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获光明的第一瞬,她看到了一张英俊的脸。不过眼前的男人目光沉沉,嘴角的肌肉紧绷着,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似乎都在透露着“我很生气”。
“走不走。”
连声音都没了往日的如沐春风。
阮令仪闻言,朝后看了一眼。
江知初带着奶茶店里的三个店员,在不远处站着。
看到阮令仪动身去解救那女孩,江知初立刻站起来搬了救兵。不过她和救兵刚刚出门,有人先他们一步英雄救美了。
察觉到好友的目光,江知初立刻挥了挥手,示意她“赶紧走,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阮令仪见状,也没有再管江知初,讨好似的握住了宋斯年的手。
虽然是她先伸的手,但宋斯年很快将她反手握住。宋斯年没有说话,牵着她往自己的车子走。
车门甫一打开,阮令仪立刻被塞进了车子里。
车子缓缓行驶到了主干道上。
阮令仪看着窗外不停后退的景色,回头看身边仍旧在低气压中的男人。
“我们去哪?”
男人没有说话。
阮令仪眨了眨眼睛。
“宋先生?”
“宋斯年?”
“斯年哥哥?”
“老公?”
阮令仪捏着嗓子叫了他几声,他才吝啬地分给了她一个眼神。
但是宋斯年仍旧没有说话。
阮令仪长叹了一口气,侧身过去,将下巴搁到他的肩膀上。
“斯年哥哥,我错了。”
“你没错。”
宋斯年斜眼看她,然后抬起她的下巴,将她按回到了真皮座椅上,“阮令仪,见义勇为是好事,社会需要这样的热忱。但前提是,别把自己搭进去。”
“哪有这么严重。”
阮令仪讨好地笑了笑:“我学过几年散打,又是医生,知道人什么部位最脆弱,怎么最快制敌的,何况奶茶店里还有不少人,大家不会袖手旁观的。”
“既然你如此笃定,为什么刚刚又抖得那么厉害?”
阮令仪闻言一愣。她以为自己已经克制掩饰得很好了,没想到还是这么明显。
宋斯年察觉到了她的异样,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但语气中却依旧有些罕见的咄咄逼人:
“如果那人手上有刀怎么办?”
“如果奶茶店里的人没察觉到外面的动静怎么办?”
总有千万种意外的存在,可能会让她受伤。
阮令仪心想,哪有这么多如果——江知初就在店里,绝对不会见死不救。何况如果在做任何事情之前,都权衡好利弊,那需要帮助的人,已经受到了伤害怎么办?可是这话她不敢在现在的宋斯年面前说。
“那不是还有斯年哥哥你来救我吗?”
“难道你指望——”
宋斯年闻言回头,女孩嫣红的唇猝不及防地撞进了他的视线。
阮令仪和刚才一样靠着他的肩膀,不过一个回头的动作,两人瞬间鼻息相闻。太近了,宋斯年能看见女孩白皙的贝齿咬着粉红的舌尖。她不知道涂的什么牌子的口红,唇齿翕动间,他仿佛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水果香。
他原本想说“难道你指望无论你什么时候出现危险,我都能在你身边吗?”可是这一刻,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口了。
男人喉结滚动,须臾,已经换了措辞。
“你这么相信我?”
听到男人言语之间的松动,阮令仪立刻打蛇棍上。
“当然。”
“我不相信自己老公,还能相信谁。”
男人闻言闭上了眼睛,似乎在压抑着什么情绪。
阮令仪抱着他的手臂,玩着他的手指。她将他的食指和大拇指掰成环状,做出OK的手势,然后问道:“宋先生,你知道吗,这世上有三种鸭。”
“酱鸭、烤鸭,还有——”
说到这里的时候,男人倏然睁开了眼。
他眼中像是有化不开的墨色。阮令仪一直觉得他心中都是星辰大海,眼中尽是这世界的繁华,没有什么能让他留恋的。
可是此刻,他看着她,好像眼里和心里都只有她这般。
她心中一动,将原本的“谢谢你鸭”,换成了——
“还有,我喜欢你鸭。”
宋斯年带着阮令仪到了他在东城的住所。
高级轿车穿过重重绿荫,停在了一座英式风格的老洋房前。
修建于民国时期的花园洋房在东城算是稀缺不可再生资源,当初阮令仪的父亲曾想过购买一套,但因为种种现实原因放弃了。
宋斯年这套洋房地理位置优越,花园面积不小,房子状况看起来也不错,想来买的时候花了大价钱。
洋房外部因为是历史建筑的原因还保留了最初的外观,但内部却已经改成了宜居的模样。
阮令仪才走进房门,一个看起来有些年长的妇人迎了上来。
“这位是太太。”
宋斯年和年长的妇人吩咐道:“把我隔壁的那间卧室整理一下,今晚太太住这里。”
那妇人看了阮令仪一眼,又看了宋斯年一眼,最终什么也没说。
其实她不开口,阮令仪也知道她想说什么,无非是——既然是太太,那为什么不住一个房间。
她也想问,但是现在——
阮令仪想到在车上,她说出“我喜欢你鸭”之后,男人淡淡道“明天给你吃烤鸭”的死样子,瞬间没了问的兴致。
好累,真的好累,感觉要撩不动了。
“我困了。”
阮令仪看着宋斯年:“有地方可以先休息一下吗?”
