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玫听到萧悯前一句话时，有种意料之中的隐约失落，毕竟他这儿子向来独来独往。可听到后面几个字，实在是半信半疑：“真的？”
“嗯。”
得到肯定的答复，女人的脸上浮上诧异喜色，“儿子……”，萧玫想问些什么，但又不知该从何开口，遂急忙问道：“那你想吃什么？让你爸给你做。”
萧悯再次缓声“嗯”了下。虽然话不多，但神色却平和温柔。
……
一直到机场，萧玫都一直沉浸在她这儿子最近发生的变化里。
除了前段时间萧悯主动回了次家，后来知晓他在出狱后成为了一名配音演员，以至于到现在，愿意回家住。
一切都能证明，萧悯不像从前那样抗拒与外界产生牵绊。
南壹壹还没到，萧悯找了个空位停车，两人在车上等。萧悯点了根烟，摇下车窗，眼皮耷拉着不怎么情愿睁开。
“阿悯，抽烟对肺不好。”，萧玫很是柔和，语调里谈不上战战兢兢，但总归含了些顾忌。
萧悯顿了顿，胳膊搭在窗沿上：“好。”
他有一下没一下的弹着烟蒂，吸了两口，下车找了个垃圾桶熄灭后直接扔了。
萧玫从头到尾，脸上都难掩震惊。震惊之余，还有些迟到的欣慰。
他这儿子，什么时候这么听人劝了？
萧悯额头有些胀痛，眼眶一圈也是被勒紧了的疼。他一夜未眠，比南壹壹早动身了四五个小时。
垃圾桶在后备箱的方向，萧悯绕回来时，恰好听到萧玫正在跟谁打电话。
“对对对，阿悯说了，他要回家住……老萧你这人谁给你养的犟脾气？你连我的话都不信？”
女人话里有些炫耀：“我现在就和我儿子在一块呢，怎么着？”，她催促道：“赶紧把阿悯和壹壹的房间都收拾出来，我们一会就到家了……哎呀你那儿来那么多废话！”
不知那边说了什么，萧玫最后笑着侃了句：“犟驴。”
……
萧悯在后侧门边靠了会，等萧玫电话挂了几分钟后才重新上车。萧玫脸上挂着的笑还没收起来，见他上车，“儿子，安全带系好。”
两人都愣了下，
萧玫有些讪讪道：“没事没事，一会再系也行，壹壹还没来呢……是妈忘了。”
萧悯点了点头，慢慢扯着安全带给自己扣上，不语。
过了会，
“妈，你哭什么？”，他仿佛是知道原因的，眉心拧着，“……别哭了。”
萧玫从包里取出纸巾轻轻沾着眼睫，嘴里说着：“妈没事阿悯……妈没事。就是挺久不见你了，不知道你过得好不好，妈真的没事你别多想。”
萧悯从旁边置物仓里取了包完整的抽纸，沉默着撕开又递向旁边，在断断续续地抽泣声中，“抱歉。”，他说。
萧玫本是无声的，却在这句话后彻底绷不住了似的，语调是带着哭腔的颤意，“阿悯……阿悯……”
“抱歉。”，他说。
排山倒海般覆盖住此刻的，是抽筋剥骨的愧意。萧悯喉咙滚了滚，终是没再开口。
作者有话要说：
查漏补缺，重发一下。
第39章 丫头，你成年了
自她下飞机后，便看到了萧玫发来的信息：〔壹壹，我和你哥在T2出口等你，你爸爸妈妈一起去外地出差不在家，最近你就安心住小姨这边。〕
〔开机了记得打个电话，小姨怕你找不到车在哪。〕
时间上显示，信息是早晨七点多发的。但除了萧玫的，自己父母却一条消息都没有，南壹壹猜测着许是有什么急事。
她给萧棠发了个语音：“妈妈，我回来了。你忙完了记得给我回个消息。”
而后，
南壹壹的重心放在了，萧悯也会来的这件事上。隐约感到奇怪，原来他没和自己一起出发，是因为提前回了缇市。
是因为不愿意和他一起走的态度过于明显了吗？所以他便一个人先回了。
……
南壹壹找到萧玫停车的地方时，拖家带口的。她敲了敲车窗，只看到了萧悯靠在椅背上闭着眼，不知睡着了没有。
男人半睁开眼，小姑娘正乖巧的站在门边，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
