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你感觉怎么样,还想吐吗?还有哪儿不舒服?”,萧玫急步走过来。
“妈,我没事。”,萧悯仍旧有些虚弱,但瞥见母亲眼圈青黑,还是尽量轻声安抚。
萧玫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刚才,好像看见自己的儿子对着她笑了一下?
“好好好,没事就好。医生说你是急性肠胃炎,昨晚吐了三次呢,到后面都吐不出东西来了,可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啊。”
“儿子,你还是回家住吧,这样好歹妈能看着你把饭吃好。”,萧玫坐在儿子旁边,忧心不已,帮他掖好被角。
“没事。”,他仍淡淡的回应着。
萧悯心下无奈,昨天他只吃了南壹壹给他买的煎饼果子。一语成谶,还真是有毒。
……
今年的清明节是4月5号。
南壹壹在学校晃悠了两天也不得不回家了,父亲南君孑人在国外,她得回去和母亲一道祭祖。
所幸,惠木拉有三天假期,两人约着今天下午一起吃晚饭,再一路返回学校。
—
陵园。
4月4日的缇市提前下起了连绵阴雨,仿佛专门为5日的清明时节洗净尘埃,大概是守了鬼不走干路的人鬼契约。
南壹壹和萧悯站在长辈身后,并肩而立。萧家姐妹以及姨夫萧恪站在前面。
气氛是说不出的凝重,所有人的神色在此刻都挂上了肃穆与尊崇。
他们祭奠的人是萧棠和萧玫的父母。两位老人年轻时曾入伍服过军役,一生清俭,正义凛然。他们死于一场高架上的连环车祸,抢救无效。
救援队进行救援时,姥姥怀里护着一个五岁幼童,而姥爷为妻子挡住了刺进车窗的前车钢筋。
人间事多以悲剧收场,侧翻加上撞击,那辆旅行大巴上无人生还。
一车亡灵,回了天堂。
老人离世时南壹壹尚不足三岁,几乎没什么记忆。但身侧的萧悯有,堂哥大她五岁,那时已经上小学了。
“爸、妈,阿悯出来了,你们不用担心了。”,萧玫泫然欲泣,声音颤抖。在父母面前,再成熟的大人也是孩子,萧棠挽着萧玫,给她支撑。
阿悯……这是堂哥的小名?南壹壹从未听过。侧头看过去,发现萧悯脸色有着不同往日的白,血色很浅,是太难过了吗……
她的哥哥果然是个重情重义的好孩子,南壹壹在心里母性的摸了摸他的头。
以前都是她一个人跟着大人来,而今年身边多了个哥哥。
后来,南壹壹和萧悯先行从陵园出去,父母留在里面,他们似乎想多和姥姥姥爷说说话。于是两人迈着步子去停车场等待。
萧悯偏爱黑色,南壹壹大多靓丽。
但今日特殊,她也身着黑衣黑裤,浓密的黑发落在肩膀,与萧悯静默走在一起。从后面看过去,两人不像仙子,倒更像地狱使者,更何况是从陵园走出。
直到停车场,两人都没搭话。但南壹壹已经不像初次见面般神经紧绷了,甚至莫名其妙的适应了萧悯的沉默寡言。
变故突生,
萧悯胃里传来一阵忽如其来的绞痛,逼得他不得不蹲下身子,嘴里也溢出一声难受的气音,他的肠胃炎并没完全恢复。
南壹壹终于察觉出不对劲,堂哥这根本是身体不舒服,怪不得刚才脸色那么白,白的病态。“哥哥,我送你去医院。”,南壹壹不由分说地要去扶他。
“不用。”
“不行!”,南壹壹急忙拒绝,生病了怎么能不去医院,她责备的看着他,像对待不懂事的小朋友。
“家里有药。”,他压抑着胃里的恶心翻搅,沉声提醒,额头已经冒出了薄汗。
南壹壹不管他,病人没有话语权。将他搀到车上一脚油门闷到了医院。
萧悯光荣地再次挂上了点滴。
白衣护士入针时见到他后,“又是你?怎么回事儿?没遵医嘱好好吃药?”,护士记得他,清冷遗世的外表很容易让人过目不忘,那晚护士站几个值班的女孩没少磕他的颜。
萧悯抿了抿嘴唇,不作声。
又?堂哥难道前两天就不舒服了?南壹壹在旁边听着,眼里浸满了疑惑,正想问问护士怎么回事,但那护士已经被其他病人叫走了。
两天前那晚萧悯住院是萧玫安排的单间病房,今日仓促,是在急诊大厅挂的针,环境熙攘,身边嘈杂。
“哥哥,你怎么了,你吃什么脏东西了吗?”,南壹壹担忧的望着萧悯,他看起来脸色实在太白了,嘴唇也白。“怎么就肠胃炎了呢……”
“不是什么脏东西。”,他紧盯着她的侧脸,淡淡反驳。
“噢……”,南壹壹应着他,视线却落在外卖APP 上准备给他点病号餐,滑动着手机,挑选最清淡的食物。
倏地,母亲萧棠的电话打进来,正在滑动屏幕的手指位置正正好点了接听键。
萧棠:“宝贝,你和你堂哥去哪儿了?车是被你们开走了吧?”