“去我房间吧。”
这次宋斯年倒是很上道,“你裙子湿了一块,可以先洗个澡。”
去他房间洗澡?他呢?在外面听着?
阮令仪眉梢轻挑,正准备说话,宋斯年却先一步开了口:“我还有个会议,先去书房。”
OK,是她想多了。
阮令仪想起在车上,她第二次问宋斯年他们去哪儿的时候,宋斯年就说来不及送她回江南明月了,他马上有个跨过会议要开,所以才来了这里的。
宋斯年带着阮令仪上了二楼。
宋斯年的房间在最里面,朝南,面积很大,有一个弧形的阳台。整个房间都铺设了深棕的木地板,踩在上头,偶尔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岁月的声响。
“你先洗,我已经让人送衣服过来了。”
宋斯年抬手看了看表:“等到了,张姨会给你送上来。”
阮令仪走进浴室,褪下了身上浅色的裙子。
裙摆出处已经被深色的果汁氤氲出一片难看的图案,她都不曾注意。
温热的水洒在了身上,阮令仪低头,指尖轻抚过自己腰间的蝴蝶纹身。只有她自己知道,这蝴蝶迤逦地盘踞在她白皙的肌肤之上,为的不过是遮挡掉一个丑陋的疤痕。
那段日子,可真是暗无天日。
父母故去,家里的公司摇摇欲坠,她一夜之间从受尽宠爱的小公主成了举目无亲的孤女。
曾经热烈追求过她的男孩撕下了伪装的面目,揪着她的头发问她还有什么可傲的;曾经和她手挽着手逛街的姐妹带着人将她按倒在地上,用刀片划破她的后腰,狞笑着说:“阮令仪,我早知道你会有这么一天,高高在上的仙女滚落在泥地里,任人践踏,真痛快啊”……
那个时候她是真的期待有人可以出来帮帮她,像今天的她一样。她知道,她能够站出来,根本不是在救那个被男友施暴的女孩,而是在拯救曾经的自己。
若非那个时候在东城的日子看不见天光,她又怎么会冒险前往港城?
好在她赌赢了。
不过她赢了,总有人会输的。
无论是霍明羽还是霍氏,都需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为了早日达成所愿,她的动作该加快了。
阮令仪走出浴室,发现门口的软凳上已经放了一套真丝睡衣和洗换的衣物。
换好睡衣,她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走到了阳台之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听到开门的声音。
宋斯年从外面推门进来,看到阳台上的人动作一顿,不过瞬间,他神色如常地开口:“怎么没有回房去休息?”
他走到阳台上,摸了摸女孩的长发,半干。
“头发没干还坐在这里吹风,是想生病,然后赖上我?”
“不是啊。”
阮令仪在他干燥温暖的手掌上蹭了蹭。
“结婚的时候我就赖上你了。”
“你别想丢开我。”
宋斯年没有说话。
女孩身上还残留着沐浴乳的气味,一样的雪松木香,在她身上却带着丝缠绵悱恻的味道。
“我什么时候说要丢下你。”宋斯年过了一会儿才道,“赶紧吹干头发去睡觉。”
阮令仪闻言动作一滞,她抬起头看他,连语气都变得委屈了起来:“上一秒说不会丢下我,下一秒就叫我一个人在这种百年老宅里一个人住,这叫不会丢下我?”
女孩不知道是不是水做的,看着他的眼睛里水光盈盈的,似乎比刚出生的奶狗还惹人怜爱几分。
“那你想怎么样?”
