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芋笑了笑, 问:“为什么?因为这里太漂亮了?”
黎苏叹了口气, 才回答:“以前吧,我是真觉得有钱人也就那样儿,比如我们老板。贼有钱吧, 但就是土鳖一个。现在想想, 真实有钱人的生活我们完全想象不到。”
时芋拍拍好友的肩膀:“我们公司发展很好, 以后你也会很有钱的。”
黎苏没说话,沉默地往前走了一段路。
她忽然停下脚步,盯着时芋说:“现在我理解你了,你对答应沈遂的追求会犹豫是对的。我感觉我们和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夸张点说,是同人不同类了,甚至大家都不是一个物种了。”
时芋听得好笑,甚至发出一串愉悦的轻笑声。
黎苏轻轻推了时芋一下,说:“你笑什么?”
时芋勉强收起笑意:“人是高级动物不假,但高级动物永远是动物,这些东西也永远是东西。”
黎苏没听懂时芋的言外之意,催促地:“说人话。”
时芋解释说:“哪儿有什么同人不同类,思想境界上去了,你的身价自然水涨船高。思想境界掉下去,你就泯然众人矣。”
“人因为思考才独一无二,所以克隆人也复制不出同一个人。”
黎苏思索了好一会儿,忽然也笑起来:“还是芋头你会说话,我现在好受多了,又觉得有钱人也就那样儿,聪明人才有意思。”
临近中午,全员都到齐。
别墅花园里,长长的餐桌被安放在透明的温室里面,可以一边吃烤肉一边看外面的景色。
时芋把外套挂在衣架上,走到餐桌前坐下。
虽然别墅是沈遂的,但公司是时芋的,所以她被安排在了上首的位置。
动筷子之前,时芋作为老板应该要讲话。
她扫了一眼桌上的烤肉,还有众人迫不及待吃饭的表情,咳了一声说:“大家干得很好,年终奖的奖励都写在公司章程里面,也不用我再多说,开饭吧。”
听见时芋的话,所有人都忍不住哈哈哈地笑了起来,连沈遂也勾着嘴角,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时芋不以为意,一边戴手套,一边瞪他:“看我干什么?吃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
黎苏在旁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手抖到手套都戴不好。
时芋没再搭理他们,伸手取了一小块烤牛肉。
因为是经过十几个小时低温炭烤出来的,牛肉已经变得非常松软多汁。
她手轻轻一捏,那块牛肉就散开脱落成好几块。
沾了一下厨师调制的烤肉酱,牛肉入口的瞬间,时芋眼睛瞬间一亮。
她被这烤肉的口感和味道惊艳到了。
餐桌上,有人拿着分肉的刀敲敲烤猪肘的脆皮,发出清脆的声音,一听就很好吃。
因为没人摆架子,大家都吃得很欢快,还有员工的小孩子在桌子边上跑来跑去。
沈遂偶尔吃上一块肉,注意力大部分都集中在时芋的身上。
眼看她连喝了两杯啤酒,到第三杯的时候,他按住了她的手。
时芋转头,疑惑地望着他:“干嘛?”
沈遂淡淡地:“你喝得太多了。”
他的语气没什么起伏,但时芋还是听出里面的强硬态度。
时芋还没说话,黎苏扫一眼两人的手,对沈遂说:“你别管她,她这个人喝酒特别奇葩。喝多了不会醉,但睡一觉起来就会断片儿。”
沈遂闻言,漆黑沉静的目光忽然一变。
黎苏以为他不相信,顿了一下才说:“是真的,当初她失恋……咳咳,反正就是喝了很多酒不醉,我送她回去之后,她一觉醒来什么都忘了。”
旁边的梁天成敏锐抓住关键词,震惊地问:“失恋?失什么恋?这样一张脸还能失恋啊?”
不仅梁天成觉得惊讶,在场的其他人也觉得不可思议,都八卦地盯着时芋。
时芋的脸上悄悄红了一层,她先是看了沈遂一眼,然后才对梁天成说:“我长的是脸又不是人民币,失恋不是很正常么?”