萧悯打开了车锁，咔哒一声其实挺明显的，但南壹壹没动。两人的视线无声地交汇着，没有缠绵，但也不是对抗。
南壹壹想开口解释时，萧玫自远处而来，亲切又诧异地问道：“壹壹？你养了只狗？”
南壹壹侧头，甜甜地叫了声：“小姨好。”，待人走近，她将视线放在自己脚边，“这不是我养的小狗，但我也不知道它怎么就跟着我不走了。”
南壹壹一点也不懂犬类品种，除了对体征极为明显的藏獒和柯基等比较耳熟能详之外，剩下的在她眼里一律都是狗狗而已。
脚边的小狗体型不大，通体雪白，眼珠子黑亮黑亮的，尾巴会不时的晃两下，尤其在她每次一看它时。
她有些为难，“小姨，我该把它怎么办啊？”
萧玫：“这……都怪你小姨父，好端端一个大男人娇气的不行，壹壹啊，要不把它送去宠物医院？”
正常情况下这都不是些问题，但小姨父对宠物毛发过敏。幼时南壹壹抱了只小猫在萧家玩儿，当天下午就把小姨父害进医院了，记忆尤新。
南壹壹抬眸瞥了眼萧悯，
也不知过敏这事会不会遗传。
萧悯没下车，连她们口中那狗的样子还没看到。但小姑娘眸光里透露出的不舍和失落，还是轻易就被捕捉了。
他将胳膊撑在窗沿边，探头枕在胳膊上朝外望了眼，南壹壹没注意到两人忽然被拉进的距离。
本来只专心的盯着脚边的小狗，视线里却忽而闯入了男人的后脑勺。她就站在门边，低着头的姿势。呼吸不由自主的加快，甚而像是吹动了男人几根发丝轻晃。
“挺可爱的。”，他淡淡评价。
南壹壹和萧玫同时怔住，能从萧悯嘴里听到对什么东西的正面评价，实属不易。
萧悯抬头，“你喜欢？”
在小姨面前，南壹壹不想露出异常，“还好。”，她说，“找个宠物店吧，等我爸妈回来了，他们同意的话我再接它回来。”
萧悯像是被她的话逗乐了，却无一丝笑意，“南壹壹，你多大了？”
“什么？”
萧玫也没听懂他的意思，“儿子，你这是？”
“丫头，你早成年了。”，他说，“养只狗而已，做不了主？”
“……我只是——”
“那如果遇见了喜欢的男人呢？”，状似于长辈问责般：“也做不了主？”
空气静了两三秒。
萧玫纳闷道：“阿悯你说这些干什么？壹壹要是遇见了喜欢的男孩子那我们还能拦着？”，顿了下，“你什么时候开始关心起这些事情了？”
顿悟般，转过头看向有些局促的南壹壹：“壹壹啊，你谈恋爱了？”
“……”
南壹壹闭了闭眼，认真否认：“小姨我没有，他胡说八道。”
萧玫也没太在意，笑着说：“谈了也没关系，这是好事啊，记得带回来给小姨和小姨父打打眼。”
“……”
南壹壹愠怒着瞥了眼萧悯。这男人八成有病，九成绝症，十成无药可救。
“丫头。”，他又唤了声。南壹壹打了个激灵，她第一次被他这么称呼，下意识瞥了眼萧玫，小姨看起来也没觉得这样叫有什么奇怪。
吞了吞嗓子，“怎么了？”
“喜欢就养，像哥哥一样。”，他抬手亲昵地揉了揉小姑娘的头，甚至弯了下唇，“像哥哥一样，听懂了吗？”
在萧玫面前，南壹壹一动不敢动。
什么叫像他一样？
心里铺天盖地涌上不安，但他这动作若只说成哥哥的宽慰，一点毛病也没有。
南壹壹眸光可怜兮兮地，瑟瑟地望着男人，唇瓣抿着欲言又止。
萧玫以为她不好意思提养狗这事，“壹壹，你看这样好不好，你哥林都苑的房子反正空着就他一个人，把这小家伙养在那儿你看行吗？”，觉得自己提了个不错的建议，萧玫将视线投向她那不通人情的儿子，“阿悯，我看壹壹真挺喜欢这小狗的，要不然你就——”
萧悯：“不行。”
萧玫嗔道：“怎么不行？”
“我不会养狗。”，男人靠回椅背上，“丫头，负点责任，自己养的狗就得自己照顾，懂吗？”
南壹壹皱着眉头，“你不许叫我丫头。”
“嗯？”，男人邪肆地眯了下眸。南壹壹这才注意他眼底的血丝与青黑。越仔细瞧，越能感受到他一直按捺着的困倦。
“反正你别这么叫我。”，有萧玫在，南壹壹底气很足，“你这么叫我让我觉得——你想当我爸。”