宋斯年出口那一瞬,好像已经知道了答案。
“我要和你一起睡。”
阮令仪光着脚,从藤椅上站了起来,她环住宋斯年的脖子。
纤手落在男人的背上,在感觉到他紧绷的肌肉时,阮令仪轻笑了一声,刚刚那可怜的模样不见,虽未施粉黛,眉目间神态一转,又是摄人心魄的模样。
“宋先生,我是想睡你,又不是想杀你,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作者有话说:
宋总:你想睡我比想杀我更可怕(bushi)
第11章 心肝
“睡我?”
外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刮起了风,穿过树梢,飒飒作响。
男人的眸子像是染上了夜色,沉得厉害。
“对啊。”
阮令仪攀着他,偏头咬在了他的喉结上。
她也不用力,只是浅浅地停留了片刻,然后抬起头看他。
女孩的一双眼睛像是被水汽蒸腾过,氤氲出勾人的媚色。她伸出舌头,缓缓舔了舔下唇:“我喜欢你,所以想睡你——有什么问题吗?”
喉间的湿濡感尚未退去,眼前的女孩又化成了妖精的模样,像是笃定了要在今晚让他彻底沦为她的猎物。
宋斯年抬手捏住了她的下巴,下一刻,吻住了她的唇。
一瞬间,男人富有倾略性的气息将她整个包裹了起来。
阮令仪原本以为她会是今晚的主导,可是一时间,她竟然丧失了主动权。
男人本就比她高,现在她跪坐在藤椅上,只能被迫仰着头承受。
她不知道宋斯年接起吻来会是这个样子,一开始,像是温柔的探寻,等撬开了她的齿关,却又是霸道的掠夺和占有。
他的舌像是尾灵巧的鱼,在她唇齿间四处游弋。
两人难得意乱情迷。
阮令仪的手还落在男人的背上,透过那层不算厚的布料,她摸到了男人脊柱处的凹陷。她的十指忍不住蜷起,像是想抓住些什么。
宋斯年察觉到她的意图,稍稍与她分开,然后,握住她的手腕,重新搭到自己的脖子上。
随后,他的左手穿过阮令仪腋下,右手托着她的腿弯,将她整个人抱起腾空。
阮令仪被从藤椅上抱了起来,越过椅背,朝着室内而去。
他将她放在铺了天鹅绒的柔软床垫之上,目光温柔地注视着她。男人的手掌宽大,他一手握住她两只手腕举过头顶,一手扯开了领带。
动作中,他身体缓缓摆动,目光却一直注视着她。
在他幽深的目光中,阮令仪难得感觉到了几分羞涩,等到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的双手已经被男人用领导绑到了四柱床的雕花床柱上。
玩得这么花?
阮令仪檀口微张,正准备说话,就见男人伸手扯过一床薄被,盖过了她的头顶。
上一秒眼神还企图拉丝,下一秒阮令仪就因为看不懂事情的走向,开始眨巴眨巴眼睛,阿巴阿巴。
“喜欢我?”
男人的声音像是融入了夜色,有几分捉摸不透。
他的右手放到了她心口的位置,感受那处的跳动,“小骗子。”
啊,这急转直下的剧情。
“我怎么骗你了?”
阮令仪不服气,挣扎着从被子里探出头来,用眼睛瞪他。
宋斯年起身,从床头柜上拿出了一个文件夹。
“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这个。”
他侧躺在阮令仪身边,慢条斯理地打开了手中的文件夹:“婚后第二天,你带着这份文件来找我,说是为了解我后顾之忧而来。”
阮令仪记得那份文件。
那是她特地请律师拟的,声明如果她同宋斯年离婚,将放弃的权利,包括参与将影响绘丰集团经营的一切财产的分割。
她和宋斯年没有签订婚前协议。她不知道为什么一向思虑周全的宋斯年会在自己的婚姻上为自己留下这样的纰漏,但她递上这份文件的时候,可是满含着自己对这段婚姻的诚意。
明眼人都知道,签下这样一份协议,她放弃了多少。
现在,宋斯年拿出这样一份文件来是什么意思?难道是为了她当是说的——
“有了这份文件,无论是你还是我,都可以无视这段婚姻带来的枷锁。”
宋斯年记忆力超群,慢慢复述着当是她说的话:“如果有一天,你遇见了真爱,想要离婚,也不用担心我会威胁到你和绘丰。”