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她说出了那个词,韩洲臣的脸上闪过一抹疑惑。
接下来她说的话,杀伤力更是上涨了五倍都不止。
“我以前没考虑过你性取向的问题。”
韩洲臣……
“现在,我要好好想想了。”梁舒回过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不然,我实在不懂你干嘛要这样!”
说完她就迅速地下车关门,没一会儿就跑的人影都没有了。
韩洲臣……
他不理解,他是做了什么,才会让她有这样的想法的。
病房里。孙招瑢看着给自己削苹果的外孙女,神情里带着疑惑。
“舒舒,是不是有不开心的事?”
梁舒的注意力仍然在苹果上,她皱着眉,对手上的这把刀十分不满意。
太钝了吧,怎么连个苹果皮都削不断?
孙招瑢又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继续道:“是谁惹你生气了?”
梁舒这才反应过来,忙放下刀,摇了摇头:“没有啊!”
孙招瑢莞尔,两边的眼角那浮现出细细的眼纹,带着温柔的笑意。
“好多年没看到你不冷静的样子了。”
梁舒干笑了两声:“外婆你说什么呢?”
“你啊,自从我身体不行后,就一直很独立很坚强,没哭过,也没跟我抱怨过。我都快忘了,你以前使小性是什么样子的了。”
“外婆。”梁舒有些无奈,“提以前的事做什么啊!”
“嗨,这不是年纪大了,以前的事记得越来越清楚了。”孙招瑢浅浅一笑,抬手为梁舒理了理头发,温和道:“外婆就希望我的舒舒能永远开开心心的,想发脾气就发脾气,就像小时候那样。”
梁舒莞尔,无奈地摇摇头:“只有您和爸爸妈妈才受得了吧,我现在都多大了,哪能这样啊!”
梁舒将苹果削好后,小心地切片,装在盘子里放到外婆面前的小桌板上。孙招瑢捻了一片,刚放到嘴边,随即似想到了什么,眼神呆滞了一下。
“舒舒,你刚刚跟我说的,你今天晚上要去干什么?”
“和墨雨吃饭呀,她马上结婚了。”
“对对对,和墨雨吃饭。你看我这个记性,最近老是不记事。”
梁舒把盘子往她面前退了退,然后说:“刚刚医生跟我说的,说您最近有点失眠。您也是,少为我操心,我自己会照顾我自己的。”
孙招瑢叹气,但随即就堆出笑来,握着梁舒的手,柔声道:“我知道的舒舒,你啊也别操心我,好好拍戏,知道吗?”
“知道。”
梁舒戴好帽子口罩,走出房门前,发现孙招瑢在对她笑。窗外和煦的阳光透过微开的窗户照进来,微风拂过,淡绿色的窗帘轻轻颤抖了两下,斑驳的树影在她的床单上跳动,此刻她的外婆,就像老旧杂质上的一副宣传画,带着岁月的动人,却会让生心生酸楚。
外婆是她唯一的亲人了。
晚上,她和林墨雨约在了一家小众的西餐厅。这家店是林墨雨老公帮着订的,是他强烈推荐的。
两个人面对面地坐着,林墨雨一脸的喜色,絮絮叨叨地说着对未来的规划,梁舒认真地听着,心情也不自觉地好了起来。
“梁舒,我以前觉得结婚这事挺烦人的。又要办婚礼,又要度蜜月的,还要去讨好男方的家人,想想都觉得可怕。”
“现在呢?”梁舒刚刚抿了一口鸡尾酒,这酒度数很低,可无奈她酒量实在是太差,只那么一点就让她微醺了。
“现在啊,觉得结婚挺好的。两个人能在一块儿做很多事,日子也充实了不少。”
说着,她支起了下巴,问她:“你呢,圈子里有碰到合适的吗?”
梁舒垂下眼,虽然想到了些不太好的事,但她仍是笑着的。
“还没有吧,现在忙,顾不上这个。”
“其实吧,我觉得还是找圈外人比较好。我在这一行看得也挺多的,太浮华了,靠不住。”
“以前读书的时候总想着赚钱,等赚钱了又觉得读书时候好了,是不是梁舒?”
梁舒觉得林墨雨今天这多愁善感来的莫名其妙,就问了一句:“你怎么了啊,都要结婚的人了,怎么又开始胡思乱想了?”
林墨雨抿了一口杯中的酒,笑道:“也没有,就是有点害怕和我婆婆相处。她人不坏,但是特别严肃,我见了她就发怵,在她面前,我都不敢和周珏撒娇。”
“你这人也真是善变,刚刚还念着结婚的好呢,转眼间又开始恐惧婆媳关系了?”