“谁呀?这么不识抬举?”梁天成更震惊了。
说完,他砸砸嘴,然后补充一句:“我要是那个人,我现在肯定肠子都悔青了。”
听见这话,黎苏笑得直捶桌子。
梁天成对面的沈遂咳了一声,幽幽地开口:“不是悔青了,是悔得肝肠寸断了。”
梁天成点点头,深以为然地:“小沈总,还是你会形容。”
沈遂扫了他一眼,默然无语。
一顿饭下来,时芋喝了很多酒。
但就像黎苏说的那样,她没有丝毫醉意,甚至还能和员工们一起组队打《逐鹿天下》。
不玩游戏的人出去钓鱼,或者去影音室看电影了,房间里只剩下几个小孩和五六个大人。
黎苏、时芋、沈遂、梁天成再加一个主程季东风,五个人组队打匹配。
前面四个人都是现充,游戏打得稀烂,把只有白银段位的季东风衬托成了游戏大神。
结果季东风根本带不动四个人,导致第一局惨败。
一旁围观的小学生,季东风的儿子季明宇看不下去了,对季东风说:“爸,你把手机给我,我宗师。”
其他四个人都震惊了。
没想到这小萝卜头竟然是真正的游戏大神!
黎苏最先反应过来,说:“快,让小宇带我们飞。”
季东风也很嫌弃这四个技术稀烂的队友,但碍于员工的身份没有表现出来。
现在这群烫手山芋有自己的傻儿子接手,季东风立刻顺水推舟,把手机交出去,他自己去影音室看电影去了。
季明宇技术非常好,开局之后把路人对手一阵乱杀,成功带飞四个猪队友。
中午吃的烤肉,晚上换成了火锅。
大家在别墅挤了一晚,第二天上午才各自散了。
聚餐的时间原本是想安排在工作日的,考虑到员工家属不方便,所以时芋安排在周六,把星期一当做补偿,给所有人放了假。
黎苏自己开车走了,时芋看看沈遂,问:“我们怎么办?回市区么?”
沈遂看了她几秒,探究地问:“昨天你的战绩还记得么?”
时芋蹙眉,问:“什么战绩?我喝醉之后干了什么事么?”
“打游戏的事。”他提醒说。
时芋摇了摇头:“我完全不记得了。”
沈遂安静片刻,忽然说:“今天在这里休息,明天跟我回一趟宁南区。”
时芋一头雾水,问他为什么要回宁南区,他也不说。
周一上午,沈遂把车开进时芋家楼下的老社区。
两人走到熟悉的桂花树下,依旧是错过桂花盛开的时节。
沈遂看向二楼挂着风铃的窗户,陷入短暂的沉思。
时芋也跟着看过去,却不知道他在看什么。
她的目光落在他清冷俊美的侧脸上,问:“你在看什么?”
他忽然转过头,用一种漆黑平静,却暗流涌动的目光凝视她。
沈遂开口:“你去把窗户打开。”
时芋觉得他好奇怪,但也没有多问,只是按照他的话,回到二楼打开了家门。
屋里一个人也没有,这个点儿,时芋的爸妈都出门上班去了。
走进她自己的卧室,时芋打开窗户,低头看着树下的沈遂。
沈遂抬头,说:“离远点儿,不要正对着窗户。”
时芋点点头,然后走到房间内看不见了。
她等了几秒,正觉得疑惑的时候,忽然一颗小石子撞在风铃上。
风铃哗哗哗地碰撞起来,在这冬日里发出清脆又响亮的声音。
时芋停顿片刻,沈遂一直没有任何动作。
她走到窗户边,低头问:“你在干什么?”
沈遂看着她明媚如雪的脸,像一轮明月悬挂在高高的楼上,看似很近却遥不可及。
“没印象么?”他问。
时芋茫然地摇了摇头。
沈遂见状默然许久。
然后他才开口:“就是在这棵树下,我就这样和你见面,向你表白。”
他的声音过分沉寂,沉寂到有某种落寞渗透出来。
时芋分辨不出他话里的情绪,到底是失落,还是无奈的叹息。
她甚至觉得自己幻听了,所以才会听见他说这样的话。
也或许,树下的他只是她的想象,是她太过执着才看到的幻象。
他向她表白过?
时芋僵在窗口处,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第44章 少年时光
期中考试刚过, 少女时芋收到今年入夏的第一条新裙子。
蔚蓝颜色的及膝连衣裙,裙摆上有层层叠叠的荷叶边, 还有一双平底细带的水晶凉鞋。
这条裙子实在漂亮, 时芋抱着不撒手。
虽然学校规定,除了星期一升旗必须穿班服以外,学生可以随意得体着装, 但大部分学生都选择穿方便的运动服,时芋不想特立独行,所以也只能随大流。
可惜了,这条裙子不能穿着去学校上学。
时芋把裙子脱下来, 小心翼翼地挂在衣柜里, 还把新凉鞋摆在裙子下方才肯罢休。
关上衣柜,时芋躺在床上, 忽然想起今天是星期五。
一中的图书馆会在周末对本校学生开放, 虽然一般没什么人去,但有一个人每周都去。
这个人就是沈遂。
也许她可以穿上新裙子, 去图书馆偶遇他?
