跟上, 他的目光自然垂下, 落在她的手上。
纤长秀丽的五指紧紧抓着他的手臂, 因为用力,她的指甲和指尖变成了很有光泽的亮红色。
温凉如玉,触感柔软。
时芋跑着跑着,忽然停下来,转头看向左边的花坛。
沈遂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问:“怎么了?”
她咬了下唇:“是刘阿姨的宝贝丁香花,她今天肯定出门了没在。”
沈遂这才看见远处的花坛边上,白色的瓷盆里,种着一棵紫丁香。
此时,丁香的花瓣被雨水打得七零八落,散了一地。
它繁密的枝条耷拉在盆边,可怜巴巴地躺在地上。
时芋把西装外套还给沈遂,还推了他一下,说:“我家就在那个单元,你先去躲雨。”
说完这话,她立刻跑向那盆紫丁香。
灰白冷雨凝成一片雨幕,她浑身湿透,衣裙紧紧贴在身上,露出她纤细小巧的身形。
穿着飘逸汉服的她,好像一只毛量蓬松的猫咪,被雨水一打就现了原型。
她直直奔向那盆丁香花,一手提着裙摆,一手挡在额前。
雨越下越大,她越跑越远。
渐渐的,她那一根芦苇模样的身子在雨中隐约。
好像她被锁在雨幕中,嫣红的裙摆逐渐失去颜色,模糊了轮廓。
用了整整三分钟,时芋才跑到紫丁香的面前,将它连花盆一起抱在怀中。
她猫着身子,挡在额头的手向下移动,虚盖在丁香花的顶上。
虽然雨太大,这样根本挡不住什么。
噼里啪啦的雨打得人很疼,时芋的脸上都是雨水,渐渐地要睁不开眼睛了。
就在时芋视线快要模糊的时候,头顶的雨忽然中断。
她疑惑抬头,看见那件深色的西装外套,像伞一样被展开,遮在她的头上。
透过外套的缝隙,他俊美的五官被雨幕隐藏,只有他棱角分明的脸部轮廓越发清晰。
为了替她遮雨,他不得不弯下修长挺拔的身躯。
时芋的心怦然一动,大脑也随之发懵。
不知不觉,两人已经跑进屋檐下。
沈遂收走西装外套,时芋因此看清了他沾满冷雨的眉眼。
剑眉因为雨水越发乌黑起来,平直的目光仿佛有某种分量,像寒潭下的磐石般沉静坚定。
他的目光在她的身上滑过,忽然暗了暗,又把外套给她披上。
时芋觉得奇怪,而且湿外套披着很不舒服。
她动了动手,想把外套取下来,结果一低头,看见自己轻薄的桃粉色上衣变成了透明色。
时芋瞬间红了脸。
明明外面就是凄风冷雨,她却觉得这里好热。
为了赶走这种不自在,她只好低头假装去看丁香花。
经过雨水这么一打,丁香花几乎不剩什么,光秃秃地露出它细痩柔弱的小枝条。
像个没了头发的小姑娘,蔫头巴脑的,又可怜又好笑。
沈遂微微低头,看着一颗晶莹的水珠从她鬓发间滚落出来,又顺着她饱满莹彻的脸颊往下。
最后滴在他深色的外套上,洇湿一块。
他眼中的幽暗逐渐加深,再抬眼时,就看见她一脸担忧地看着那盆紫丁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