“这也没办法嘛,婚姻是两个家庭的事,得慎重考虑。”
她正说着,手机里突然发来了消息。梁舒看她一脸喜色,一下子就明白了。
“是周珏发来的吧?”
“是,我这两天胃不太舒服,他发消息给我,让我别贪嘴吃刺激性的食物。”
“哎呀,真体贴呀!有这么好的老公在,你还怕什么?”
林墨雨点点头:“有他在,我是安心点了。”
梁舒不由地想起自己的处境,脸上的笑意一点点敛去,她抬头看着旁边的装饰灯,那盏灯饰上有只漂亮的蝴蝶。
思绪兜兜转转地的又回到了过去。当初,她和韩洲臣在一块时,约会地点大多定在郊外。他们地质学专业的,采集样本是常有的事。即使约会的时候,韩洲臣的注意力依旧会在那些花草石头上,有时候梁舒会怀疑,他约她出来玩,是不是只是顺便的事?
那次,她和他抱怨说他不理人,还嚷着让他捉一只蝴蝶来哄她开心,韩洲臣听了只是微笑着摇头,看他那架势,八成是又觉得她幼稚。
梁舒对此早就见怪不怪了,所以也没对他抱有什么期望。只是,正当她无聊地玩游戏打发时间的时候,面前突然多了一双手。
韩洲臣双手合拢着,脸上带着意味不明的笑,正当她诧异的时候,他却把手缓缓地打开了。
他掌心里出现了一只粉紫相间的蝴蝶,那只蝴蝶好像也不怕人,就在他掌心里翩翩而飞。
“真好看啊!”她那时候是发自内心地高兴,为韩洲臣越来越像个男朋友而高兴。
那天的天气是真的好,天空蓝得好像一块成色极好的碧玉。
只是甜蜜的滋味并没有品尝多久,很快横生的变故,就让他们的感情天塌地陷。
所以读书的时候是真的好。如果他们能一直在校园里,说不定感情也能慢慢滋生开花,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靠着一张证还有利益来维系。
韩洲臣不愿和她离婚,好像只是怕麻烦。
“墨雨,如果一个男人跟你结婚,只是为了让他妈妈高兴,你觉得是因为什么?”
林墨雨完全没有深想,直接脱口而出:“还能是为什么,渣男呗?这种人八成是喜欢男人,取个老婆回去就是当个摆设,堵家里人的嘴的。”
果然,她的看法和她一致。
梁舒叹了口气,但细想想以前的相处,韩洲臣应该是不喜欢男人的。
说得更准确些,他女人也不怎么喜欢。他之所以谈恋爱,应该也只是想按部就班地完成人生规划罢了。
和林墨雨分开后,梁舒觉得夜晚的寒意又加重了几分。
所以啊,应该多带件衣服的。
她用打车软件打了车,车子发动的时候,她收到了韩洲臣发来的信息。
【在哪?】
例行查岗吗?梁舒眸光微变,打了字发过去。
【在车上,二十分钟后到。】
大约过了一分钟,他才发了消息过来。
【注意安全。】
梁舒没有再回,靠在车椅上,疲倦地按了按眉心。
作者有话说:
梁舒:还是想要提离婚
我:你老公不会同意的。
第37章
到了目的地, 梁舒刷了门禁进了天禾雅苑。
现在才九点多钟,天禾雅苑里的住户们,大都亮着灯。以前她最喜欢热闹了, 哪里人多就喜欢往哪里钻, 但现在不想了。
这些年,梁舒一直觉得自己的自我疏导能力极好, 就算天塌下来, 她都能淡然应对。可韩洲臣上午的一番话, 让她建造的堡垒完全塌方了。
她感觉自己像是被放逐到了旷野里, 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她郁闷地走回去, 却在他们那栋楼门口, 看到了一个颀长的身影。
遮住月亮的云飘走了,那人的五官慢慢地清晰起来。
梁舒没想到会在这看到韩洲臣。她先是诧异, 随即就紧张起来。拉了一把自己脸上的口罩,急吼吼地往里面走, 到了他身边时, 着急地说了一句:“你不伪装下,不怕被人看啊!”
他坦然自若地扫了她一眼,就转身进了楼。梁舒也习惯了他这副样子,无声地跟在后面, 哪知道他没进电梯, 直接往楼梯口走。
“你怎么……”
没等她说完,他就接了下去:“电梯坏了。”
梁舒……
要死, 他家在十七楼啊!