南壹壹犹豫了一下,下意识看向萧悯,萧悯似乎明白对面说了什么,举起食指比在嘴唇中间“嘘。”。
南壹壹鼓鼓嘴巴,乖乖的编瞎话:“啊……是啊,我带哥哥去我们学校逛一下,晚上送他回家。”
“好的,那你们注意安全。”,萧棠很乐衷于兄妹俩能玩到一起,随意嘱咐了几句便挂了电话。
萧悯阖上双眸。南壹壹也不再打扰他。
中途萧悯的点滴换了三次药,都是南壹壹在旁边盯着,女孩将自己的风衣外套盖在他身上,衣服有点小,但总归不让他着凉。
……
昏黄的光晕在医院里也不免被染成消毒液的气味。
“哥哥,哥哥你醒醒,我们该回家了。”,南壹壹轻轻摇着萧悯枕在自己左肩上的头,“哥哥,快醒醒呀,别睡啦,回家躺着睡嘛。”,她不着急,甜甜软软的唤他慢慢醒来。
萧悯逐渐清醒,竟然又在她身边熟睡过去,这已经是第二次不设防了。
撑起身子后发现南壹壹的脸上也染上一抹疲色,毫无疑问,她一直陪着自己。
微坐起身,“肩膀酸不酸?”,他哑着声将目光停在女孩瘦弱的肩膀。与男人相比,她太过于瘦小了,但他刚刚枕着竟也没觉得骨头硌。
南壹壹听出了他喉咙干涩,便先跑去饮水机处兑了杯温水回来递给他。“哥你润润嗓子。”,萧悯接过水喝了几口,正想开口,便见女孩仓促打断他,“你坐在这里不要动,我要去给你取药,取了药送你回家,千万别乱跑哦。”
萧悯叹了口气,“好。等你。”,说完他便捧着一次性纸杯,真就一动不动地等,活像雕塑。
萧悯望着女孩来回忙碌的影子,唇角微不可查的勾了起来,他不自知。
“小伙子,那是你女朋友吗?可对你真好。”,身旁的老大爷碰了碰他的肩,一脸对二人关系了然于胸的模样。
萧悯募地回神,垂眸不动声色的摇了摇头,“是妹妹。”
“我懂我懂,现在年轻人都好这个,明明是男女朋友,偏要哥哥妹妹的叫着,多腻歪呦!”,老大爷自信地很,他就不可能看错!
萧悯正想进一步解释,南壹壹的身影已经翩翩靠近了,她晃了晃手里的药品袋子,“哥哥,走吧,回家睡觉。”
“咳!咳咳……”,萧悯一口气没上来,什么叫回家睡觉,刚被旁边的老大爷揶揄完,由不得他往歪处想。
“嗨呦呦,姑娘你看你哥哥都病成什么样子了,快带他回家吧,带回去睡觉,多睡觉身体好的快嘞!”,老大爷再次发言,着重咬着“睡觉”二字,一点没给萧悯开口的机会。
南壹壹觉得老大爷说的太有道理了,“好啊好啊,爷爷祝你身体健康!”,女孩单纯极了,只当别人好心。
萧悯吞了吞嗓子,算了,“祝您早日康复。”。
站起身来转而面向南壹壹,将臂弯的风衣外套给她搭在肩上,拢了拢。顺手拎过药品袋子,“别着凉,回家。”
两人离开。
“咔嚓”几声,逆着人流的并肩背影被记录在老大爷的摄影机中。
仔细品味着镜头的老大爷满意的自言自语:“很久没拍到过这么和谐的人像了。”
第7章 来抓老鼠
“喂……木兰,我晚点到,这会有点事情。” ,南壹壹坐在萧悯家的客厅里,给惠木拉打电话报备了一声,她总把惠木拉叫做木兰,是她早前灵机一动取的爱称。
“倒也行,但你干嘛呢?不是说好了一起吃饭?” ,惠木拉正在宿舍风风火火地整理需要带走的行李,毕竟要彻底清空。
“我堂哥病了,就是上次你见过的那个。” ,南壹壹大概知道自己喝醉那天他们应该是打过照面的。
惠木拉顶了顶下颚,眯着眸子,很容易就想起来那个称呼自己为“红毛”的阴冷男人,“闺女啊,你堂哥,脑子是不是不太好?”