想到这里,时芋纠结地翻了一个身,因为她想去却始终不敢。
万一被他看出来她喜欢他怎么办?
时芋摇了摇头,把这个滋生出来的, 难以启齿的念头甩出脑海。
睡吧睡吧, 别想了。
时芋强迫自己闭眼睡觉。
一觉醒来时, 屋内依旧是黑漆漆的,时芋拿起手机看一眼时间。
凌晨四点。
她再次强迫自己闭上双眼,却怎么也睡不着。
时芋开灯下床, 鬼使神差地打开衣柜, 站在柜门前望着新裙子和新鞋子。
在校园里, 暗恋时有发生,时芋就听过谁给谁谁谁写了一封情书表白。
当初的时芋很心动,也拿起笔给沈遂写情书。
结果写到为什么喜欢他的时候,她写出了“我喜欢看你被迫吃食堂还很不高兴的样子,以及你总是不高兴的样子”这样的句子。
写完这句话,连时芋自己都看愣了。
这哪里像告白?更像是幸灾乐祸。
通过这句话,时芋充分意识到她没什么文采,于是随手把废情书夹在厚厚的《西游记》里,并决定再也不写情书了。
脑子里想着情书的事,等时芋回神,她已经把裙子和鞋子都穿好了。
站在衣柜上的全身镜前,时芋望着镜中的自己红了脸。
连妈妈都说好看的裙子,一定能引起他的注意吧?
时芋环视自己的房间,跑去书桌上拿了一套三五的练习册抱在胸前。
她站在镜子前,微笑对自己着说:“沈同学你也来图书馆啊?好巧。”
说完这句话,时芋雪白的脸涨得通红。
她被自己吓了一大跳,手足无措地靠在衣柜上,睁眼看着空气,抱着三五习题册,听着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学校图书馆七点半开门,时芋六点半就到了图书馆附近。
因为图书馆没开门,时芋自带了一本文艺杂志当做道具。
她原本想找棵树躲好,等沈遂一出现,她就从树后出来,和他打招呼然后一起进图书馆。
但她忽然想到沈遂的双眼长在前面,没长在后脑勺上,万一看不见身后的她怎么办?
时芋看看时间,小跑上图书馆的台阶躲在墙角。
她打算看见沈遂后从图书馆门口往下走,这样就能和沈遂迎面撞上。
时芋先是摸摸自己精心编织的长发,又摸摸裙子上的荷叶边,这才安心几分。
新裙子这么好看,他一定可以看见她。
时芋把一切都设计好了,唯独无法控制沈遂的反应。
当他们在台阶上擦肩而过,少年修长清冷的眼眸没有丝毫波动,甚至目不斜视地往上走着。
就好像抱着杂志的她是一缕空气。
那一刹那,时芋很生气,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只是觉得又失望又生气。
一直下到台阶的最后一级,时芋越想越气,越气越羞恼、难堪,以及不甘心。
这种复杂的情绪把她的理智气跑,她咬着唇转身,忽然大胆地喊了一句:“沈同学。”
疏离冷淡的少年已经走到台阶的最高处,听见她的声音转身驻足,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他像一只冷傲孤高的大猫咪,难以亲近的模样让她打起了退堂鼓。
可是喊都喊了,总要说些什么。
该说什么?时芋懵懵地记起自己的台词,她该说你也来图书馆,好巧。
时芋动了动唇,说出的却是:“我喜欢你。”
不经大脑的话,把时芋自己都惊呆了。
她红着脸和耳朵尖儿,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只能无助地抱紧怀中的杂志,整个人僵在那里。
沈遂站在台阶上,陷入短暂的沉思。
就在刚刚,清晨的朝阳斜照在大理石的台阶上,蓝裙少女出现在台阶的最上方,她笑意盈盈,踩着淡黄的光影走向他。
此时的微风,说不清是冷或暖,只是轻轻吹拂着她的碎发,吹得她裙上的荷叶边有一搭没一搭地飘起和落下。
裙边懒懒地,和晨风依恋着,像是带着微醺的醉意,明媚又动人。
而她怀中抱着的,那本文字颠倒的杂志,泄露了她的心事。
没有人会从闭馆的图书馆里出来,也没有人会早早来到图书馆门口守着,只为了借一本崭新的文艺杂志。
所以当她告白的时候,他没有丝毫惊讶。
只是他从来没有想过感情相关的事,她的告白突如其来,让他也不知该如何回应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