梁舒有点绝望, 鸡尾酒的酒劲好像上来了, 她现在就想一动不动地躺着。
韩洲臣打量了她片刻, 就心下了然。
“喝酒了。”
“一点点餐前酒,度数很低的。”
“知道自己酒量不好,还在外面喝酒。”他语气没什么起伏,话音里似乎在数落,但也没有让梁舒有羞愧的感觉。她听完后就抛到了脑后,一步步地跟在后面。
只是,才到了四楼,她就吃不消了。
“我想睡觉。”她说着就靠在了墙角,身体一点点的下滑。韩洲臣很确信,他今天要是不管她,她能在这里睡到天荒地老。
“起来,回去睡。”他捞了她一把,梁舒踉跄着后退了一步,靠在墙上,眸色里带着迷茫。
“你干嘛管我啊!”她嘟囔着说,“我自己的事我自己负责。”
她喝了酒以后,性格就会大变,一些曾经有过的特质,会重新回到她身上。
就譬如现在,那蛮横又不讲理的样子。
“梁舒,你又想搞个大新闻出来是吗?”
听了这话,她仅存的理智让她打了个哆嗦。
她这个腥风血雨体质,在路上扶老人过马路,估计都要被黑成是绑架。
头脑清醒些后,她就认命地扶着墙,一步步往楼上爬。
身后有个男声响起。
“你在逃避?”
梁舒没有停下脚步,头也没回地说了一句:“你在胡说什么啊,你也喝醉了?”
她感觉自己怒火被点燃了,加快了步伐走了几步,哪知道突然一个脚软,眼看着就要摔倒,突然感觉腰上被撑了一把。
韩洲臣揽着她的腰把她扶正,梁舒头低着,脸上染上了阴影,她的神色都模糊了起来。
韩洲臣见她嘴巴一张一合,嘟嘟囔囔地似在说着什么,抬手撩了撩她的头发,问道:“你在说什么?”
“我说……我想和你离婚。”她放大声音,拉长了调子。楼道里回荡着她的声音,韩洲臣感觉自己的某条神经被刺激到了,额角那抽动了几下。
强大的自控力并没有让他失态,他双手向下,按住了她的肩膀,将她往自己的怀里带了带。
“为什么想离?”
“什么为什么啊,就是不想跟你过了呗。”
韩洲臣敛目,他垂下头,发丝遮眼,梁舒这时候恰好抬起头,她认真地打量着他,可却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以前,也是这样啊!
她不再看他,低下头去,用脚蹭了两下地面,又继续道:“你要讲理些啊,当初明明都说好的。”
“我们说好的事还少吗?”
梁舒怔怔地抬起头,脑海里好像回荡起过往说过的话。
“韩洲臣,我会一直喜欢你的。”
“反正我是不会提分手的,你也不准不要我,你要一辈子爱我。”
……
说过的话,都能不算数。
先毁约的也是她,现在被缠着不放了,是她自作自受了吗?
梁舒有些害怕地退后了两步,后背抵上墙的时候,对方突然欺身压了上来。
温热的呼吸萦绕在她耳畔,梁舒下意识地要躲,对方却在她耳边轻声低语了几句,她四肢顿时就软了。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了,行不行?”
梁舒只觉得头晕,她感觉自己像是被撕裂开了。
一半抗拒,一半想迎合。理智告诉她,他们之间的问题诸多,实在不适合感情用事。
可是,她谨言慎行那么多年,身上的叛逆因子也开始蠢蠢欲动了。
她也想不计后果地疯一场的。
只是,在动摇的那一刹那,理智又占据了主导地位。
“韩洲臣,这事你还是想想清楚比较好。”
酒精作祟,她说起话来,多少会不管不顾些。
“咱们现在这交易关系挺好的,随时都能止损。要是真发展成别的关系,我怕哪天你会后悔。”说着,她幽幽地叹了口气,继续道::“我说真的,这事你不能怕麻烦,结婚这事得慎重,两个人要知根知底,看看世界观价值观一不一样,长相嘛不是主要的,但要看着登对。不过你这二婚的状况,也得和人说说清楚,骗婚这种事实在太缺德了。”
韩洲臣……
他低头盯着已经开始说胡话的梁舒,恨不得撬开她脑子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喝醉酒的时候,她脑子里天马行空,让人无法招架。清醒的时候,她浑身就像罩了十几套盔甲,时刻让自己身处安全距离内,不让任何人踏足。
他挺想问问她的,到底在怕些什么。
韩洲臣喉结微滚,楼道空旷,浅浅的呼吸声似乎都能有回声。梁舒感觉四周都像是被潮水笼罩了,她身体一会轻一会重的,酒量差成她这样的,也是少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