“……”
萧玫道：“阿悯，你别惹壹壹生气。”，女人一副护短的样子。
南壹壹的芥蒂从未消除，却不知怎的，总在被他逗的时候又回归了本性，不论是某一刻的说话方式或是即时的情绪，都被引着去了无名之处。
她对此有些恼，干脆连个眼神都不给他。但尽管如此她又很清楚，男人的视线一直毫无保留地对着自己。
“行。”，他说，“不惹你们亲女儿生气。”
……
南壹壹和萧悯坐在后座上，还有那只自己挑了个主人的小白狗，被她放在中间。
萧玫开车，偶尔瞥一眼后视镜，声音很轻：“壹壹，后面有个毯子，给你哥盖上。”
“……”
男人在旁边睡得很熟，头侧向窗户那边，轮胎滚过减震带时，他的头也会轻微地被玻璃窗震几下。南壹壹真怕他被震醒，一直紧紧缩在自己这一侧。
但听到萧玫的嘱咐，她又不得不听话。
想睡觉，副驾又不是睡不了？
说什么后面光线暗睡得香……
骗子，登徒子，做噩梦吧你。
南壹壹从后面取出毯子，蹑手蹑脚地给他盖上，规规矩矩地完成大人布置的作业般，盖到脖子处时，男人衣服侧领受姿势影响，被扯向另一个方向。
后侧肩颈处有块明显的蜈蚣疤痕暴露出来，歪歪扭扭的，很粗，触目惊心。
他的眼睫轻轻动了下，南壹壹屏住呼吸迅速撤回。
呼……
还好没醒。
可那块疤痕好像很大，虽然不清楚是什么时候留下的，但应该，不对，是一定很痛吧。
南壹壹骤然回神，算了，疼死活该。
……
几人先到萧家吃了顿饭。
期间萧父并未出现，他们进门时，只见到了餐桌上摆好的几份家常菜。
南壹壹瞥了眼萧悯，没说什么。
—
帮着收拾碗筷时，南壹壹走到厨房：“小姨，要不我一会回自己家吧。”，她说，“我爸妈反正不在的，我自己照顾小狗也方便点。”
“那可不行。”，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萧玫在围裙上蹭了蹭手上的水珠，“壹壹啊，你就不怕你爸哪天突然回家？”
“……”
南壹壹被问住了。如果他们真的不打一声招呼就回来的话，那副场景连想都不用想，总结起来就是，被压抑包围。
“可是……”
萧玫上前，“你个小丫头别扭什么，以前不也在小姨这儿蹭吃蹭喝的？”，她说，“以前你哥在他爷爷奶奶那边上学的时候，你还总霸占你哥房间呢。”
想起了开心事，萧玫脸上挂起笑容，和萧棠的眉眼特别相似，“后来寒暑假你哥回家住，都直接把自己行李往客房搬。”
佯装嗔怒：“你个小丫头，现在长大了反倒不愿意跟小姨亲近了？”
南壹壹唇瓣动了动，为难：“不是的小姨。”，她说，“那狗狗不能见到小姨父的，不然小姨父也太惨了。”
这话倒是提醒了萧玫。
……
最后，萧玫随口一提的建议成为现实。
南壹壹和狗，出现在了林都苑。
她记得当时萧悯在客厅说：“密码是我生日，我不过去。”
……
再次踏足这里，恍如隔世。
她当初是怎么住到萧悯家的？好像是因为不愿意回家而来这儿避难来着。
在南君孑不知道的情况下，又回来了。
但这次，似乎傍着许多安全感。
小狗乖的过分，从跟着她开始就几乎没出声叫唤过，只有极其偶尔时弱弱地发出几声呜咽。
她带去楼下宠物医院看过，医生说很健康，并且给它洗了个澡，买了不少狗粮。
南壹壹蹲下，亲昵地点了点它毛茸茸的脑袋，“你怎么这么文气啊，真像个小淑女。我爸爸总希望我是个淑女，但我不是。”。
许是觉得小动物听不懂人类语言，激起了南壹壹的倾诉欲，她边走边说，“我有点怕我爸爸，很怕，所以不想回家住。”
“我前段时间在这里住过，其实是很开心的。”
她抱起小狗，抚了抚它柔顺的毛发，“这是我堂哥家，你看，这些都是我帮他买的，还有这个小狗狗冰箱贴，是不是很像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