“啊?为什么这么问?他很好啊。” ,南壹壹有点惊讶,她确实不清楚原委,也不清楚惠木拉语气里隐隐的敌意是从哪儿飘来的。
“没事儿,早点回来,有话问你。”
“好的呀,么么!” ,南壹壹收起疑惑,爽快的给听筒对面打了个啵,遂挂了电话。
思绪还正飘着。
“我很好?”
“什么?” ,南壹壹下意识回应,忽而顿住,声音是从身后传来的。她像没上润滑油的发条一样,卡顿着转向身后。
他都听见了?
惠木拉骂他的那句他也听到了?!
视线中的萧悯正懒懒倚靠在墙上,头也慵懒的靠着门框,目不转睛的望着她,好像等了很久。
脸皮薄如南壹壹,尽管背后维护他,但让她对着萧悯的脸直接说什么“你很好”之类的话也有点尴尬。
“你不是都听到了吗?”,她眨了眨眼睛。
萧悯轻嗤一声,不含情绪的继续陈述,“那红毛为什么说我脑子有病?”
“……”
南壹壹没纠结他的问题,因为很难回答。
“你怎么从床上起来了?”,女孩缓步走近卧室门口,以为男人是睡饿了,毕竟下午他在医院也一口东西都没吃,“我来点餐吧。”
“吃煎饼果子吗?”,她问。
“……”
两人最后还是吃了点清淡的小菜,以及两份暖胃的小米粥。
因为在南壹壹提出煎饼果子四个字后,萧悯便毫不留情的敲了她一个脑壳,“想毒死我直说。”
男人转身回房,悠悠地补了一句:“遗产写你名字。”
“呸呸呸!哥,多不吉利啊!”南壹壹捂着脑袋亦步亦趋的跟着他进了卧室,看他利落的爬上床,不罢休的催促,“哥你快说呸呸呸。”
“哥哥你快说。”
“闭嘴。”,萧悯试图阻止耳边的喋喋不休。
“那我帮你说,呸呸呸。”
女孩可爱又焦急的模样终是引得萧悯没忍住轻笑出声,素日里严肃的面孔也在这一刻融化了冰冷。“这么迷信啊。”,他似调侃。
“可不是?”,南壹壹蹲在床边昂着脑袋,理所当然的肯定道。而后笑看着他,认真建议:“哥哥你多笑笑,你长得这么好看,一定迷倒一大片女孩子。”
萧悯侧身望着她,瞳孔深邃,像遮了一层白纱般影影绰绰,“那壹壹呢?”
“我?我当然也好看啦,我去迷倒男孩子。”,南壹壹大言不惭的自我吹捧,神色娇憨张扬,显然错过了萧悯的意味深长。
萧悯猛然惊觉,微微蹙眉,他不该生出如此怪诞荒唐的念头,许是生病扭曲了神智。
两人一同吃完饭后南壹壹便离开了住处,偌大的客厅再次回归寂寥。
男人恢复起来很快,体力和精神已经恢复了不少,喝了药便神情恹恹的参观起自己的房子。
沙发,茶几,餐桌,椅子,主卧的床和柜子,空荡荡的次卧以及空荡荡的阳台,除了萧玫曾经配的必备家电,连电视机都没有……
最为丰满的应该就是被他改成配音间的书房了,他忽然意识到家里好像只有寡淡的冰冷物件,毫无生气。
手机铃声突兀的响起,萧悯从口袋取出。
“今天接这么快?”,电话那头倍感惊讶,居然没被挂断。
“说事。”,他不满,情绪无波无澜。
“啊,也没什么事儿,就是周末出差,专程提醒一下萧老师。”,张昀理对着桌面上的梳妆镜拨弄头发,悠闲揶揄着工作室的大招财树。
“知道了。”,萧悯说完便毫不留情的挂断,而张昀理早就见怪不怪。
目光停留在通话界面,联系人的第二位便是南壹壹。男人像是发呆,手指流连,而后不听使唤的点击。
萧悯开了外放。
“嘟……嘟……嘟……您拨打的电话无人接听。”
第二次,无人接听。
第三次,终于。
“喂?哥哥?”,那头的南壹壹似乎很疑惑,她才刚到学校,并没离开多久,难道是忘了什么东西在堂哥家吗。
萧悯:“刚才怎么不接?”,
“开了静音,怕打扰你睡觉啊。”,南壹壹柔柔解释,暖暖的清甜嗓音透过扩声气填满了萧悯的整间屋子。
病人需要休息,所以南壹壹在医院时就调成了静音。要不是刚好想看一下手机,估计他打多少个她还是接不上。
萧悯默了声,不是不愿意接就好。
男人生涩地命令般:“我不会做饭,你明天给我带。”又觉得不妥,紧接着说:“我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